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西南方出現的鳥羣的金鷹，不再關注自己好像哪裡不對勁的窩，落在松樹枝上衝着西南方發出低鳴聲。
這麼大一隻鷹，叫聲居然跟剛出殼沒幾天的小雞崽子似的，聽得夏青的頭都沒那麼疼了。
“鳥羣位置，西南方二十公里。”張敬武的聲音在夏青耳中響起。
望着西南方如烏雲般壓過來的鳥羣，夏青想到了前幾天學的一個詞：“羣體失智”。不管是人類還是其他動物，只要數量達到一定規模，就很容易被情緒而非理智驅使，出現一系列“失智”行爲。
獸潮是這樣，安全區人類暴動也是這樣。這羣在桂三戰敗後飛撲過來的猛禽，已經不是有理智、知道什麼是恐懼的動物，而是殺戮者和破壞者。
由近兩百隻大中型猛禽組成的黑雲由遠及近，憤怒嘯叫聲鋪天蓋地，引得這片石林內的猛禽或是嘯叫，或是升空捍衛自己的領地。更有無數只小型鳥類、獸類四散奔逃，場面混亂。
越來越大的黑雲筆直向北，沒有經過夏青埋伏的石柱林。
張敬武的聲音再次響起：“大型猛禽85只，中型102只，第一防線狙擊手射擊！”
“砰！”
“砰！”
“砰砰！”
“……”
暉三南部第一道防線的狙擊手們同時按下扳機，一隻只被射中的猛禽從空中快速墜落，被打飛的羽毛隨風飄落。從夏青這個角度看過去，就好像是那片由鳥組成的黑雲在飄雪。
雪落雲薄，人類心中的壓力驟減。
“啾，啾——”
蹲在窩裡的金鷹與夏青心情完全不同，它發出大聲鳴叫，剛纔好似雞仔的低鳴聲變得極爲高亢尖銳，與旁邊那兩株攻擊性戕進化大樹的磁場一起衝擊着夏青的大腦。
夏青眼睛都沒眨一下，她已經受過一年多專業而嚴苛的抗干擾能力和耐力訓練。別說只是一隻鷹，就是上次被幾十發炮彈追着打，她都聽不到聲音了，照樣能端穩狙擊槍。
20幾秒後，只有一小片黑雲逃到了高空，穿過第一道防線繼續向北飛。
六分鐘後，北方五公里處的第二道防線響起密集的槍聲，然後是第三道、第四道。
“第一批鳥羣已被消滅95%，大家原地休整，第二批鳥羣距離第一防線30公里。”張敬武的聲音在夏青耳中響起。
去年八月鳥潮來襲，由駱沛帶隊組成的防線就是這樣層層消減猛禽數量的。
現在已經是天災十一年，人類應對獸潮的經驗十分豐富，只要火力充足，只要不是在熱武器使用受限的戕雨期，藍星上的大型動物根本無法對人類基地構成威脅。
但猛禽中的少數進化者仍有可能逃脫，並記住這次仇恨，尋找機會再次向人類發起反擊。夏青絲毫不敢大意，握槍盯着西南方，等待她的任務目標。
接下來三個小時，又有四羣猛禽被人類防線成功攔截，夏青上方那隻金鷹都麻木了，不再啾啾叫。
聽別人打得熱鬧，隱蔽三個多小時沒開一槍的滅鷹小隊中，終於有人沉不住氣了，在頻道里散漫詢問，“我面前的藤條上趴着一條巴掌大的，僞裝成竹葉青的蟲子。這玩意兒有人要嗎，值多少積分？”
夏青認得這道聲音：極光戰隊三當家，六級視覺進化者、高級狙擊手周傳安，外號周禿子。
周禿子也是暉三戰隊中有名的鐵公雞，不同於嚴格遵守交易規則的楊晉，周禿子什麼錢都賺的主，所以他在安全區的名聲很差。
今年春天夙風戰隊出事後，極光戰隊抓住機會，從夙風戰隊搶了三十多個戰力不低的進化者，一舉將戰隊排名從第六提升到了第二。
唸叨幾句後，周禿子忽然開始呼叫夏青，“一號石柱夜鷺，你以前哪個戰隊的？”
張玲是青龍戰隊的隱藏戰力之一，很少公開露面，她的聲音當然也不被大家熟知。趴在鳥窩下的夏青已經處於靜默狀態，當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
周禿子繼續自言自語，“青龍以前有女的高級狙擊手嗎？夜鷺這名字有點耳熟啊……”
“閉嘴。”還不等周禿子說完，頻道里又響起了一道煙薰嗓女聲。
這個聲音夏青也不陌生：暉三基地排名第三的末路戰隊四號戰力，五級視覺進化高級狙擊手莫少芝，代號末路閻羅。
莫少芝在一次任務中被毒氣薰傷後變啞，因爲她總戴着單面透光的純黑防護面具，所以有人猜測她毀容了，給她起了“鬼面閻羅”的外號。莫少芝覺得這外號不錯，直接拿過去用了。
周禿子不敢招惹末路閻羅，不敢吭聲了。頻道內恢復寧靜後，夏青聽到她頭頂的鷹發出了類似恐懼的低鳴聲，立刻四下觀察，在她目之所及的天空範圍內，沒有任何異常。
看不到異常不代表沒有異常，而是她捕捉異常的能力不足。夏青努力屏蔽掉戕元素異常的干擾，用聽覺仔細感知窩上方那隻金鷹的動靜。
上方！
它在衝着正上方低鳴，正上方的雲層之上有令它恐懼的東西。夏青開始微微活動長時間趴伏不動，變得有些僵硬的身體。
目標，很可能要出現了。她躲在窩下，無法狙擊正上方的目標，但巨鷹是會飛的動物，它只要出現，肯定就會飛出盲區，進入夏青的狙擊範圍。
“啾……”蹲在窩裡的金鷹聲音鳴叫的聲音越來越小，很快就被石柱間呼呼的風吹散了。
這隻翼展超過四米的空中霸主，居然從窩裡直接跳到地上，蹦跳跑到旁邊那株攻擊性戕進化大樹下，然後小心翼翼地踩着樹枝往上挪，縮在了茂密的樹枝間。
看來，這隻鷹是知道那兩株大樹有攻擊性的，而且很可能是樹的汁液有毒。它在這裡築巢，是把那兩株大樹當成了它的安全屏障。
金鷹豎起的羽毛、微抖動的翅膀和幾不可聞的低鳴聲，都透着恐懼。躲在鳥窩下的夏青，順着它眼睛望着的方向，小心挪動身體，轉頭望向西南偏西方向的天空。
十幾秒後，她看到兩個黑點以極快的速度從白雲間穿過！
好消息，目標終於來了；壞消息，目標飛得太高速度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