來到這個世界上以後,林封謹越發的感覺到了一個人身上底蘊,氣數的重要性。
誠然,按照林德的法子,是很有可能在福王處邀功,得到一官半職的。
但是,做官的正途,其實還是得先入書院讀書,培養閱歷,然後參加科舉一步一步往上走,否則的話,不僅僅是人望不足,氣數壓不住自己的官職根基不穩,更是連同僚也鄙薄你爲“倖進”!
被人鄙視倒也罷了,若是自身的氣數,命格與官職相差得太遠,死掉也是有可能的,在風水術上就被稱爲反侮。歷朝歷代妄想是白衣卿相,懷屠龍術匡扶天下的人很多,結果呢?
人們一說有志不在年高,就喜歡拿甘羅這廝來舉例,是的,他十二歲就以白身高居秦國左丞相之位,煊赫出使,貌似是千古美談,結果最後的結果卻是十二歲也就死掉了!這就是典型的命格福祿太薄,承受不住官位太重的例子。(另外一說是二十,但二十歲死掉依然是短命啊。)
商鞅此人也是如此,他本來是在魏國的國相門下做個文員之類的小官,結果逃到秦國以後賄賂寵臣景監面見秦國孝公,也是因爲和皇帝說得投機得到了賞識,而以白身驟升爲秦國的左庶長主持變法。
左庶長也就是相當於副丞相的高位了,在秦國可以說是兩三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顯赫,並且他的變法也是非常成功,可是,商鞅的結果是被“五馬分屍”,並且連全族人都一起被殺掉!!
除此之外,還有縱橫家的蘇秦,以白身起家,驟然富貴到掌管六國相印,最後的結果依然是四十多歲就被“車裂”慘死。
能夠成功有始有終的,就只有一個三國時候的諸葛亮而已,三顧茅廬,以白身驟登軍師之位,將劉備從新野一角發展成了龐大的蜀國,成三國鼎力的盛世。
但是劉備三顧茅廬的時候,地盤只是新野一小縣,兵不過萬的格局,甚至自身都是掛靠在荊州劉表的勢力下,這時候的軍師的位置,反侮之力肯定就會弱很多,不過諸葛亮在五十三歲的時候死掉,很難說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野史記載說他火燒藤甲兵殺戮過慘折壽,那完全是屁話,曹操屠戮之事做得比火燒藤甲兵徹底得多,更是以人肉爲軍糧,怎麼沒傳出他因此折壽的消息?
倒是和諸葛齊名的龐統也多半是因爲驟升高位被“反侮之力”弄死的,建安十七年,此人從耒陽縣令的低位被驟然提拔到軍師中郎將的高位,類似與現在的一個縣委書記猛然弄到總參謀部副部長(諸葛亮爲正)的位置上!!這期間的跨度何等驚人?
所以建安十九年,劉備入蜀,龐統中張任埋伏,死於廣漢落鳳坡,年僅三十五歲.......
因此從三國之後,無論是君臣也都知道了“倖進”不祥,臣子不能以白身驟登高位,已經成爲了君王對臣子的一種保護。更不要說那些在亂世當中一來就稱王稱帝的草莽,沒有一個不是迅速敗落的。
將這其中厲害關係看得最通透,做得最典型的就是王安石,哪怕是以進士之身,竟是忍得住心沉得住氣不進中樞,在地方“養望三十年”!狠狠的培養自己的聲望氣運,還索性因爲母喪而丁憂棄官。
然後等到宋神宗即位,召王安石“越次入對”,驟登相位,卻是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之後的變法,更是在史書上抹下濃重一筆,縱然變法得罪了多方,卻是善終病逝,死後還被封爲“舒王”(後被宋高宗所削)。
所以,有史爲鑑,林封謹雖然想做官,但也絕對不會採納林德的意見的,他現在區區一個童生,並且還是拿銀子買來的,毫無名聲,能勝任什麼官職?
他這樣貿然入福王門下,福王酬功的時候給的官職高了,前車之鑑血淚斑斑,林封謹自己都不敢去做這個官,給的官職小了,比如讓他去守城門,又叫林封謹如何甘心?
所以,現在林封謹定下的謀劃則是:自身蹈光隱晦,全力扶植自身的親信羽翼!
比如李虎,承受了校尉單勇的氣數,命格破軍,做個校尉就是水到渠成,又比如說林德,本身就是異族王子之尊,給李虎做箇中壘屬官統轄幾百人也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這種事情林封謹是不會去解釋的,保持一些神秘感也方便駕馭手下。但就在這個時候,擅長聽聲的在前面開道的毛二忽然氣喘吁吁的策馬攆了過來,對着林封謹喘息道:
“少爺,前面二十餘里有大軍開拔!”
林封謹聞言瞳孔略微收縮,立即喝令手下熄滅火把,好在此時他們正在一個緩丘陵的十餘里的長斜坡往上走,對方若是在二十餘里外,那麼相當於是看不到他們一行人的。
林封謹快馬加鞭趕到了坡頂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數十里之外,一支騎兵打着火把在山路上面連夜狂奔,若一條火龍也似的蜿蜒而至!其先頭探路人馬已經到達了四五里之外!
這批意料之外的人馬無論是景王派來或者說是福王派來的,對於林封謹他們來說都絕對不是什麼利好的消息!
這就意味着渠鎮上的變亂殺戮必然就會很快的結束,然後......林封謹他們這幾十號人外加數百匹馬的行跡極難隱藏得住,追兵一定就會尋找到蛛絲馬跡,銜尾追殺而至!
李虎此時已經開始指揮着人手往官道半里外的一處小樹林裡面撤,若是白天的話,那裡一定是藏不了這麼多人馬的,晚上的話則是不難。等到這支至少也是千餘人的騎兵過完以後,林封謹便下定了決心,讓人將馬匹集中到了一起,然後其餘人迴避,只留下了李虎等心腹。
是的,此時林封謹已經打算施展古秘術:烈山走了。
他們此時乘騎的馬匹,乃是羽林軍騎來的,本來就是連夜奔馳,並且也只在馬料場處小憩了片刻,此時可以說已經是要到了精疲力盡的邊緣。
若是沒有這一隻斜刺裡殺出來的騎兵,那麼渠鎮上的混戰至少要持續一個時辰!加上雜七雜八的那些耽擱時間,羽林軍還要確認自己等人的身份,然後追蹤去向,至少也可以爭取到一個半時辰。
在林封謹的規劃當中,額外多出來這一個半時辰的話,哪怕胯下乘騎的是疲馬,但是一人雙騎,也可以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來抵達穹山甘霖寺,甚至還可以設置一些簡要的機關,弄點滾木礌石之類的玩意兒。
但是現在,就胯下這些疲勞的馬匹的狀態,甚至有可能說是半路上就被追上。因此,在這裡提前將底牌之一的“烈山走”用在馬匹上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林封謹站在了原地,深深的呼吸着,彷彿要將一生一世應該吸的氣一口呼盡似的!他這一刻按照口訣上面記述的,腦海裡面一片空白,心神收束在了一點上,將自己的身體完全交給了本能去支配。
忽然,林封謹的眼前出現了叢生的幻象,竟然是一羣穿着遠古時候的獸皮服裝的彪形大漢,臉上畫着猙獰的油彩,圍繞着篝火狂歌起舞,然後拔出了腰間的骨刀,刺入旁邊的祭品胸膛,以血淋淋心臟獻祭的野蠻情形!而他則是發覺自己的心神,竟是無限的開始被幻象歌舞的節奏所吸引,竟是要置身其中!
但在這個時候,林封謹的耳旁忽然傳來了一陣無法形容的兇殘悶嚎聲,幾乎將他的內臟都震盪得在顫抖了起來,頓時脫離了那幻象!只是那無法形容的悶嚎聲卻也是令他震撼顫抖,幾乎無法站立!
而此時在李虎等人的眼中,則是見到林封謹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但林間卻是起了朦朧的淡淡紅色霧氣,那些馬匹吸入了霧氣以後,竟是焦躁不安,揚蹄甩頭,其眼睛也慢慢的變成了紅色,四蹄上有着詭異的符號包圍,若隱若現,最後徹底的消失。
這時候林封謹忽然一個踉蹌,竟是站立不穩的模樣,李虎猛然上前扶住,卻是聽得林封謹有些虛弱的喃喃自語道:
“好厲害.....”
李虎急忙取出隨身帶着的皮酒袋,給林封謹猛灌了一口,林封謹這才忽然一個激靈纔回過神來,然後忍不住苦笑道:
“這......這真是有些丟人了。”
李虎忙岔開話題道:
“看起來這秘術應該是成了?我看這些馬匹似乎精神陡然健旺了不少。”
林封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疲乏不堪,尤其是精神上更是疲累,就像是連續讀了三天三夜的書都不曾閤眼似的。他順手拿過了酒袋,手上微微用力,淡黃色的酒水呈現出一條細長的線,直射入了口中。
這酒水味道其實甚是普通,好在這周圍發賣的酒水,都是知道行商的規矩,所以釀得甚烈,因爲除掉可以喝之外,還能夠當做燃料和洗滌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