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強望着窗外機翼下掠過的白雲,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坐飛機,總覺得心裡面有些沒底。
“國強,你在想什麼?”旁邊一個女青年問道。她叫周衛紅,是林國強的同伴……嗯,用她的話說,他們是革命戰友的關係。
“我在想,如果這架飛機墜毀的話,我們算不算是革命烈士?”林國強收回目光,笑着說道。
“呸!呸!呸!童言無忌!”
周衛紅連吐了幾口,輕輕打了他一下:“說什麼呢,我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革命,怎麼可以輕言生死?!”
“是啊,革命尚未成功,豈能輕言生死。”林國強笑了笑。
“國強,你覺得這次能成嗎?”
周衛紅忽然蹙起了眉頭,她長了一付娃娃臉,留着短髮,這一皺眉,頗有幾分嬌憨的模樣,渾不像知青連中的鐵娘子。
“應該……能成吧。”林國強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個人曾經是我們軍區大院的警衛連連長,還教過我功夫和射擊。”
“那他怎麼叛逃到香港了?”周衛紅問道。
“不是叛……只是逃而已。”
林國強嘆了口氣,緩緩道:“他的一位老首長被紅衛兵打倒了,要他揭發那位老首長叛變投敵的事情,可他不肯昧着良心,並且因此而脫下了軍裝,寧願回鄉下。只是不知道後來爲了什麼事情逃來了香港,但他肯定不會叛國。再說了,香港也是我們中國的地方,遲早和臺灣一樣,都會解放。”
“沒錯。”
周衛紅重重地點頭,正要說下去,就聽得乘務員廣播,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
“小姐,請繫好安全帶。”一名空中小姐微笑着幫她繫上安全帶。
當飛機停穩之後。林國強、周衛紅二人隨着人流走下飛機,香港機場的環境比泰國還要吸引人……最重要的是,雖然這裡被英國佔領,但卻是華人地區,對二人來說。既陌生。又親切。
“國強!這邊!”
二人剛剛走出來,就聽到有人大聲喊林國強的名字。
“季連長!”
林國強一看到那個高大的漢子,臉上立即露出笑容。拉了周衛紅一把,向那邊走過去。
“好小子!現在可比過去壯實多了,果然是經過戰火的考驗,才能成爲真正的男人。”
季嘉山滿面笑容的和林國強輕輕擁抱了一下,然後在他的肩膀捶了兩拳,這才放手,看向周衛紅:“這位是?”
“周衛紅,知青連副連長。季連長,我聽林國強同志說起過你。既然你也當過兵,等這裡的事情做完,乾脆和我們一起回緬甸幹革命好了。”周衛紅爽朗的自我介紹,伸出手來。
“周小姐真是快人快語。”
季嘉山愣了一下,伸手與周衛紅握了一下,然後道:“我們先出去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旁邊已經有不少人因爲這三個人的奇怪言談而看過來,再待下去,恐怕就不是好奇的目光,而是警方的盤查了。
“季連長,這是你自己的車?恐怕我們家老爺子當年也沒有開過這麼好的車!”當二人來到季嘉山的車旁時。林國強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呵呵,這是公司配給的車。你們先上車。”季嘉山打開車門,然後幫着將行李放到後備箱。
等他開車駛離機場後,才一邊開車,一邊向二人介紹了香港的一些情況,尤其是一些注意事項。
“季大哥,”
林國強改了稱呼,問道:“我說的軍火能不能買到?”
“你要是讓我買,充其量是給你買幾把手槍和ak47罷了。你們要大規模購買,我也只能找人幫忙。”季嘉山說道。
林國強和周衛紅二人的臉色都是一變,林國強道:“季大哥,這種事情你怎麼能夠讓別人知道?”
“你們別緊張,他們不是外人,這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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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叔,有什麼事情嗎?”賈亮的電話讓蘇菲有些驚訝,那邊公司的業務開展得很好,所以蘇菲基本上不過問,而賈亮更不會是閒着沒事兒找她聊天的那種人。
“有一件事情,前兩天老季的一個老朋友輾轉找到他……”賈亮將事情說了一遍。
“軍火和藥品?”
蘇菲連忙放低了聲音,“賈亮,至少你該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的知青連又是什麼?國際恐怖組織嗎?”
“呃,不,當然不是,這件事情說起來話長了,老闆,國際電話可不便宜。”
“你說吧,帳單可以由我來付。”
在六十年代末期,有一批來自中國內地的知識青年,懷着革命理想,越過中緬邊境加入緬共,與緬甸政府軍作戰,只是他們沒有來自國內的支持,人員越打越少,很多人都埋骨在域外。而且隨着中國政府與緬甸政府邦交正常化,他們的生存環境更加惡劣。季嘉山的一位朋友在緬甸知青連,輾轉取得了聯繫,希望能夠幫他們買到一批軍火和藥品,支持他們繼續戰鬥。
“這不是傻嗎?”
蘇菲撫着額頭,有些無語。在她看來,這些人有些類似於那些宗教狂熱分子,不是病,但得降降溫啊。不過,聽起來也是很讓人感動的,“你們能夠買到那些東西嗎?他們帶來了多少錢?”
“不多,只有十萬美元。”
“那夠買什麼的?買火藥嗎?”
蘇菲嗤笑一聲,揉了揉額頭,讓小薇搜索了一下資料庫中關於‘緬甸知青’的資料,最後說道:“賈叔,你看這樣行不行,能不能將他們從緬甸那裡弄回國?”
“回國,哪那麼容易?當年這些人都是偷跑過去的,這麼多年,檔案、戶口全部都註銷掉了。如果回去了,光是審查就能讓他們掉一層皮。”
“可他們不應該死在那裡,根本沒有意義嘛!”
蘇菲覺得更頭痛了,她不知道這種事情也還罷了,但現在……她真的很不忍心聽憑那些人在那種地方自生自滅。
“賈叔,你看這樣行不行。現在大陸那邊的政策正在變好,讓他們先來香港,然後找機會回國,就算是爲了理想,也應該是奉獻給國家纔對,到國外去實現哪門子理想?反正總比飄在緬甸那種地方強。置於安置嘛,完全可以安置在公司。”
“公司可能安置不了那麼多人。”
“人很多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可以再辦個工廠,安置一些人總是有辦法的,等過幾年就可以安排他們回國。”蘇菲建議道。
她可是知道的,大陸那邊在1978年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實行了改革開放政策,別說是香港華人,就是在歐美、臺灣居住的華人,都可以到大陸做生意或者獨居。這些流浪在外的人完全可以迴歸的,而且屆時政審也不會過於嚴格,甚至抹去以前的痕跡都有可能。
“這個……倒也是個辦法。”
賈亮比季嘉山來香港的時間久,但他的根同樣是在內地,那種將生命和熱血留在異域的狂熱,他能夠理解,但絕對不支持,所以對於蘇菲的提議很是心動。而且他也知道,蘇菲既然是提了,那安置費用方面肯定是會支持的。
蘇菲並沒有將這當作一回事,比起那些人的安置,她的工作更爲重要,在完成鎮內的拍攝之後,剩下的鏡頭就是要在野外拍攝。有一點已經與原劇不符,就是季節的問題,不過影響不大,蘇菲已經在虛擬空間反覆模擬過,現在只需要重要罷了。至於原劇中二男一女變成了二女一男,這更是不成問題。
拍攝進展得很順利,克里斯.蓋恩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有些生澀、呆板,但他很快便領悟了蘇菲所說的‘僞紀錄片’的含義,在摒棄了那些所演的‘演技’之後,他的表演更趨向於自然。
“ok!”
拍攝完最後一個鏡頭後,蘇菲向演員們比劃出一個勝利的手勢:“我請你們看電影。”
電影是在小鎮的電影院放映的,位置很偏僻,不向人打聽根本無法找到它,而且看電影的人也不多。這是一部紀錄片,敘述一個鹿和獵人的故事。
有一天,獵人發現雪中躺着一隻餓得精疲力盡的野鹿,於是他不怕路途遙遠,回家去揹着滿滿一大包飼料回來,悄悄地擺在野鹿躺着的地方。
過了幾年,獵人又遇到了那隻鹿,他躲在一棵大樹後邊端起了獵槍。野鹿看着他一動也不動……影片來個大鏡頭的特寫,鹿的臉孔充滿了整個銀幕。漂亮的鹿角,證明它已經相當老了,鹿帶着悲慼的神色,久久凝視着這邊。
“開槍吧,我已經老朽了。我問你,從前我倒在雪地裡奄奄一息的時候,你爲何要救我?”
獵人在瞄準,眼看就要扣動扳機了……剎那間,觀衆席上爆起了一陣呼喊聲:“不要開槍!不要開槍!”
蘇菲也在喊,看到電影的最後,那個獵人終於放下了槍,沒有打死那隻鹿,她也鬆了口氣……就像是給布萊爾之行,劃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