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劉通大驚失色,將玉杯放在桌子上,拿着帕子捂着元晉帝的嘴,尖細地喊道:“來人,快請太醫!快!”
元晉帝嘴裡的鮮血不斷往外溢,劉通幾乎是軟着腿,抵着牀沿,才穩住身形,一邊拍着元晉帝的背順氣,一邊幫他擦嘴。
九娘子臉色發白,她無措的拿着新帕子遞給劉通。
劉通接過錦帕,在元晉帝脣邊擦一擦,見不再吐血,他讓內侍打水來。然後將錦帕打溼,擰乾,將嘴邊血印給擦乾淨。
華敏公主卻是往元晉帝口中塞入一粒藥丸。
元晉帝面如金紙的躺在牀上,嘴脣烏紫,氣息奄奄,連發作華敏公主的力氣也沒有。
若只是吐出一口鮮血,他或許覺得是怒急攻心。而如今,接連溢出幾口血,他豈會不知道是中毒了?
元晉帝想着華敏公主勸他不用玉杯之事,眼底閃過戾氣。
“皇上,皇上,您身體如何了?”九娘子焦急的詢問道。
元晉帝的目光落在九娘子臉上,她面色白皙紅潤,並無半點中毒的跡象。
是了。
九娘子也用玉杯服用了酒水,她並沒有大礙。
“皇上,您嚇壞阿九了。鍾院使說您身子不適,忌諱飲酒,您偏是不信,這回加重病情了?”九娘子拿着錦帕,擦拭元晉帝額頭上滲出的冷汗。
元晉帝心中生疑,他之所以吐血,是因爲飲酒的緣故?
若說是玉杯,九娘子同樣飲酒,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時,鍾院使提着藥箱進來,給元晉帝號脈。
鍾院使神情憂慮,“皇上,您飲酒了?方纔誘發病症。您的身子要靜養,切記大喜大悲,尤其要忌口。”
一些注意事項,仍是老生常談,元晉帝聽着耳朵長繭子,對他的病症,卻是毫無用處!
“朕……還能……好嗎?”元晉帝抓緊鍾院使的袖子,嘴脣顫抖,艱難地從嗓子眼擠出一句話。
鍾院使垂着眼簾,“皇上,您遵從微臣的叮囑,安心養病,身體並無大礙。”
元晉帝手無力的垂下,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感受最深,他已經是風中之燭,鍾院使的話,無非是安撫他罷了。
元晉帝脣瓣蠕動,想要說什麼,可聲音虛弱,旁人聽不清楚。
九娘子跪坐在牀邊,附耳過去,才聽到他艱難的開口吐出幾個字,“國……傳國師……”
九娘子連忙點頭,她看向華敏公主,“額吉,國師如今在何處?”
“國師自然是在國師府。”華敏公主眼底閃過一道光芒,看着元晉帝死灰般的眼睛裡,迸發出一絲希望的火光,國師如今是他手裡緊拽着的最後一根稻草。
元晉帝十分信任國師,如今又時日無多,撐死了活半年。他卻又不甘心就此死去,不會放棄任何能續命的希望。
長生丸並不能讓他長生,或許他可以見一見華敏公主口中所說的神花。
元晉帝讓劉通去將國師宣召入宮。
半個時辰後,國師身着一襲白衣,臉上帶着面具,緩緩入內。
元晉帝的目光,落在國師手中的神花,花瓣潔白如雪,薄如輕紗,遠遠望去,如煙似霧,散發出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他仿若聞着這股花香,整個人通體舒暢,沉悶難以喘息的胸口,也彷彿變得呼吸通暢起來。
元晉帝緊緊盯着這神花,覺得國師定能爲他續命!
“你……你們說……這花三千年方纔開一次?”元晉帝是等死之人,每日承受着病體折磨,便越發失去冷靜,無法沉心去思考這句話的真假。
劉通擡頭看一眼雙眼光亮的元晉帝,想提醒他東胡建國也不過九百年,如何知曉這花三千年纔開?
華敏公主道:“陛下,這神花是靈瑞,乃天花,世間所無,若是這神花出現在世間,必然是有佛陀現世。東胡三千年前,有高僧飛昇,這神花方纔現世。東胡聖女,便一直守護着神花,等待下一次的祥瑞降臨。也正是如此,方纔讓東胡反敗爲勝,差點將大周國攻克下來。只不過,這神花最後被國師求去,東胡緊接着節節敗退。”
元晉帝明知東胡之所以能贏,是因爲出現禮王這亂賊臣子。可如今,他一心求活,心裡暗示着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這一盆神花上!
“國師,這花,當真能爲朕續命?”元晉帝呼吸沉重,死死盯着神花。
“正是。”國師依舊是少言寡語。
元晉帝並不在意,因爲國師說這花能讓他活下去。
三千年纔開一次花,下一次開花,便又要等三千年,這麼說來,他便能得到長生!
這是他一直渴求的。
“皇上,你要護好這盆花,若是花夭亡了,您也大限將至。”華敏公主手指撫摸着嬌嫩的花瓣,“這花是神花,若是有煞氣極重的人與天煞孤星,會妨礙神花,皇上小心呵護着。”
元晉帝的心情好轉起來,當即給國師重賞。
國師留下一瓶藥給元晉帝,而後方纔離開。
華敏公主告退,讓九娘子送她。
元晉帝讓九娘子多與華敏公主親近,他則是將神花放在枕畔,尋常人別說是碰一下,即便是多看一眼也不能。
九娘子望着所謂的神花,不過是普通的阿芙容罷了。
額吉知道元晉帝迷信,求問長生不老藥,如今即將要病入膏亡,一個不想死又迷信的君主,聽聞額吉編造的這一番花,只怕明知是不可能的,也忍不住會去相信,因爲對他來說人生還要期盼。
“那隻玉杯,你用過?”
華敏公主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九娘子被嚇一大跳,她撫着胸口,臉色發白的看向華敏公主。
華敏公主輕嗅着她身上的酒味,“阿九,你可知爲何你飲酒無事,而元晉帝卻毒發吐血?”若不是她及時喂元晉帝服下解藥,只怕早已駕鶴西去了。
九娘子雙手緊握成拳頭,面色蒼白。
“因爲這玉杯你阿布在底部塗一層毒,再打上一層蠟將毒藥給覆蓋,你喝的第一杯酒,那一層蠟並未化去,因而你的那一杯酒並沒有毒。等元晉帝喝第二杯的酒水,底部那一層蠟化去,毒藥溶解進酒水中,他喝下的就是毒酒。”華敏公主看着九娘子愈發慘白的臉色,得意的笑了,“在你未傳出懷孕的消息前,元晉帝無論如何也不能死。你要看好他,元晉帝若是死了,額吉氣急的時候,可不知道能不能管住這張嘴,交代出你阿布下毒的一事。”
九娘子心裡知道的,她親眼看見阿布將毒刷上去,再烤上一層蠟,纔會勸元晉帝燙酒服用。
只是……她沒有想到額吉也知道。
並且,她不想要元晉帝死!
只要元晉帝死了,她就能夠得到自由,可如今華敏公主不但不許元晉帝死,還想要她懷上孩子,元晉帝都快要病死了,她還怎麼懷孕?
這麼一想,九娘子也便問出來了,“額吉,皇上已經病得不行了,我如何有孕?”
華敏公主倒是笑了,她望着九娘子擔驚受怕而變得慘白的臉,眼中竟是有了幾分笑意,“這件事你不用擔心,額吉自有安排。”
九娘子望着華敏公主離去的身影,渾身虛軟的往後倒去。
賽罕連忙攙扶住九娘子。
九娘子猛地將賽罕推開,這是她額吉的人,她該將賽罕趕出去。
可是九娘子知道她不能,賽罕不在她的身邊,她便真的無人可用。她的額吉,也會想方設法,往她身邊放人的。
九娘子腦海中浮現華敏公主的話,心裡痛苦不堪,只期盼着慶功宴,早早的到來,那時候,阿布就能將她給帶走。
九娘子如提線木偶一般,麻木而僵硬的去往她的寢宮。
元晉帝病倒之後,九娘子只需要每日元晉帝三餐的時候過來服侍,其他時候,便住到她自己的寢宮中。
賽罕給九娘子倒一杯水,九娘子並不願碰。
只要她額吉來宮中一趟,九娘子便格外的防範賽罕。
“我累了,想休息一會,賽罕,你出去。”九娘子飲了酒,喉中不舒服,她想要喝水,便將賽罕遣出去。
賽罕一言不發的退出去。
九娘子從牀上翻身起來,將自己塞在牀底下的水囊拿出來,喝了幾口。塞上木塞子,將水囊藏好。她疲累的躺在牀上,覺得腦袋有些眩暈,擡手揉着自己的腦袋,便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等候在門外的賽罕,聽到屋子裡拉開腳踏板的聲音,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她緊咬着牙根,才剋制住衝進去叫九娘子丟掉水囊。
她知道九娘子已經對她生出防範,知道她不願意碰自己的遞過去的東西,在牀底下藏水囊,她將藥下在了水囊裡。
賽罕深深吸一口氣,她聽見裡面沒有動靜,擡手敲門,“小姐?小姐?”
許久,不見裡面有動靜,賽罕推門進去,就看見九娘子沉沉睡過去。
她還未有反應,身後一道陰影籠罩過來,賽罕回頭望去,赫然發現是帶着神花去見元晉帝的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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