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正奇怪着,木船突然撞到了什麼東西上面停了下來,接着是“啪——啪——”的亂響,幾根木頭從木船的甲板上穿過來,木船倒着翻滾下去。木船一翻,船上的三人也跟着滾落下去。
王威手忙腳亂的亂抓,抓到一根樹枝,他下落的勢頭太急,剛抓住樹枝就把那根手臂粗的樹枝給壓塌掉。王威大駭,慌亂中又抱住那棵樹的樹幹,才穩住身體下墜的勢頭。
幸好慌亂中沒把唯一的手電筒弄丟,王威打着手電把附近照了一圈,原來他們正棲身一棵大樹的樹幹上。木船被三根手臂粗的樹枝刺穿,崩裂成三塊,掛在樹葉中間。這是一種叫不出名字的樹,樹葉非常的大,就像南方夏天用的蒲扇。
趙二麻子和楊懷玉都沒了動靜,王威衝下面叫了兩聲,趙二麻子從他頭頂上的那根樹枝上滑到樹幹上,衝王威道:“長官,沒事吧?”
王威擺擺手,道:“那個家洋妞不見了,我們找找。”
王威才說完,楊懷玉就在樹葉下面叫道:“我在這裡,你們怎麼樣?”
王威急忙和趙二麻子滑下去,沒想到這棵樹別看幹不是很壯,只有兩個人合抱那麼粗,但是卻非常的高,兩人滑到沒有樹葉的地方,距離地下還有十幾丈左右,楊懷玉正站在樹下朝上面張望。
兩人從樹上下來,楊懷玉對他們說道:“這裡好像是一座地下森林,你們看森林上空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的光。”
趙二麻子笑道:“我們本來就是從山洞裡下來的,上面肯定不可能是敞口的,楊大小姐不會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吧?”
楊懷玉怒氣,道:“這一切都是因爲你——”
王威瞪了趙二麻子一眼,說:“是你炸的背龍陰噓,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趙二麻子搖頭道:“我只知道我爺爺教我怎麼按照張子聰的法子破背龍陰噓,炸了背龍陰噓會怎樣,也沒人告訴我。”
楊懷玉氣急,要不是王威奪了她的微衝,她早就一梭子彈打過去了。
三人心裡都清楚,這地下森林,纔是真正的未知世界,按照他們下墜的時間估算,這裡至少深入地下數千米還不止,是真正的兇險之地。
根據趙二麻子的說法,他爺爺當年並沒有看過全部的書札,後面有一部分內容有破損,一直沒有得到修復。孫爺盜取了書札,以他縱橫東南亞的本事,倒是很有可能將書札的內容看完整。趙二麻子當年也沒想過要找到張子聰遺骨,他爺爺只是說務必尋回被孫爺盜走的書札,對得起列祖列宗,其它的也沒什麼交代。在川藏交界的密林裡偶然看到孫爺,這才激起趙二麻子跟蹤孫爺的興趣,就這麼一路折騰,到了這裡。
不過令大家覺得奇怪的是,孫爺既然知道破背龍陰噓的法子,血母死亡之後,血水漫入地下暗河之中,他爲什麼不趁機炸了背龍陰噓的雙龍眼?或者說,這老小子無故失蹤,是也來到了這片地下森林,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這是個謎題,現在沒有孫爺的任何蹤跡,這老頭就是一個迷局。但是三人現在深陷絕地,也沒辦法想別的東西,倒是先想想該如何脫困再說。
三人整理好行裝,在樹下休息了一會兒,就朝原始森林裡面進發。這地下森林在地底下存在了千萬年,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密林裡樹木叢生,亂草錯結,根本就無路可走。三人只得拿槍來排開擋在前面的東西,很多時候一撥開攔路的植物,裡面就橫着一隻大型動物發臭的屍體,讓人幾欲作嘔,非常難受。
他們走了幾公里的路程,趙二麻子當頭,王威和楊懷玉跟在後面,爲了解約電池,三人在森林都用的是枯木做的火把。趙二麻子鑽出一團裹在一起的葉子,突然驚叫了一聲,這一叫把王威和楊懷玉嚇了一大跳。
兩人急忙跟着鑽出來,連樹葉上的蟲子鑽進脖子也顧不上清理。他們跑出來一看,他們和趙二麻子一樣,都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
只見橫在他們面前的,居然是一做木房子,那木房子看起來應該很久沒用,房子周圍長滿了亂七八糟的藤條灌木,將房子籠罩了起來。如果不是看到露在外面的屋頂,一般很難發現灌木叢裡會藏着一座木房子。
三人都帶着萬般好奇,小心的繞過灌木叢中的荊棘,走到木房子面前。繞到前面,他們才發現這樣的木房子不只一間,居然是前後左右都有,也就是說這裡是一個種族聚居的部落。
是什麼人會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下呢?實在是讓人費解得很。
王威站在一間木房子面前,就要去推門,趙二麻子突然拉住了,鬼鬼祟祟的說:“官長,你看這裡是不是有點眼熟?”
趙二麻子的動作和話語,都讓楊懷玉狐疑不已,她盯着王威和趙二麻子的臉,一對眼珠滾來滾去。她現在是一個人,沒了孫爺就沒了主心骨,兩人情形有異,她得小心提防。
王威仔細的把這些木屋的格局又看了看,心中一震,臉色立刻就變了。他盯着趙二麻子的臉,道:“這些木屋我們以前都見過,對不對?”
趙二麻子凝重的點點頭,他們同時想起了在川藏交界的密林裡的一番遭遇。那座石臺下面的木屋格局,居然跟這裡的一模一樣,他們一想到這一點,冷汗就在背脊上亂炸,端得是詭異非凡。
王威見楊懷玉對他和趙二麻子滿臉狐疑,他對這個假洋妞沒什麼敵意,而且一路上歷經艱險,這妞兒雖然脾氣暴躁,但是沒那麼多壞心眼,他也就沒把她當外人了,於是就把在密林裡的一番經歷對她講了一遍。
楊懷玉根本不相信這樣的事情能發生,她強調一遍說:“你們確定沒有看錯嗎?這兩個隔了上千裡的地方,怎麼會有一模一樣的木屋子?”
王威嚴肅的說道:“如果是我一個人這麼說,你還可以懷疑。但是趙二麻子當時跟我在一起,我們都見過那些木屋子,那屋子裡建造格局跟這裡真的是一模一樣,毫無二致。”
楊懷玉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事兒當真詭異得很,甚至毫無解釋的理由,難道是住在川藏交界密林中的某部落的人,又來到這地底下不成?
王威加了小心,他一手打着火把,一手端着槍,推開了木屋的門,隨着“吱呀”一聲響,王威的心突然就提了起來。木屋的黑暗被撕開,王威推開門就看到一雙眼睛死死的瞪着他,他大吃一驚,立刻就叩響了扳機。
根據王威十多年的用槍經驗,這麼近的距離,百發百中是毫無疑問的,但是他這一槍打出去,居然偏了很遠。
趙二麻子和楊懷玉感覺到裡面情況有異,也跟着鑽進去,楊懷玉打亮手電筒一照,赫然看到木屋中央站着一具一人高的鳥人俑。鳥人俑的一雙眼睛在燈光火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就像活人一樣露出鮮活的光澤。
趙二麻子忍不住罵道:“他孃的,這兩個地方果然大有聯繫,連鳥人俑都是一模一樣的。”
王威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你有沒有見過古戰船上的那具鳥人俑?”
趙二麻子道:“見過——當然見過——怎麼了?”
王威道:“你知不知道張子聰爲什麼要在戰船裡放那具鳥人俑?”
趙二麻子想也沒想,道:“據說是爲了鎮住地下深窟中的邪物,使戰船在地下河上不受邪物侵擾。”
王威瞪着趙二麻子,那眼神就好像要將他一口吞進腹內一樣,趙二麻子嚇了一跳,道:“長官,你怎麼了?我沒說錯吧?”
王威一字一字的說道:“張子聰當年來過這裡,你們發現沒有?”
趙二麻子和楊懷玉都嚇了一跳,張子聰當年窮盡心思都沒有辦法破解背龍陰噓的雙龍眼,怎麼反倒進了地下森林?
他們正準備問王威這是怎麼一回事,王威卻對他們說道:“我們分頭去每間木屋看看,是否所有的木屋都有這樣的鳥人俑。”
他說完話,當頭就衝了出去,一間一間的推開門看。森林中的這塊空地上只有不到十間這樣的木屋,他們最後在最後一間木屋裡再次撞在了一起。
果然不出王威所料,每間木屋裡都有一具這樣的鳥人俑,每具鳥人俑都是一樣大小,一樣的神態,而木屋裡除了鳥人俑,就沒有別的任何東西。
王威站在最後一間木屋裡,臉色表情有些僵,他說:“你們發現沒有,古戰船上的那具鳥人俑的眼神,跟這些鳥人俑的眼神,是一模一樣的。當你與它對視的時候,就會有一種恐懼的感覺粘着在身上,老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在盯着你。但是我們在川藏交界的密林裡發現的那具鳥人俑,跟這個完全不同,我斷定古戰船上的鳥人俑不是張子聰建造的,而是原本就來自這裡。”
趙二麻子和楊懷玉都很懷疑,僅僅是通過這些,要證明張子聰來過地下森林,根本就沒有任何說服力。
王威看到他們臉上的疑惑,繼續說道:“鳥人俑的樣子可以仿造,但是這種詭異的眼神卻沒辦法模仿,你盯着他們的眼睛看,一定能看到這裡面的不對勁。我在古戰船上與那具鳥人俑對視,發現他們的眼神與這裡的鳥人俑眼神一模一樣。”
王威的說法在趙二麻子和楊懷玉兩人看來,沒有很好的說服力,但是他們都知道王威行事的方式,說話做事都是沒有虛的。王威這話一說,他們心頭就蓋上了一層陰影,看着木屋裡的鳥人俑,隱隱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趙二麻子在王威說話的當兒,繞着那具鳥人俑轉了幾圈,把鳥人俑身上的每個細節都看得特別仔細。
楊懷玉也瞪着鳥人俑,現在所有的疑點都集中在這些沒有生命的鳥人俑身上,他們需要找出更確切的證據來證明張子聰真的來過這座地下森林。她的目光跟着趙二麻子移動的火把,突然楊懷玉驚道:“你們看,鳥人俑流淚了。”
她這一句話把王威和趙二麻子的目光都吸引到鳥人俑的臉上,鳥人俑的眼眶裡,果然緩緩的流出細密的液體,一絲一絲的往外滲透。
王威道:“這好像是血淚。”
趙二麻子點頭同意,說:“鳥人俑的體內肯定不是實心的,裡面有蹊蹺,我們砸開看看。”
王威從木屋門前找到幾塊石頭,一人一塊,三下兩下就將鳥人俑砸裂。鳥人俑是一具密封起來的石頭殼,石頭殼被砸開,裡面露出一堆碎裂的血肉,腦袋手腳都有。而且血肉之間都是粘合在一起的,創口的地方結了一塊一塊的冰,一堆碎裂的屍體就是靠着這些冰塊連接在一起。
趙二麻子驚道:“屍體還沒有腐爛,這些冰塊是怎麼回事?”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鳥人俑裡面會藏着人屍,而且這些屍體依舊鮮活,應該是新死不久。但是屍體上結着冰塊,這就難以判斷死亡的時間。不過最奇怪的,當屬這鳥人俑裡的冰塊,這裡地處原始森林之中,氣溫比地下深窟裡要高出許多,地下深窟裡都不會有結冰的情況出現,更何況這裡?
而且石俑是密封的,也就是說這些屍體是在石俑之前就被分解了的,如果說張子聰在五百年前就來過這裡,那麼這些石俑至少在五百年前就存在了,難道屍體能在石俑裡能保存五百年不腐?這事情非常的不正常。
三人退出木屋,其它木屋中的鳥人俑都是一樣,石俑中勢必一樣都藏着被分解的屍體。王威心中一片茫然,因爲他還看出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些屍體的樣子,跟當日藏在懸棺中的大舌頭和趙二麻子是一樣的,似乎真的是被禿鷲撕成了碎片,然後又被人粘合在一起。但是他們爲什麼會被禿鷲撕碎?又爲什麼會被密封在鳥人俑中?這些都是難解的謎團。
一想到禿鷲,王威就想起那個在川中流傳極廣的傳說,給馬文寧送地圖的老喇嘛與石棺鎖在一間屋子裡,馬文寧炸開石棺之後,居然發現老喇嘛被禿鷲肢解,密封在石棺之中。這麼多年來,老喇嘛的死一直是個解不開的謎團,也成了掛在人們嘴邊,十多年傳送不衰的恐怖傳說。
但是現在王威看到的一切,卻跟老喇嘛的傳說離奇的相似,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這些屍體是否都跟老喇嘛一樣,被活生生的天葬,慘死在密封的鳥人俑裡?
王威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存在,否則這些屍體在地下森林中密封了不少於五百年的時間,早已腐爛成一堆枯骨,那裡還會流血淚?可是如果這個設想存在的話,那就說明在張子聰之後,有人來過地下森林,最後卻離奇的死去?
鳥人俑裡只有一灘血肉,分辨不出死者是哪個時代的人,所以這些設想都無法得到確證,但是王威隱隱覺得是這麼一回事。這座地下深窟中的世界,處處透着詭異,他們尋找的拉格日王朝還杳無蹤跡,但是這些神秘的東西,卻能夠很輕易地殺死他們。
王威對趙二麻子和楊懷玉道:“大家都要小心,這地方邪得很。我們先到前面去看看,也許能發現什麼東西。”
說罷,他一馬當先走在前面,滅了火把,用手電筒照路。出了木屋區,前面又是一片密林,巨樹高聳,灌木錯雜,中間沒有任何小徑,非常難走。
王威只顧盯着腳下的路,突然趙二麻子對楊懷玉道:“小洋妞,你看那裡,是一面牆壁。”
楊懷玉對趙二麻子這麼稱呼她非常憤怒,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沒說話。他們的對話吸引了王威的注意力,他順着趙二麻子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不遠處,聳立着一面高達數丈的牆壁。
三人快步走過去,那牆壁建在衆樹之間,有多處坍塌。牆壁是用山石和泥土所建,立在這密林之中,前不挨村,後不着店,無所依靠,呈一個半仰的姿勢,如果遇上山洪,勢必立刻垮塌。
石壁周圍長滿雜草,人根本就沒法子走到石壁面前去,三人駐足遙望,實在看不出這東西有什麼奇怪之處。
趙二麻子攀上樹幹,爬了十多米高,他嘴裡叼着唯一的手電筒,在那裡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他索性爬上樹枝,從樹枝上了臨近的一棵樹,接着那棵樹爬上石壁。
王威在樹下高聲問趙二麻子看出什麼名堂了沒?
趙二麻子半天沒反應,手電筒在樹葉中間胡亂搖晃,王威以爲他撞上什麼東西了,又高聲吆喝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