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寧知道陳雙是好意,想要陪着她一起,但陳大娘可是一個能把趨吉避凶發揮到極致的人,尤其她阿爹“去世”還不滿一年,像她這樣家裡有白事的人在某些人眼裡視爲不吉利,走得近了容易敗自身運道。
因此他們會唯恐避之不及,陳大娘便是這樣的人。
顧長寧不想陳雙因爲她而被陳大娘罵,所以才溫言勸道。
“不用陪着我去也沒關係的,杏兒跟你不同,她是真閒,而你每日除了要餵養家裡的雞,還要喂那幾頭豬,家裡的事物也是你來負責的,時間一點也不充裕,上山撿拾柴禾這件事你不一定非要承下來。”
雖然陳大娘同其他人一樣,也是更疼兒子,但她從未把女兒當成丫鬟一樣使喚,除了顧長寧方纔說的那些活兒以外,其餘的事都是陳大娘管的,包括撿拾柴禾。
陳雙咬了咬下脣,沒有說話。
她知道顧長寧這是給她尋了個臺階下,不想讓她爲難,心裡一時也很猶豫。
“那好吧……”半晌,陳雙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她也是想了想,覺得自己細胳膊細腿的也撿不了多少柴禾,她阿孃撿一趟她可能需要三四趟,就不主動去攬這個活兒了。
待在一旁的楚楚見她們說的開心,直接把她給忘了,心裡不咋高興,撇了撇嘴,故意賭着氣的低下頭去繼續割着豬草,手下不自覺的用了些力。
顧長寧在說通了陳雙後,正要繼續抓着蝸牛,視線隨意一瞥,發現楚楚悶不吭聲的忙着手中的活,她一見就知道她不高興了。
顧長寧想了一下,正待要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杏兒的聲音再次響起。
“誒,你們快看,那是不是賀伯伯?”杏兒指着某個方向出現的人影看着衆人小聲說道。
她們四人站在山腳下的林子裡,林蔭憧憧,再加上林裡枝繁葉茂,將她們完全遮擋在裡頭,因此村道上那個腳步匆匆的人影絲毫沒有注意到這裡還有人,只一心專注的往山上去,神情凝肅,像是出了什麼事一樣。
“好像是吧,怎麼了?”陳雙不解的看着她。
“沒怎麼,只是我最近怎麼好像老是看到賀伯伯往這邊走,他住在村子的東北邊,離北邊或東邊的山頭不是更近嗎?爲什麼要來西邊?”杏兒臉上掛滿了疑惑的問。
從東北邊到西邊,可是穿越了大半個村子呢。
“也許是那邊沒有他想獵的獵物呢?”楚楚因着心裡憋着氣,語氣有些不太好的回道,“北邊住的人最多,也許是上山打獵的人不少,山裡的獵物少了,賀伯伯纔想着到西邊的山上去抓的吧。”
“唔,你說的也有可能。”聽了解釋,杏兒表示認同的點了點頭,只是沒過一秒,她旋即又說道,“不知道爲什麼,我每次看見賀伯伯心裡都有點怕怕的感覺,明明賀伯伯看起來親切隨和,看着也很好說話,但我見了他就是害怕,好奇怪啊。”
“怕?賀伯伯有什麼好怕的,應該要怕的是賀伯母吧?”楚楚白了她一眼,嗤笑道,“她整個人陰陰沉沉的,看着就讓人覺得心底發毛。”
“噫,還是別說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起賀伯母的表現,杏兒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肩膀,道,“不過賀伯伯一直都是在村西頭的這座山打獵的嗎?寧寧你可知道這事兒?”
“沒有啊,賀伯伯沒有跟我說過這事,不過你這一說我纔想起來,好像賀伯伯這段時間確實經常出現在我們家附近,這麼說的話,他應該是在西邊這座大山裡打獵的咯?”顧長寧認真思索了一遍,想起以往許多被忽略掉的細節,擰眉說道。
然而話音剛落的下一秒,她看見杏兒以嘴形對她說了幾個字,讓她愣了一下。
脣形說的是西邊的山裡有狼。
杏兒給顧長寧做暗示也是想到之前的那個傳言,擔心如果賀伯伯真在西山頭的深山裡打獵,萬一碰到狼羣可怎麼辦。
然而對於山裡有狼的這個傳言顧長寧一直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態度,因爲她上山這麼多次都沒見過一隻狼的蹤跡。
連腳印都沒有,這很難讓顧長寧去相信這個消息。
更何況她前世在杏花村住到十歲,直到離開都未曾聽說過誰家被狼給咬了,或是發現狼的蹤跡。
顧長寧一直很懷疑,杏花村附近真的有狼嗎?
“哎呀,你讓我們不要提,自己又在說,那到底是能提不能提啊?”楚楚見她還在一直糾結賀伯伯的事,有些不樂意的說道。
“哦哦哦,那不說了不說了,我也不說了,不討論賀伯伯了。”聽楚楚的語氣不太好,杏兒連忙捂住嘴巴說道。
停嘴的同時還不忘衝顧長寧跟陳雙兩人吐了吐舌頭,縮着脖子不敢開口了。
空氣倏然變得安靜下來,四個小姑娘全都埋頭默不作聲的繼續着手裡的活,幾乎再沒什麼交流。
正在忙着找蝸牛的顧長寧餘光掃了幾眼大家,在心裡默默一嘆。
哎,女孩子多的地方矛盾就多,有時候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能惹的對方不痛快。
顧長寧聳了聳肩,目光重新放回樹幹上,仔細尋找着自己的目標了。
***
賀老頭面目略有些陰沉的進了山,腳下步子走的飛快,滿心的迫不及待。
但是他不管多麼心急都好,在準備進去一條隱秘小道時還是前後左右看了看,人也謹慎的佇立在原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確定沒有人之後,這才毫不猶豫的鑽進這條林間小道,往深處走去。
“到底怎麼回事?”賀老頭來至一個山洞前,對着守在洞口的兩人使勁壓着內心的怒火低吼道,“我不是說過不要隨便來找我嗎?”
他在今早起來時發現院門的縫隙裡塞進來一張紙條時嚇了一大跳,手裡捏着紙條的同時還不忘在門邊左右探頭,深怕被人看見他與外人有來往。
確認沒人注意後,他才展開紙條看了看,待看清上面寫的內容,當即黑了臉的趕過來。
過來的途中遇見杏花村的村民還要強顏歡笑的打幾聲招呼,同他們相互問候兩句,這一路拖拖拉拉的過來,他的心情更是不好了。
“大哥,這真不能怪我們,實在是大事不妙啊。”一位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道,“劉老三昨天照例想要走碼頭運送貨物的時候,發現碼頭情況不太對,他發現像是有人在追查什麼東西一樣,心裡怵的很,擔心是不是咱們做的事被人發現,說什麼也不肯再去聯繫人開船送貨了,我們沒有辦法,只能是趁夜給大哥你送信去,看看大哥你有什麼法子沒。”
“劉老三這個窩囊廢!膽小如鼠的傢伙!一點點事就嚇成這樣!還怎麼做大事!”賀老頭聞言先是鐵青着臉的咒罵兩聲,而後臉色難看的瞧向面前之人,纔想起來問正事,“可知道碼頭出了什麼事了嗎?”
“具體的不太清楚,只隱約知道好像是秦四爺的人在查什麼人……”
“秦四爺……”賀老頭皺了皺眉,揮手道,“行了,這未必就是咱們的事被人發現了,不必這麼草木皆兵,你們到時候轉告劉老三一句,別整天疑神疑鬼的,做出一副心虛樣,別人不懷疑他懷疑誰!”
“是。”年輕男子點頭應道。
“還有,若是他實在怕的不行,那就先晚兩天看看情況。”賀老頭想了想,又接着補充道,“這兩天先暫時停手,等這一批貨物運出去了再說。”
雖然他剛纔還在罵着劉老三膽子太小,但他也不敢馬虎,畢竟他們做的這些事情見不得光。
既然最近秦四爺的人在碼頭活動,不管是因爲什麼,他都先暫避一下風頭,等事情過去了再繼續行動也不遲,反正小心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還要再過兩天?”年輕男子聽到這裡臉色一下變了,眉峰一皺,嚷嚷道,“大哥你不知道,這幫小兔崽子有多難伺候,給他們準備的飯菜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天天哭着喊着要回家,我耳朵都快被他們哭聾了,簡直是……”
“好啦,大哥要你做什麼你照做就是,哪這麼多屁話!”一直靠在山洞牆上聽着他們對話一聲不吭的第三名男子看見賀老頭越來越黑的臉,終於出聲打斷了年輕男子的抱怨。
年輕男子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看着賀老頭烏黑的臉噤若寒蟬。
賀老頭此刻的臉猶如烏鴉一般黑,他眯起眼,眼底滿是陰鬱的說道:“不想吃那就不吃了,只要餓不死就好,到時候把吃的往他們面前一放,不吃的就讓他們餓肚子!反正餓得狠了自己就知道吃了。”
“是……”年輕男子乖乖應道。
“若是還有人寧可餓死也不吃的,那正好,就地掩埋了。”賀老頭因爲心情煩悶致使神情變的有些陰鷙,看起來頗有幾分猙獰,“總之你們先停手,等這事過去了再進行下一步,這段時間也別來找我,等我的消息,什麼時候可以開船運貨了我自會通知,你們只要別叫人發現就好。”
“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吧,我們以後會注意的。”
賀老頭點點頭,又再叮嚀幾句,這纔去到自己先前設置好的陷阱裡看看有沒有獵物。
有的話就直接拎回去,這樣別人看了只會以爲他突然上村西頭來只是爲了打獵。
若是沒有,就採幾棵野菜回去裝裝樣子。
否則他兩手空空的回去,被村民看見了一定會覺得奇怪。
因爲雖說獵戶重點還是以打獵爲主,但上一趟山也不容易,極少有空着手的回來。
哪怕是獵不到動物,最不濟也能摘些野菜野果,或是帶點枯樹枝回去做柴禾用。
空着手回去,實在太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