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嬸重新坐回竈臺前,將柴禾一塊一塊的放進竈膛裡,溫和的對女兒說道:“阿孃知道你盼着這頓雞肉盼了好久,但是長寧他們一家現在沒有個頂樑柱,你芸姨一個婦人,不僅要養活兩個孩子,現在肚子裡還有一個,以後就是四張嘴都要靠她養活,確實不容易,再加上你芸姨跟阿孃又一向交好,阿孃也是想着能幫一點是一點。”
“可是、可是……”杏兒還是有些不高興,聲音壓在嗓子裡,隱隱還能聽出幾分哭腔來。
“好啦好啦,阿孃沒忘了你和哥哥,你別看阿孃挑的肌肉多,其實大多都是帶骨頭的,你往鍋裡看看,留下來的是不是都是肉比較多的?”杏兒還小,雖然比顧長寧大一歲,但也還是個孩子呢,孩子都護食,春花嬸見她快要氣哭了的樣子,只好溫聲細語給她解釋道。
杏兒狐疑的看了阿孃一眼,往鍋裡瞟了一下,發現裡面確實都是肉比較多的雞塊,心裡的不高興才慢慢散了去。
“阿孃說的是,寧寧現在家裡情況是比以前差了,咱們家給她分些雞塊也是應該的。”知道阿孃沒有把大塊的雞肉挑走,杏兒冷靜下來後纔有心思去想她方纔的話,“阿孃你都不知道,這些天寧寧每日都上山撿拾柴禾,她雖然說着不是爲了囤到冬天拿去賣的,但是我跟雙兒、小錦討論過了,都還是覺得如果不是爲了囤柴的話根本不需要現在就開始準備這麼多柴禾,我們想着,可能是她拉不下面子,這纔沒承認的。”
杏兒說着說着,突然想起一事,又趕忙說道,“對了,上次我去割豬草時,寧寧還帶着砍柴刀上山砍柴去了,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地上枯樹枝這麼多,隨便撿幾根都夠燒火煮飯的了,哪裡還需要專門去砍柴,現在想想,應該就是爲了冬天囤柴的!”
春花嬸聽着女兒的述說,坐在竈膛前,一邊挪動着柴禾不要在竈膛裡堆得太密集,一邊嘆了口氣,“這也不奇怪,家裡沒了頂樑柱,可不就是連八歲的孩子都要想辦法賺取銀錢貼補家用嗎?”
“嗯。”杏兒認可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養些雞也好,下的蛋好歹也能賣上幾十文錢。”春花嬸想了想顧長寧突然養雞的舉動,道。
最能下蛋的母雞一天也只能下一枚蛋,大多數都是隔幾天才下一個蛋,按照顧長寧從她這裡拿去的雞蛋算,保守估計也能孵出十隻小雞左右,這十隻裡就算有一半是母雞,那也有五隻。
母雞通常要養至半年才能下蛋,如果按照隔三天下一枚蛋的時間來算,一隻母雞一個月能產十枚蛋,就是十文錢,五隻大約五十文錢。
而顧家現在的那兩隻老母雞下蛋還是很穩定的,每隻一個月下來也能有差不多二十枚蛋,兩隻加起來就是四十枚,等於四十文錢。
這樣一算,養雞一個月差不多能有一錢銀子。
春花嬸的算法跟顧長寧想的差不多,她在回家的路上也是估摸着能有一錢銀子一個月,雖然不多,好歹也算是一個能賺錢的法子,比光出不進強多了。
顧長寧心裡越想越充滿幹勁,腳下帶風的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當她端着那碗雞肉回到家的時候,顧淮安也纔剛回到,她剛走進院子便看見顧淮安的背影消失在南屋後頭,雖然心裡有些奇怪他怎麼比平時晚了半個時辰回來,但她急着跟阿孃說一聲,便直接端着雞肉去了廚房,用碗蓋住,趕着去了阿孃屋裡說了這件事。
楊惠芸正在穿針的手停了下來,默默坐在榻上,半晌沒有接話。
顧長寧見狀,心裡略略有些惴惴不安,目光小心的覷着阿孃的臉色,想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麼。
良久,楊惠芸才輕輕點了點頭,重新舉起手中的針,說了一聲,“既然是春花的好意,那就收下吧,以後有機會,定要還回去的。”
“知道了,阿孃。”顧長寧乖乖應道。
跟阿孃說完了這件事,顧長寧就去往廚房做飯了。
在經過院子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今天顧淮安晚回來半個時辰的事,腳步一滯,側過身歪着頭看了一眼哥哥的房間,想了想,又還是決定不去追問爲何晚歸這件事,直接去往廚房準備晚飯了。
只是她眉頭微皺,柔美的小臉上布上了凝重的神情。
她不知道哥哥在學堂裡跟那些同窗們的關係怎麼樣,但從她上次看到的情況來說,還是比較微妙的,哥哥下學後應該不會停留在學堂裡纔是,那他這麼晚回來的原因是什麼?
然而顧長寧轉念一想,覺得就算哥哥在學堂裡不怎麼受歡迎,總歸還是有兩三個相熟的吧?那麼偶爾下學後跟同窗在一塊玩也是正常的吧?
這麼一想後她也沒再在意這件事了,開始淘米洗菜,準備做飯。
做好了晚飯,一家人聚在飯桌前,楊惠芸原本想關心一下兒子這幾日的情況,卻在看見他一臉的疲倦後一愣,微蹙着眉,臉上掛滿擔憂的說道:“可是這些時日抄書抄的厲害了,沒休息好?”
“不曾啊,阿孃爲何這麼問?”顧淮安不解的看着楊惠芸,連帶的顧長寧聽見這話也擡起頭,一併向楊惠芸看去。
“我是見你今天的臉色好似有些憔悴,還以爲你是想要多賺點錢,在抄書一事上抄的狠了些,導致休息時間減少。”聽到不是因爲抄書的緣故,楊惠芸更是納悶的問,“既然不是因爲這個,那怎麼感覺你今天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顧長寧目光落到顧淮安的臉上,也微微皺起了眉。
哥哥臉色看起來好像確實不如往日紅潤。
“沒有的事,阿孃是因爲擔心我纔會覺得我狀態不好。”顧淮安笑着說道,“其實我都跟平時一樣,沒什麼改變。”
楊惠芸頓了頓,道:“是這樣嗎……”
她覺得兒子說的也有道理,便熄了心思,沒有繼續在意下去了。
顧長寧則是狐疑的看着顧淮安,眼裡透着打量。
這麼說起來,好像這些時日哥哥早晨出門的時間也提前了些……
顧淮安見孃親跟妹妹似乎打消了疑慮,不再對此事探究下去,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重新端起碗,安安靜靜的埋頭吃飯了。
這段日子新來的夫子很針對他,令他不光要在早晨的時候及早到學堂準備授課的一應物件,下學後還把他留下來清掃學堂跟院子,除此之外又額外給他安排了繁重的課業,每日都要抽查背誦的情況,若是背不出來就站着聽課,基本上是一直站到下學。
是以這幾日下來,他精力跟不上,有些吃不消,便顯得臉色暗淡憔悴許多,這才讓楊惠芸看出些不對來。
這個事情他不敢跟阿孃和妹妹說,怕她們會擔心,就自己強撐着,如今被孃親發現,也只能含糊的搪塞過去。
因爲上一世顧淮安在顧山的死訊傳來後就沒有唸書了,因此沒有發生這樣的事,顧長寧也就沒有起疑心,再加上那一窩種蛋又佔據了她大半的心神,更難注意到顧淮安的反常了。
吃過晚飯,顧淮安幫着收拾了廚房,隨後同往常一樣和妹妹聊了會兒天就回屋裡抄書了,而顧長寧也是趁着這個時間去打理後院,還有要爲小花做的孵蛋的窩。
在經過楊惠芸的仔細觀察後,覺得還是小花比大花更具有抱窩精神,同顧長寧說了後,她便決定由小花來完成這個孵小雞的使命。
一天就在這樣忙碌中過去了,當杏花村第一隻公雞開始打鳴的時候,預示着新的一天來臨了。
“哥哥你怎麼走的這麼早?”顧長寧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剛要準備洗漱的時候,就看見顧淮安已經背好了書袋,一副要現在就出門的樣子。
“嗯,學堂來了新夫子,要求比較嚴格……”顧淮安笑笑地解釋道,神情毫無異樣。
“哦。”顧長寧雖然感到有點奇怪,但也沒說什麼,畢竟這是夫子要求的。
她站在自家門口,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村道盡頭,這才把頭伸回門裡,將院門關上,然後把院裡的柴垛給搬進柴房裡。
這幾天天氣不錯,每天都是豔陽高照,一場雨都沒有,曬在院子裡的柴禾乾的特別快,基本都是砍一批柴回來就晾一批,到下一劈柴準備暴曬的時候之前晾的那些也可以收回來了,不管怎樣木柴堆放在前院的面積始終保持這麼多,絲毫擴張都沒有。
將木柴堆全部收回柴房後,顧長寧又拿着茄子、白蘿蔔跟大白菜的種子到後院去播種。
茄子大約四個月左右成熟,現在種下,九月份左右就能收了。
大白菜是常見蔬菜,出現在飯桌上的次數快跟主食差不多了,在農戶家基本上屬於吃完就種的那類蔬菜。
但由於大白菜不能連作,也不能跟某些蔬菜輪作,否則引起病蟲害的機率增大,因此原先已經收穫過大白菜的土地只能種別的蔬菜。
像她剛拿來的茄子種子就可以種在收穫過大白菜的土地上,而她預備播種的大白菜只能選種在其他土壟裡。
白蘿蔔也是隻能種在其他的土壟裡,因爲白蘿蔔正屬於不能跟大白菜輪作的蔬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