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敏公主冷冷地盯着九娘子,原以爲她是一隻溫馴的貓,卻不知是一隻帶着利爪的野貓!
九娘子已經被華敏逼到了極致,腦中的那一根弦,繃得直直的,只要再稍微撥動一下,就會繃斷。
“阿九,我纔是你娘!我將你養這般大,你爲我付出,難道這不是應該的?”華敏公主難以費解,爲何一直乖順聽話的九娘子,來到大周國之後,處處與她唱反調!
如今,更是與她對立起來,揚言要對付她!
華敏公主不知九娘子哪裡來的自信,要與她爲敵!
九娘子一直知道華敏公主不但自負,且掌控欲很強。
她在華敏公主的心目中,並不是女兒,而是一顆棋子吧?
一顆棋子,自然不被華敏公主放進眼中。
“我已經償還給你了。”九娘子語氣裡毫無一絲感情,她深深看一眼華敏,“知足常樂,平平淡淡纔是福。不是你的,就算你絞盡腦汁,機關算計,到頭來也是一場空。你好自爲之!”
華敏公主臉色鐵青。
“你不信,可以試一試,我有能沒有能力,讓你逃不出大周國。”九娘子手摸了一下肚子,她相信華敏公主會想明白的。
轉身,她朝宮門口走去,或許這一次一別之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商枝。而且,她也很想,很想,再看一眼宮外的天,雖然和宮內是一塊天地,但是宮外的代表着自由。
商枝與薛慎之已經從馬車上下來,九娘子一出來,就看見商枝在等着她。
九娘子嘴角輕輕上揚着,她握着商枝的手,“我很好,你不必擔心。有人和我說過,命運在自己的手裡,想要過成什麼樣子,需要自己去爭取。我仔細想了很久,雖然現在的生活和我向往的相悖。有太多因素讓我受困於此,但我可以改善如今的處境。”九娘子望着商枝的眼睛,笑容淡淡,神情認真,“我想要活出一個人樣,不再受人擺佈。”
商枝抱緊九娘子,就聽她在耳邊輕輕地,略微帶着沙啞地說道:“枝枝,告訴阿布,我讓他失望了。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會過得很好。”
想要活得天真,不諳世事,不被污濁,那是需要一個能爲她遮風避雨的人,給她撐起一片天,她方纔能夠無憂無慮。
心中有信念,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就必須要失去這些東西。
九娘子覺得今夜發生的一切,徹底讓她成長起來。
她鬆開商枝,轉身往深宮中走去。
之前她收到文貴妃的紙條,並不是讓她去賢德殿。賢德殿只是刻意說給賽罕聽,紙條上的地點,是在宮中的三清殿,由樓夙帶着她去與蘇易、蘇越匯合。而文貴妃那裡,會拖延住華敏公主,在他們做出天羅地網的應對之策時,她能夠順利逃出宮中。即便華敏公主反應及時,追擊過來,商枝與薛慎之的馬車,也能夠拖延住華敏公主,他們的馬車上,有與她穿着一樣顏色長裙的沈秋。
她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憑空消失,所以他們會從浣衣坊將折磨而死的宮婢,換上她的衣裳,再拋進水塘裡,待過一段時間找到時,已經泡得面無全非,無從辨認,只能從穿着分辨身份。
看似天衣無縫,可九娘子仍舊擔心,會被覺察出破綻來。她在大周國,認識的只有李玉珩與商枝等人,一旦追查起來,會禍及他們。
九娘子臨陣退縮了。
華敏公主卻並不願意就此輕易的放過商枝與薛慎之,她看着自己青紫一拳的手腕,眼底閃過狠唳之色。
就算九娘子沒有逃跑,她也必須是與商枝串通,帶着九娘子逃出宮。
否則是她故意挑起事端,對她有很大的不利。
“首領大人,你瞧見淑妃穿的是什麼顏色的宮裝,你們薛大人的馬車裡,有一個人穿着的衣裙和淑妃一模一樣的顏色。依本宮所見,一定是他們準備將淑妃帶出宮,聽聞到風聲,擔心被抓住,纔會將人又放回去。不然爲何淑妃突然間,就從賢德殿消失了?”
華敏公主可不會顧及九娘子的遮羞布,她心裡、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
商枝似笑非笑地看向首領,“原來是在找淑妃娘娘,並不是什麼人犯。不過,宮中寬廣,小徑錯綜複雜,每條路都四通八達,你們確定淑妃去了賢德殿?”
華敏公主懶怠理會商枝,她牙尖嘴利,自己可說不過。
“是不是,到皇上面前去說!”說罷,華敏公主,調頭就往乾清宮而去,忽而腳步一頓,就看見內侍推着元晉帝過來,他的身後跟着文貴妃與九娘子。
元晉帝是巴音給請過來,因爲商枝與薛慎之不配合,不准許他們上馬車搜查。
她添油加醋告訴元晉帝,九娘子就在薛慎之他們的馬車上。
元晉帝勃然盛怒,喚來內侍將他推過來,他倒要看看,薛慎之與商枝是何等的囂狂!竟敢帶着宮妃私逃!
不過在半路,卻遇見了九娘子,九娘子手裡提着食盒,她說在宮宴上並未見元晉帝用膳,便特地去御膳房給他下廚,爲的是給他一個驚喜。
而這時,文貴妃也帶着雲姑姑趕來,是狀告華敏公主擅闖賢德殿,言行狂妄,不將她這個貴妃放進眼中,而她是元晉帝的女人,如此說來,華敏公主在心中並未將元晉帝當一回事。
華敏今日在宮宴上,請太醫給九娘子診脈時,便惹得元晉帝心生不快。
鬧出九娘子不見了,私逃出宮的事情,也是由華敏公主挑起。而今,一直在薛慎之馬車上不願意下來的九娘子,手裡卻提着食盒,親手給他做了東西,引起元晉帝的懷疑,之後又有文貴妃給華敏上眼藥,元晉帝對華敏的不滿,又上升到另一個階段。
元晉帝冷眼看着巴音跑到華敏公主身邊,低聲不知在說些什麼,卻是能夠清楚的看見華敏變了臉色。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元晉帝發問道。
華敏搶先一步道:“皇上,薛大人與他的夫人,帶着阿九逃跑,被我們攔截下來,他們先一步聽到風聲,就讓阿九離開。可本宮從薛大人的馬車上,看見一個與阿九穿着一模一樣衣裳顏色的人,他們只怕是故意讓此人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將我們的人引開,好讓阿九逃跑。”
商枝這一回倒是爽快了,她嫌棄簾子,“秋兒,你下來。”
靜默了一會,沈秋從馬車上下來,她身上裹着斗篷,密不透風,卻能看見她的袖子,是藍色的。
“公主,你說的是她嗎?”商枝整好以暇的看向華敏公主。
華敏公主看着沈秋一身藍衣,目光緊緊盯着她手裡的煙霞色錦帕,氣血上涌。
“如果你們沒有要將阿九帶走,爲何不肯讓我們搜查馬車?本宮之前上馬車,要查看她是不是阿九,你們爲何要阻攔?”華敏公主一口咬定是商枝要將九娘子帶走,她已經看出元晉帝她不滿。
商枝冷笑道:“公主,你一個東胡人命令我們,想要上我們的馬車搜查,我們若就給你上馬車搜查,豈不是說我們大周國怕你們彈丸小國?大周國的人犯,何時輪到你東胡的人搜查?是我們大周國的人,太無能,皇上纔派您來搜嗎?我一點都不相信,若是大周國無能人,又是如何打敗東胡?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你說的話,懷疑你們是假傳聖旨。”
然後,商枝對元晉帝道:“皇上,若我們是普通小老百姓,華敏公主要搜,我們未來求保命,儘快洗刷冤屈,也就給她搜查了。可我相公是大周國的官員,在華敏公主面前妥協了,便有失骨氣,即便冒着違抗聖旨的風險,我們也絕不會妥協的!”
華敏公主被商枝這一番大義凜然的話,氣得要吐血。
可偏偏,元晉帝一來,商枝便十分爽快。
這一番話,說到元晉帝的心坎上,大周國的事情,何時輪到東胡指手畫腳?
儼然忘了,他授命給華敏公主!
商枝不等元晉帝開口,轉而問華敏公主,“您張口閉口,說是我們要帶走淑妃娘娘,這定是秘密計劃,不會讓任何人覺察到。您又是從何處,發現淑妃娘娘不見的,是我們意圖將人給帶走?”
華敏公主心道: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賽罕聽到你們的計劃,讓阿九宮宴之後,去文貴妃的宮殿中,從密道里逃走。而阿九宮宴之後,的確去了賢德殿,之後失去蹤影,我們也從賢德殿的暗道中,追到宮門口……”
“事實上,淑妃並沒有逃跑,而是去了御膳房。”文貴妃打斷華敏公主的話,“還有一點,本宮要糾正你,淑妃並未來過賢德殿,若是不信,你大可去詢問內侍與宮婢。”
劉通道:“回皇上,奴才盤問一番,他們並未看見淑妃去過賢德殿。”
元晉帝看向九娘子,等着聽她的解釋。
九娘子舉了舉手中的食盒,看了華敏公主好一會兒,她低垂着頭,小聲道:“阿九顧着皇上的身體,尋思着既然皇上已經給貴妃姐姐送賞賜,阿九的謝禮明日送過去也不遲,中間直接去了御膳房。”
盤查出來的結果,並沒有九娘子要逃出宮的跡象,而且商枝與九娘子並沒有接觸,九娘子一直在御膳房。
事實也與華敏公主所說有很大的出入。
“何況我如今有孕,又能逃到哪裡去?”九娘子幽幽地說道。
華敏公主察覺到九娘子話中的威脅,她咬牙飲恨,不得不妥協,“皇上,是賽罕聽錯了,謊報消息,讓本宮誤以爲阿九要逃跑。”
“華敏公主既然承認是誤會,你今日冒犯本宮,若是冤枉本宮幫助淑妃潛逃,便跪下來磕三個響頭賠罪。本宮雖然未曾去過東胡,卻聽聞東湖人十分豪爽,言出必行,相信華敏公主能夠說到做到!”文貴妃斜眼睨向華敏公主,慵懶的打着哈欠道:“夜色深了,公主快一些吧,我們還等着去安歇呢!”
華敏公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隱忍着文貴妃對她的羞辱,看向元晉帝,讓他做主。
“皇上,本宮是聽從您的吩咐辦事。”
元晉帝被商枝左一句大周國的國威臉面,右一句東胡國太囂張,爬到大周國的頭上來作威作福,當大周國好欺凌,潛移默化下,也注重大周國的威嚴。
“華敏公主,朕命你去追查淑妃,卻未曾讓你在貴妃面前失了規矩。既然你已經與文貴妃有口頭之約,朕便無法插手。”
言外之意,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
華敏公主臉色青黑,心中惱恨元晉帝過河拆橋!
“怎麼?公主是要本宮動手?”文貴妃可不怕華敏公主,半點臉不給她留,給雲姑姑遞一個眼色,“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