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糖伸出去的手當即頓在了半空,涅梵晨清冷凝重的眉眼微微一滯,後退的腳步向前挪動了幾分,壓力驟降!
夏雲朗和鐵木等人也同時呆住了!
不光是處於大陣中的他們,就連在陣外混戰的雙方人馬,隨着越來越多的人發現這一幕,也漸漸的停下手來,整個峰頂幾乎瀰漫在一片血色中,瞬間安靜到近乎凝滯!
葉知秋感受着右胸口剔骨削肉的疼痛,看着那隻站滿了他鮮血的手掌緩緩的退出自己的身體,竟是感覺到了後怕和恐懼!
剛剛要不是因爲他敏銳的察覺到身後危險的到來,急速的偏移了自己的身體,說不定這隻手就會直接貫穿他的左胸膛,將他的心臟捏的粉碎!
“爲什麼?!”
葉知秋的面色烏青,除了身體的疼痛,鮮血的流逝之外,他如今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撐天陰十絕陣,就連聲音都陡然間顫抖起來,失去了那份巋然不動的沉穩。
他腳步釀蹌的回身,不意外的看到了右手手掌滿是鮮血的葉孤城,毫無疑問,剛剛那致命的一擊,就是他這個名義上的兒子發出的!
面對葉知秋虛弱而又狠戾的質問,葉孤城卻是饒有興致的望着自己的右手,脣角勾出了一抹妖冶邪異的弧度,聲音低低沉沉的,宛如夜色中激盪出的音符,“葉家主,原來你的血也是紅的,也是暖的,真是出人意料啊,原來你不過就是個普通人嘛!”
“孽子!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孽子!你居然敢背叛我,敢偷襲我?!這到底是爲什麼?”
“爲什麼?”
葉孤城漫不經心的重複着這個問題,從衣衫中優雅的掏出了一方黑色的絲綢手帕,仔仔細細的擦拭着右手上的鮮血,直到一雙手又變得晶瑩如玉,他這才擡起頭來,將手中的那條血帕,往身後一甩,冷冷的諷道,“原來葉大家主也會問出這麼幼稚的問題啊!看來你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老傢伙,你忘了嗎,是你告訴我的,優勝劣汰,弱肉強食,葉家人是不需要感情的,我自認青出於藍,謹遵您的教誨,所以纔會六親不認,對你出手,這可都是你當初教我的,怎麼?現在叫我孽子,你還不配!”
“畜生,你這個畜生!你別忘了,是我!是我讓你擁有現在這一切的!你以爲殺了我就能當上葉家的家主,你休想!”葉知秋被氣的生生晃了兩晃,就連天陰十絕陣的黑色光罩都單薄了好幾分。
他將目光轉向了葉生財和葉天恩等人,歇斯底里的厲聲喝道,“六大堂主聽命!”
說真的,葉生財五人也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父子相殘的戲碼給搞暈了,他們面面相覷,眼中都有些種種複雜,但六個人卻沒有一個人挪動腳步。
看到這一幕,葉知秋的心陡然一沉,沉穩睿智的眼眸終是浮現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你們……難道連你們也想造反?”
他沒想到竟然連這些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老人,也會對他的命令視如不見,如此衝擊,讓他的那高高在上的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葉知秋,當年你號稱一葉知秋,怎麼現在連這點兒道理都看不明白嗎?”欣賞着葉知秋從未出現過的呆滯和頹然,葉孤城的笑容和聲音都難掩快意,“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你別忘了,從五年前你注意我開始,葉家有不少計劃都是我在出力的,我的能力,各大堂主有目共睹,要不是因爲這樣,你也不會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而捨棄葉桐雪那個廢物,可惜啊,你這個人老傢伙,多疑善妒,就算我極力的掩飾,你也慢慢發現,我的才華並不下於你,甚至比你技高一籌,就是因爲如此,你就一直打壓我,雖然表面上重用我,卻從沒有給過我實權,要不是因爲白玉糖的出現,你需要的計劃,需要我的能力,我還沒那個機會,這麼快就掌握了葉家的大權,要是我不在白玉糖他們被你弄死之前動手,等你得到了一切,死的就會是我了!”
或許是葉孤城的話踩到了葉知秋的痛腳,這個曾經縱橫天下的梟雄人物,竟是有些失控,“你說什麼?!你這個小畜生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高了,妄想跟本家主比,你還不配!”
雖然他極力否認,但是葉知秋自己心裡明白,他的確嫉妒葉孤城這個小畜生,因爲這個卑賤的兒子,比當年的自己更加的智計無雙!
“我不配?呵呵,真是可笑,看來你這個老傢伙還沒有認清事實啊,難道六大堂主的態度,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葉孤城聞言,邪異的輕笑兩聲,雙眸宛如染血的利刃,狠狠的望着葉知秋,似乎看穿了他心底的骯髒自私的妒意,嘲諷的笑道,“葉知秋,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而屬於我的輝煌,即將到來!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後,我一定會將葉家發揚光大,一定會實現你的遺願,得到上古空間,然後稱王稱帝,讓四海歸心,天下臣服!”
此刻的葉孤城宛如君臨天下,蟒紋黑袍散發着暗夜華光,而那雙迷蕩的眸子中卻是殺機大盛!
如此濃重的殺意,讓葉知秋陡然驚醒!
“不能!你不能殺我!”
葉知秋的眼底劃過一眸難言的憤恨,但面上卻是流露出了幾絲屬於慈父的真摯,剛剛不共戴天的聲音,現在竟是變得語重心長,“孤城,你怎麼就那麼着急呢,我是你的父親啊,是你的親生父親,難道你要弒父叛逆嗎?葉家早晚都是你的,我們父子倆一起共創輝煌,難道不好嗎?你放心,只要你現在收手,你今天所做的事,我絕對不會再行追究,回到葉家之後,我就會把家主之位傳給你,以後,我一定會對你好的,畢竟,你是我唯一的兒子!”
“怎麼,現在改打溫情牌了?可惜啊,晚了,我想要葉家會自己拿,用不着你給我,畢竟,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在你那裡得到過什麼,你給我的只有仇恨和無情,還有,”葉孤城相當不屑的睥睨着葉知秋,一字一句的冷聲道,“別跟我提‘父親兒子’這四個字兒,他們從你的嘴裡說出來,真讓人覺得——很噁心!”
眼見葉孤城殺心已定,葉知秋也知道自己難逃一死。
他畢竟是高傲卓絕的梟雄人物,既然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他當即就收起了那張慈父的嘴臉,宛如惡鬼的狠聲道,“你這個孽畜,想殺我,你也別想好過!”
事到如今,他也沒心思對付白玉糖等人了,他只想收回天陰十絕陣,用來對付葉孤城那個孽子。
可惜的是,剛剛他跟涅梵晨實在是拼的太厲害,現在想收功,根本就收不回來。
葉孤城自然不會心慈手軟,放過這麼個好機會,當下就攻了過去。
他的衣袍翻飛,宛若妖花綻放,白玉般的手掌像是催命的利刃,明明速度不快,卻輕輕巧巧的落到了葉知秋的丹田之上。
登時,葉知秋陡然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了陣陣驚恐之色,“你……你怎麼會……啊!”
後面的話,他並沒有來的及說出來,就被一陣慘叫聲所取代。
原因無他,葉孤城的攻擊,直接破了葉知秋的氣海丹田,功力的流失,讓天陰十絕陣無以爲繼,所以自動反噬起了宿主。
只見,此刻的葉知秋癱倒在地上,他的生機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的流逝,他的頭髮慢慢變得花白,脫落,肌膚鬆弛老化,身體佝僂萎縮,一張極具魅力的中年臉龐,瞬間變成了一個形容枯槁的老怪物。
隨着生命的流失,葉知秋眼中的恨意和不甘也漸漸變得混沌,他努力的伸出乾枯的如同筷子一般的手指,朝着葉孤城的方向伸去,彷彿要抓住些什麼,可是最終,他什麼都沒抓到,只是在葉孤城冰冷無情的笑靨中,閉上了眼睛……
葉赫那拉家族這位曾經驚才絕豔,胸有溝壑的家主,就這樣死掉了,悄然無息,跟路邊那些個死在大街上的乞丐似乎沒有任何分別,而殺他的居然是自己的兒子,這種父子相殘的人倫悲劇,當真是可悲可嘆!
隨着葉知秋的死,白玉糖等人困陣的危機自然是解除了,涅梵晨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倒是並無大礙。
不過,衆人的眼神卻沒有放鬆半分,甚至比之剛剛還要凝重。
雖然不知道葉知秋最後爲什麼那般驚訝,但是葉孤城的身手足以讓人驚豔,這個妖魔般的男子比之葉知秋,更不容易對付!
只是,此刻的葉孤城並沒有理會白玉糖等人,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葉天恩和葉生財六人。
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對於葉孤城來說,現在讓這幾大堂主徹底歸心,比對付白玉糖等人更加重要。
而白玉糖等人亦是需要時間恢復剛剛消耗的體力和實力,所以,他們也沒有言語,皆是冷眼旁觀。
一時間,局勢達到了一種相當微妙的平衡!
“六位堂主,剛剛前任老家主力抗強敵,卻因爲體力不支反遭大陣反噬而死,對此,我深感痛心,所以,本家主臨危受命,接替葉家家主的職位,帶領諸位完成老家主的遺命,奪取上古空間,不知道諸位可有異議?”葉孤城口中雖然說的大義凜然,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卻分明邪異的如淬了毒,緊緊的盯着那六位堂主,彷彿誰要說一個不字,就會萬劫不復!
什麼是睜眼說瞎話,顛倒是非黑白,公然威脅,這就是了!
就連白玉糖聽了這話,都嘴角抽了抽:這隻妖魔還真是有夠無恥,不過,不得不說,他這招實在是高明!
就算他顛倒黑白又如何,這世界上,本來就很少有絕對的黑和白,所爲黑白,看的也就是你信或者不信了!
面對葉孤城的逼迫,那六位堂主皆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這種壓力,甚至比之強盛時候的葉知秋,更勝一籌。
葉生財等人的眼中多少有些複雜,他們並不是不服葉孤城,相反的,他們對葉孤城的能力早就心悅誠服,只是,葉知秋畢竟剛剛離世,殺他的又是葉孤城,這種新舊主人之間的轉化和衝擊,讓這幾人都無法這麼快的,將自己的忠誠完全的交付出去。
出乎意料的,第一個屈服的,居然是葉天恩!
“葉天恩願跟隨新任家主,忠心不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看着葉天恩單膝跪地,臉色謙卑,白玉糖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嘆。
想當初,她第一次見到葉天恩這個老頭子的時候,他身上還擁有着一種賭石大師的氣度,而現在,她看到的只是一個隨波逐流的小人!
或許,在這個人選擇背叛葉桐雪的時候,就放棄了自己脊樑,人一旦沒有了脊樑,就再也不能筆直的站立了,所以,葉天恩現在纔會跪的這般容易!
葉孤城的眼底深處同樣流露出了一抹鄙夷,一閃即逝,面上卻讚揚的笑道,“好啊,天伯果然識時務,我心甚慰,你們幾位呢?”
正所謂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葉天恩臣服之後,葉藥成,葉千金,葉浩然緊隨其後,最後,就連葉暗天和葉生財這兩個葉知秋曾經的心腹,也選擇了俸葉孤城爲主。
一切塵埃落定。
眼看着葉孤城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白玉糖對這個人的評價可謂是節節攀升。
現在,他已經掃清了內亂,下一步,就應該是對付她們了。
果然,下一秒鐘,葉孤城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沒有了葉知秋的壓制,再也不需要隱藏,葉孤城此刻的目光帶着十足的侵略性,咄咄逼人,邪異而又迷蕩。
“白小姐,怎麼樣,這場大戲看的還過癮嗎?”
“很精彩,父子相殘,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戲碼,葉先生如此罔顧人倫,實在是讓人……佩服。”白玉糖的笑容魅惑天成,眼角邊的淚痣散發着妖冶的胭脂紅,脣角的笑意帶着若有似無的諷刺。
“白小姐還真是牙尖嘴利,不過可惜,用那個老傢伙說事兒,對我可是沒有半分影響啊……”葉孤城看出了白玉糖的意圖,低笑了兩聲後,面色陡然間變得陰沉邪佞,“白玉糖,我廢話也不多說了,現在你有兩條路,第一,當我的女人,以後,留在我身邊臣服於我,第二,就是死,只要是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還有,你身邊這些男人,也休想活着走出這裡!”
“好大的口氣!葉孤城,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讓我們死在這裡。”夏雲朗流雲般的上前一步,優雅的笑容宛若冷月星輝。
“你們這兩父子還真是如出一轍,都是這麼不要臉,老的想讓我們家糖糖當皇后,小的想讓我們家糖糖當情人,丫的,真當本大少是擺設啊!”歐陽歡同樣怒氣衝衝,不過,妖孽畢竟是妖孽,就算怒髮衝冠,這廝也是風情萬種,無人能及的。
鐵木則是眉眼凌厲,霸氣凜然的冷聲喝道,“葉孤城,張狂是要付出代價的!”
涅梵晨雖然沒有開口,身上的冷氣幾乎跟幾百臺中央空調放出的冷氣差不多,眼中的銀光再次涌動起來。
除了他們幾人之外,陸言卿,金惜何甚至是龍御錚等人,同樣是怒目而視,如果,眼神兒能殺人,葉孤城估計早就死了個千八百回了。
不得不說,葉孤城這句話,成功的將這幾尊大神得罪了個瓷實!
葉孤城卻是並沒有理會這幾人的話,只是緊緊的盯着白玉糖,“白玉糖,你怎麼說,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白玉糖沉靜的瞧着葉孤城,清幽的眼神深邃而又清澈,彷彿能看到人的心靈深處,她只是淡淡的笑道,“我只想說,葉孤城,你真可憐!”
她這話並不是諷刺,而是有感而發。
這個男人利用了妹妹,殺了父親,因爲被仇恨矇蔽,推開了深愛自己的女人,就算他踩着衆人的屍體爬上了高位,得到的也僅僅是衆叛親離,高處不勝寒的孤寂,或許就是因爲這種孤寂,他想要禁錮她,這個男人入魔甚深,他永遠也不知道,仇恨和野心讓他自己錯失了什麼。
很顯然,白玉糖的言語和眼神,深深地刺痛了葉孤城的神經,他冷硬的心臟不再有半分猶豫,“白玉糖,我不得不說,你的選擇還真是不明智,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隨着他的黑袍揮下,剛剛暫停的混戰再次拉開了序幕,而且比之前更爲激烈,血腥!
葉家的六大堂主跟梵森等人纏鬥在一起。
與此同時,歐陽歡,夏雲朗,鐵木,陸言卿,金惜何和龍御錚六人則是第一時間就衝了出去,將葉孤城圍在了中央。
“呵呵,一對六,我喜歡!”
葉孤城見此,低笑一聲,深藏在黑袍下的雙手,快如閃電的舞動,竟是帶出了一條條黑色的霧線,十分的詭異。
那些霧線不但很難砍斷,還含有一股陰邪的力量,讓人每接觸一分,身體就多一份冷意,一不留神就會被劃出幾道傷口。
不會兒的功夫,陸言卿,金惜何二人就掛了彩,就連歐陽歡那張揚的紅袍都被割了好幾條口子!
身處戰局中的龍御錚感受到那股陰邪的能量,不由得神情微震道,“這是……什麼功法,爲什麼這麼像上古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