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謹皺着眉頭,微微搖頭道:
“現在看起來,福王的膽子終究還是太小了些,此時對方還是措手不及,等到對方緩過氣來了以後,我們就一定抵不住了,現在繼續將事情鬧大,繼續乘着對方措手不及的時候狠狠追擊,那纔是生路!”
李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
“倘若有什麼不測,我的全家老小都要請少爺多看顧了。
“沒那麼誇張,幹波墓中的蛇鬼女蛹這種妖物,與我們前面的這些半妖半人如出一轍,所以對蛇鬼女蛹有效的東西,對它們也一定有奇效。”
林封謹笑了笑道:“我們這一步棋走出來,福王必出手!他若還不出手的話,一旦被對方喘過了氣來,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還有,那些民衆的閒棋也是應該動用了。”
半個時辰以後,城衛軍副統領李虎擊登聞鼓,攜奏摺一份,襄樊城中父老萬人泣血血書一封。
此時午門之外,跟隨李虎上書的百姓羣情洶涌(主要是有心懷叵測的人在造謠說是朝廷要赦免妖孽),至少也有七八千人,哭罵聲震天,直達宮城當中。
這些人裡面其實看熱鬧的有一半,而另外的苦主,卻差不多都是襄樊城內那些未破的案子的親屬,卻是被李虎將罪名都硬生生的栽贓到了吳令的頭上去,慘遭利用。
但事情此時鬧到了這樣的份兒上,已經開國罕有的大事。劉去縱是優柔寡斷,但也稱得上英明兩個字,對於這件事已經不能不見,不得不處理了,當下便宣李虎上殿去。
一干人對李虎這種不按規矩來的刺頭兒肯定是十分討厭的,立即便有他的頂頭上司,刑部尚書胡鐵出列怒叱道:
“李虎,你有什麼大事。不可以循序漸進,按照條律上摺子慢慢陳說,非要搞出如此大的聲勢,莫非老夫平時閉塞言路過,你是要裹挾民衆以圖謀不軌嗎?”
李虎本來就不是笨人,還有林封謹在後面主持,頓時便不慌不忙的道:
“大人說得是,但臣位卑責重,倘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上摺子。要先大人過目,然後閣老們過目,然後是秉筆監的公公過目。最後才能到得了聖上的眼裡面。這一來一去,三天就過去了。臣現在手上有充分的證據說明,君上是處於極度危險當中,那是一分一秒都不能緩的事情,所以爲了君父的安危,任何事情都要拋到一邊去。胡大人你莫非是昏聵了?”
胡鐵也是景王一黨的,立即怒道:
“胡說八道,老夫........”
李虎立即搶先愕然道:
“大人你竟然覺得爲了君父的安危不惜一切是胡說八道?”
胡尚書大怒道:
“老夫說的是你在胡說八道!”
李虎立即抗聲道:
“我正是心憂君上安危而不顧一切擊登聞鼓!胡大人,君上待你不薄,你爲何喪心病狂要置君上的安危不顧?”
胡尚書見到諸多同僚用異樣的眼神看了過來。他本來就不善於言辭,一口痰氣涌上來。眼前一黑怒道:
“老夫什麼時候置君上的安危不顧?”
李虎認真道:
“君上可能危在旦夕,你還堵着我在這裡胡說八道,你不是置君上的安危不顧是什麼?存心拖延時間嗎?君上英明寬容,雖然不會見責,臣子應該知趣啊。”
胡尚書氣得眼前金花直冒,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指住了李虎顫聲道: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李虎皺眉道:
“我剛剛說君上英明寬容,大人就又說我胡說八道,難道必須要我承認無理取鬧,君上昏聵,大人才肯罷休?”
老頭子思維不敏捷,沒注意到李虎語言裡面的陷阱,只聽到李虎要自認“無理取鬧”,好容易找到了反擊的機會,立即破聲怒道:
“不錯!!”
此話一出,整個殿中都是一片死寂,都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着胡尚書,而下面的刑部左侍郎和右侍郎已經開始瘋狂的朝着內閣裡面自己的靠山擠眼睛,咳小聲嗽的,表情說不出的滑稽。很顯然,這胡老頭不管是不是有心無意,已經是犯了官場大忌,往輕處說那是目無君上,往重處說那就是誹謗君上!
立即就有御史出來彈劾胡尚書目無君上,口不擇言。這時候正是牆倒衆人推,御史彈劾掉的人位置越高,以後晉升的速度就越快!立即就十二三人一窩蜂撲了上去,賽若狼羣分食!
胡尚書目瞪口呆之下,只能除了官帽老淚橫流,拜伏在地,連話也說不出來了。他人老心不老,雖然已經七十五歲了,卻纔上任半年,說得不好聽一點連運作的本錢都還沒撈回來,若是在這裡栽了跟斗,就不要想再爬起來了,何況他老人家還有入閣的野心?只能盼望着劉去說句好話。
但劉去之前聽了胡尚書的話也是很不喜啊,做君王的,聽順耳的話是習慣了的,臣子勸諫也是得看着方式來,又見到老頭子的那顫巍巍模樣唯恐他犯了痰氣倒斃當場-倒不是怕他死,而是怕他死在金鑾殿上晦氣,急忙讓人宣太醫來給他扶下去,心裡面卻是已經在考慮讓誰來代替他了。
這一檔子事情料理完,這才繼續輪到李虎說話,這一次旁人吸取教訓,也不再來打斷他了,李虎便拜伏道:
“臣奉命偵破臨侯府中慘案,沒想到抽絲剝繭,最後真相大白以後,居然發覺這是個針對君上的天大陰謀,君上恐怕已經陷入到了極其危險的境地當中,所以臣冒昧萬死擊鼓,只求見到聖上安然無恙,便是千刀萬剮也是欣慰了。”
說着李虎便呈上奏摺一份,襄樊城中父老萬人泣血血書一封!劉去接過去看了,臉色連變,忍不住搖頭道:
“怎會有這種事情?”
李虎苦笑道:
“臣本來也是不信的,直到前往臨侯的府上,微微用言語試探真相,沒料到臨侯便要行兇!臣爲求自保,只能將之擒下,一審之下,才知道這妖孽竟然荼毒萬民,危害至深,此有萬民血書一份可以驗證真僞,並且現在這二人變化出來的妖身就在午門外,聖上慧眼若炬,還有各位大人目光炯炯,一看便知道是真是假。”
劉去沉吟了半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
“帶人犯。”
等到臨侯吳令和大兒子樂殿下以妖身出現在殿上的時候,各大臣無不嘖嘖稱奇,而這兩人早就被林封謹灌下了迷糊心智的藥物,來之前又給他們喝了點豬血,雖然被關在鋼籠裡面,卻是齜牙咧嘴,口中森森白牙鮮血淋漓,嘴裡面紅舌吐信,看起來令人真的是觸目驚心,令人不寒而慄。
李虎此時又呈上了一份案卷,上面是臨侯府中的家人的招供,寫着臨侯吳令和大兒子樂殿下身體上的特徵,疤痕,李虎再在籠子裡面的妖身上一一指點了出來,這時候,便是心中存疑的人,也是信了七八分了。
這時候李虎才拜伏在地,惶恐的道:
“臣接下來要說的話,真的是罪該萬死,千刀萬剮,但爲了聖人的起居安危,爲了我南鄭的黎民百姓,卻又不能不說出來。”
劉去雖然優柔寡斷,但見到了這妖物真相,還有萬民血書,已經是鐵證如山,知道李虎也是一名幹員,便沉聲道:
“你在此事上有功無罪!再說朕難道是以言獲罪之人?你接下來暢所欲言,只要有理有據,朕必不加罪。”
李虎便深吸了一口氣道:
“臨侯吳令和樂世子爲什麼會化爲妖孽,根據臣的調查,乃是往南方求長生不死之術,受到了妖物的蠱惑。此事背後卻還有根源,因爲臨侯吳令和樂世子亦是無辜,一手操辦者另有其人,而這長生不死之術最後卻是要獻入宮中,妖術既然有效,那麼臣很是懷疑,宮中有人也很可能有爲求延壽而誤中妖術者!”
“而妖物之猙獰惡毒,喪心病狂已經一目瞭然!所以臣以爲聖上已經是危在旦夕,一旦時機成熟,雖然深宮森嚴,但中外隔絕,內有心智迷糊,唯命是從的兇殘妖物,外有虎視眈眈的強援,裡外勾結,恐有不忍言之事發生啊。臣今日一言,很可能便已經打草驚蛇,聖人爲安危計,深宮不肅清,便切勿回去,否則的話,祖宗家廟,堂堂社稷一旦爲妖邪所控,那纔是千古之玷!”
這句話說出來,衆人都是譁然!這些大臣之前都還是在看新鮮稀奇,沒想到李虎這麼一個輕巧的轉折,居然就要拔出蘿蔔帶出泥的指向了背後真正的目標。
而且李虎攜着臨侯吳令和樂世子一事發難,眼見得妖相猙獰,還有萬人血書爲證,這已經是鐵證若山,再將其牽扯到君王的生死上,真的是險惡到了極致的絕殺之局!
俗話說得好,天家無親情,只有君臣沒有父子,在大位的面前,殺得血流成河的比比皆是!劉去的弱點也只是優柔寡斷,但是其餘的帝王特質也是半點沒變,否則的話,這五國征戰的亂世之君可是好當的?沒有幾把刷子能支撐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