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正殿一片吸氣聲,“女人?”華嚴宗法能剛說完,那人憑空消失,下一秒卻突然出現在法能面前,眼前黑影一閃,妖冶的脣輕輕一彎,“老和尚,你莫不是想女人想瘋了,我越羅音最討厭別人把我當成女人,若非師傅有命,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看到法能愣怔的表情,越羅音嘿嘿一笑,正欲退去。

“這下又能露出真容了?”朗寧好像對剛纔的戲謔還耿耿於懷,“難不成你要嫁給在場的諸位英雄豪傑嗎?”說罷哈哈一笑,殿中道宗那邊各個憋氣,又不敢大聲發笑,佛宗這廂卻又頌起了“阿彌陀佛”。

越羅音一閃,朗見秋卻快一步站到朗寧面前,沒想到越羅音一躍跳上正殿橫樑,掀衣坐下,將左手搭在支起的左腿上,“嘿嘿,猜錯了吧?我纔不會靠近又老又不正經的傢伙,你身上穿那麼多肯定都臭臭的。”不管朗寧那豬肝色的老臉,“誰說我這是真容?我可以變成任何你,包括你,老頭,你想看麼?呵呵。”

朗寧看說不過他,便哼一聲扭頭不理。

越羅音看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擺擺手,“好了,不和你們玩了,今天不是有正事要忙麼,忙你們的,不用管我。”隨意間垂落的黑色衣襬在半空中搖曳。

“阿彌陀佛,大雄寶殿,豈敢容爾在佛祖之上,還望施主下來說話!”衆人一看,那律宗法戒站起身來,向越羅音合十行禮。原來那律宗在佛宗裡是以嚴律和苦修爲名的,豈能容忍越羅音這樣對佛不敬的行爲。

“怎麼,你們主持都沒給我準備座椅,我去這裡難不成去外面樹上趴着?”說罷擡眼看着舞陽趴着的樹上。衆人一聽全都哈哈大笑,但是卻苦了真在外面樹上趴着的舞陽,瞧那人的表情好像是看到自己了,那他爲什麼不說出來?舞陽嚇得出了一聲冷汗,心裡期盼着白玉典趕緊得手救出法賢師父。

“你!”法戒被他一氣,說不出話來。

“師兄和他客氣什麼!”只見那一直未說話的密宗法思突然道,當下便要縱身飛上去將他打下來,卻被華嚴宗法能攔住,“算了,玄宗一項沒規矩慣了,就讓他那麼呆着吧,佛祖自在心中。”法能一合掌對法戒說道。

法戒法思齊頌“阿彌陀佛,師兄說得對,師弟膚淺了”,便坐下了。

越羅音笑呵呵看了那法能一眼,便不再做聲。

法濟看到此種情況,想來今日之事變動太多,連千年玄宗都現身,必須趕快結束。便又看向法戒。法戒授意,臉色一變,向法賢吼道“孽畜狡辯,你不忠爲國,不孝爲佛,不義則爲江湖!你不僅阻撓禁衛軍抓捕那孫淨明,還帶走那罪臣之子,斬草不除根,必然陷衆江湖英雄豪傑於危境,視爲對江湖的不義!”

“笑話,她一個女孩子,如何能陷江湖於危境,師弟不可在這裡誇大其詞。且不說淨明此人忠肝義膽,與我是忘年交,就算是個陌生人,幼子慘遭屠戮,誰人不會出手。”法賢口中含血,看向法濟。“我倒是要問問法濟師弟,佛宗乃是慈悲之地,如何做出這傷天害理的事情,不僅想殺一個及笄少女,還對一個齠年的孩童痛下殺手?”

法賢的話震撼了殿內衆人,“阿彌陀佛”,淨土法悟一聲佛語吐出,衆人以爲他有話要說,他卻閉上眼睛繼續靜頌。

“各位休要只聽他那一面之詞,那日護軍將軍知曉那罪臣藏匿之地後,發現其周圍遍佈陣法,衆人不知,損了朝廷多少兵馬。後得護國將軍英勇破陣,只見那百餘逆賊阻我大齊禁衛軍,還有百餘護着那孫淨明向北逃竄。爲了能夠儘快抓到逆賊,護軍將軍下令射殺,不料那百騎之中有一襁褓嬰兒,實非我佛所願,阿彌陀佛。”法戒面露慈悲相,向身後三大金佛深深一拜。“況且,這可是禁衛軍所爲,非我佛宗。如若不是你這孽畜救走那孫淨明,還傷了禁衛軍,佛祖派我將你清出佛門,我佛宗弟子如何犯着殺戒。”

“滿口胡言,你既是失手爲之,那又爲何對我和那女孩苦苦相逼?若不是我救得她,她早已和那嬰兒一樣的下場!”

法戒還欲辯解,衆人也在消化兩人所說的信息,不料一道身影衝了出來,直奔法賢,待到衆人看清,那人已經擒法賢的雙肩,跪在他的面前,“你說什麼?你救了舞陽,那日我看見她”彷彿沉浸在不好的回憶裡,男子臉色蒼白,“你真的救了她?她沒有死對不對?”只見那人一張臉上悲喜交加,眼角含淚,原來是朗寧之子,護軍將軍朗見秋。

“見秋,你給我回來!”那朗寧最恨奪了兒子心的那女子,之前與自己馳騁沙場,顯盡男兒本色,大丈夫就應當衛國保家鄉,談什麼兒女私情。可自從認識那孽賊之女,便一顆心只繫於那女子身上。三年前那事之後,自己便告訴她女孩死了,不料他知道後不怒不悲,反而冷靜異常,自己以爲他終於會按着自己說的去做,如自己期望的樣子生活了,可是這三年看着他的樣子,太過異常——乖順的從不拒絕自己的任何要求,他彷彿只有一種感情——沒有感情。有時候自己也在懷疑是不是將他逼得狠了,但是爲人父如何能看他一直迷戀那罪臣之子,以爲時間久了他便可以忘記,可如今不料又出了這個岔子。

“阿彌陀佛,施主,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施主心中那人已經死了,即使不死,施主也應該明白,世間萬物不離緣分二字,你們二人緣分已盡,你何苦讓自己陷入這世上最難之荊棘之中?”法賢悲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豈不知從那一天起我倆便無無可能在一起,她最愛家人,我又我不求她和我在一起,我只希望她還活着。”兩行清淚劃過臉龐,淚滴落在玄青的鎧甲之上,又在僵硬冰冷的金屬上拖出兩道長長的印記。

“施主何必,緣起則起,緣盡則滅,阿彌陀佛。”

衆人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細想片刻才明白事情原委,又是一場孽緣。

朗見秋見法賢不可再說的樣子,便起身看着朗寧,“父親你只道你身爲臣子,卻全然不顧孩兒的感受。當初讓我殺了明叔,背叛舞陽,是我自作孽,可如今你既知道她還活着,便只想瞞着我,你可曾想過我每天都生不如死?你能想象你殺了自己愛人的父母兄弟,內心受到多大的煎熬嗎?每天都能夢到你愛的人在你夢中喊‘我恨你!我恨你!’,每次都要都拿劍想殺你報仇的這種痛嗎?有時候我倒是希望夢是真的,讓她殺了我,因爲我快要活不下去了!”朗見秋說罷哈哈大笑,但這蒼涼的笑聲卻讓殿內衆人一陣悲涼。

“師叔,嗚嗚,他好可憐。”

茅希志感覺自己身旁的人有動靜,扭頭一看卻發現月盈哭的像個淚人一般,還不斷用手抹着眼淚,再看旁邊的劉希芷,也雙眼泛紅,不禁嘴裡一嘀咕,“女人啊,哎。”不了一句話卻換來了劉希芷一記眼刀。

“見秋,你可知道我是爲了你好,罪臣之女,最終是要伏誅,你長痛不如短痛。”朗寧不忍的說道。

“好一個‘爲我好’,我必然是不會讓她死的,那我就看看,父親如何爲了孩兒好,孩兒最終能落個什麼下場。”朗見秋快步走出大雄寶殿向後山去了,臉上決然無情,好似剛纔那個癡情人兒是另一個人。

殿內一片寂靜,朗寧尷尬一咳,法戒連忙接話,惡狠狠的看向法賢,“孽畜,不忠不孝不義之人,可還有話說?想清楚是不是應該把亂臣賊子下落交代明白。”

“法賢若說,早在你用刑的時候便說了,何必等到現在,我只有一句話對諸位英雄說。”說罷他吃力的轉身,“淨明當年勇闖敵營,救得聖上,被聖上封爲左衛將軍,爲大齊建國立下了汗馬功勞。他本是那山間的自由人,因爲不忍亂世動盪,便擇明主而伺,望天下永歸太平。天地可鑑,叛亂之說必是遭小人陷害,還望諸英雄明瞭,對那孩子慈悲。”說罷雙手合十,頌一聲“阿彌陀佛”。

法戒見他不肯實說,指着法賢大喝一聲,“衆弟子,他既不認錯,便將其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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