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寧在心裡仔細盤算了下,現在的物價是鹽一斤十八文,菜油一斤三十文,加起來不到四十八文,足夠他們一家三口吃一月有餘,哥哥只要抄一本厚的就可以消去這些開銷了。
以她的估計,顧淮安一個月最少可以抄寫兩本厚的一本薄的,大約能有一百三十文,去掉日常開銷的五十文,每個月最少能有八十文。
按照現在的銅錢換算比例來說,一兩銀子是一千文,一錢銀子是一百文,一分銀子是十文,八十文也就是八分銀子。
雖然是不比酒樓給的多,但至少不耽誤哥哥的學業,而且還不用被黑心掌櫃的剋扣,這樣一想,她還是覺得比在酒樓做那什麼後廚夥計好多了!
當然家裡的開銷不止這些,但是最重要的主食大米卻是不用操心的。
因爲去年收的稻子還沒吃完呢。
去年風調雨順,是個和順年,顧山又是村裡有名的種田好手,這五畝旱地十幾年來被他操弄的十分肥沃,往年是一畝地能收三百斤稻子,去年收了有三百五十斤!五畝地加起來就是一千七百五十斤!
地是自己家的,不用像其他佃農一樣跟地主交租,賦稅也因爲某些原因被免去,所以這一千多斤的糧食就歸顧山一家所有。
只是在顧山決定接下鄰鎮員外的木工活後,就把家中大半的存糧都拿去賣了,只留了新米六百斤,前年收的還未吃完的陳米兩百斤,足夠他們一家吃上兩年了。
除去主食,菜之類的就更不用說了,後院種了菜園子,就是種類少了點,但也不影響,她馬上就要買新的種子回來擴充菜地了,到時一切都不是問題。
至於肉這方面,顧長寧想了想,孃親有身孕在身,自然是要吃些好的,豬肉一斤三十文,就算不能天天做給孃親吃,隔幾天就買個二兩肉回來給孃親加加餐總是可以的吧。
顧淮安看着妹妹笑得無比燦爛的笑臉,也忍不住跟着一笑。
自從妹妹高燒醒來後,整個人就有些變了,具體哪裡變了他說不上來,就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前一天的她還是愛說愛笑到處瘋跑的小姑娘,轉眼就變得穩重成熟起來,心裡也好似埋藏着什麼秘密一樣的凝重,讓他感到一絲陌生。
此時見她眯起眼笑起來的高興樣子,顧淮安纔在她身上依稀找到了曾經那個天真無憂活潑愛笑的小姑娘的影子,高興的同時他也有幾分傷感。
這份傷感很快過去,終於能爲家裡承擔起一點責任的顧淮安很激動,這件事他也沒有想着要瞞着阿孃,等一家人在飯桌上的時候他對着楊惠芸說了這件事。
楊惠芸初初聽聞時愣了幾秒,面上也並無喜悅之情,可最終還是緩緩點頭,沒說什麼反對的話,算是默認了顧淮安的決定,這事就這麼定了。
一家人在安靜中吃完飯,等天一黑三人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隔日,屋裡剛透進一絲晨光,顧淮安就已經爬起來開始了抄書。
因爲寫字必須要沉住氣,心不能急手不能抖,不然毀了一個字就是毀了整張紙,要十分小心,因此花費的時間也比較多,他便打算以後每晚都提前一個時辰睡,早上也提前一個時辰前起,這樣好藉着晨光多一些抄書的時間。
顧淮安盤算過了,現在是夏季,白天亮的早晚上黑的晚,能多抄一些是一些。
若不在夏天的時候多抄一些,等到了冬天,時間可就大大縮減了,如果點油燈抄書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顧淮安急着多攢一些錢爲弟弟出世做打算,所以今早他纔起來這麼早,一直到時間差不多了才停下筆,帶上乾糧就去了學堂。
顧淮安一走,顧長寧就開始琢磨着是現在去把樹莓摘了呢還是下午等哥哥放學了再拉上他一起,還沒等做好決定,門外突然傳來了呼喚的聲音。
“長寧娘,快開開門啊,我來問你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顧長寧聽見聲音眸光一閃,像是預感到危險的小獸,渾身瞬間戒備起來。
蔡婆子來了!
“蔡大姐?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吃過早飯了嗎?要不進來用點?”楊惠芸把人迎進去,客客氣氣的問道,臉上掛着柔順的笑容。
“嗨,不用忙這些,我吃過了纔來的……不過我見你家蒸的饅頭的外形確實不錯,想來味道一定很好……”蔡婆子眼睛一掃,掃到南正堂的桌上還放着一碟未收起來的饅頭,不客氣的抓了兩個就往懷裡塞,笑着說道。
顧長寧看見桌上的饅頭,臉一黑,直接在心裡暗罵了自己一頓。
怎麼就忘記收了這盤饅頭,便宜了這黑心腸的蔡婆子!
她趕忙去取了茶杯給蔡婆子倒水,然後直接端着盤子對着蔡婆子一笑,飛快說道:“蔡嬸子你一路趕來也渴了吧,快喝水,我知道你跟阿孃有事情要說,我一個小孩子就不方便在這了,那我先走了。”
“誒……”蔡婆子剛想要攔住她再拿一個饅頭,就見她端着那碟饅頭走得飛快,眨眼就消失在了門口,活似身後有洪水猛獸追趕般,看的她不由瞪眼道,“這!”
“蔡大姐可是來問那天回覆的?”楊惠芸見狀連忙接過話頭,打斷了她原本想說的話。
“是啊是啊,就是爲了這件事。”蔡婆子被她這一提醒,想起來這事,立馬轉過頭來說道,“長寧娘啊,你也別怪我老婆子催的急,實在是人家那邊還急着尋夥計,給不了太多的考慮時間,我可跟你說了,人家酒樓大着呢,生意可好,每天去那的客人真是嘖嘖嘖不要太多!且都是富貴人家,若是你家安哥兒去了,遇上個出手豪爽闊綽的客官,人家隨手就打賞一錠銀子的,那你家安哥兒可就發了財了!”
顧長寧趴在牆根下偷聽,聞言翻了個白眼,在心裡“呸”了一聲:“真要這麼好,怎麼沒見你讓自己的兒子去啊?”
蔡婆子話說的好聽,酒樓裡確實有出手大方的客人,但那大多都是賞的做飯的廚子或是在跟前服侍的小二,怎麼都輪不到去打賞一個在後廚幫忙的雜役。
爲了讓阿孃同意哥哥去酒樓做活,蔡婆子還真是舌燦蓮花,死的都能給說活了!
顧長寧翻了個眼皮輕聲哼了一下,又繼續豎起耳朵仔細聽。
楊惠芸因爲已經知道了那家酒樓的齷齪事,此刻再見到蔡婆子,心裡多少都有些不舒服,她面上雖是不顯,話裡卻是帶了幾分強硬:“蔡大姐,你的心意我領了,只是這件事我是萬萬不能答應你的。”
她見蔡婆子臉色一變,趕在她說話前再次開口:“你不知道,那天你走後,當天夜裡我就夢見了孩子他爹,孩他爹在夢裡訓斥我,說我是不是孩子的親孃,爲什麼要如此坑害安哥兒!我醒來後一直不解,讓安哥兒去酒樓做個後廚學徒又怎麼會是坑害他呢?”
蔡婆子聽到這裡嚇的倒抽了一口氣,臉皮不自覺的抖了抖,目光看都不敢看楊惠芸一眼,有些飄離,心裡也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