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勞煩劉公公,他們一行人,先送李明禮與姜姬送回去。
李明禮抱着姜姬放在牀榻上。
商枝打一盆水,拿一塊帕子放在盆邊緣,放在牀頭邊的凳子上,然後留下沈秋,讓她幫忙收拾姜姬。
劉公公在外面催。
商枝叮囑沈秋,“你就辛苦一點,多看着一點,我出宮後就直接過來。”
“小姐,你放心,我會照應好。”沈秋動了惻隱之心。
商枝點頭,快步出去。
秦老將軍狀告禮王,之前他們也牽扯在案件之中,不能脫身。
坐在馬車上,商枝掀開簾子,拜託劉公公,“公公,您能幫忙派一個人,去松石巷請龔星辰來一趟這邊嗎?”
劉公公應允,指派一個內侍,去松石巷。
“多謝公公。”商枝道謝。
簾子垂下來,商枝靠在車壁上,按揉着有些發昏的腦袋,“在禮王府救我們的人,你認識嗎?”
那些人很眼生。
如果是秦府的人,她能認出來,袍子是黑麪紅底。
薛慎之皺緊眉心,那些人用的是彎刀。
這是東胡人慣用的武器。
他並不認識東胡人。
轉念,他想起之前招待他的主僕兩,似乎就是從東胡來的。
薛慎之眼底閃過幽邃的光芒,他們身邊有這般精銳的暗衛,可見身份不一般。
他幾乎可以確認,那個人就是東胡駙馬。
李玉珩若是華敏公主的駙馬,那一日買天上之花時,他的神情卻又對不上。
“回去之後告訴你。”薛慎之湊到商枝耳邊,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廓上,一陣鑽心的癢意,商枝忍不住用小指掏了掏,又按揉幾下。
她猜想,一定是那些人的身份來歷不凡,車子周邊都是宮裡的人,小心隔牆有耳。
馬車緩緩停下來,商枝與薛慎之下馬車,換乘轎子去乾清宮。
乾清宮殿前,站着身着軟甲,神情肅穆的禁軍,戒備十分森嚴。
商枝握緊薛慎之的手,兩個人進入內殿,裡面一股藥味瀰漫,元晉帝面色蠟黃,眼窩深陷,半靠在牀頭,九娘子坐在牀邊服侍他喝藥。
秦老將軍大馬金刀的坐着,嘴裡一邊說着今日裡的那起子案件。
“禮王被廢,囚禁在宗人府,太后一個婦道人家執掌大權,力排衆議將禮王放出來,恢復他的王爺封號,這簡直就是當您不存在。高祖皇帝立下的規矩,後宮不得參政,她這是想要垂簾聽政?”秦老將軍給魏太后上眼藥。
元晉帝最忌諱什麼,他就越往那一方面去說。
“禮王更是了不得,隨即捏造證據,堂堂一品大將軍,被他帶着人破門而入,那叫一個威風。老臣的兒子孫子還在戰場上廝殺,他卻要殘害將士的親屬,你說讓不讓人齒寒心冷?這人心冷了,幹啥都沒有勁兒,景凌和景驍從戰場上撤離回來,大周的疆土豈不是被東胡給踏平了?正好合他的心意,與華敏公主平分疆土!”
秦老將軍說着,將禮王勾結華敏公主的書信,一併給呈遞上來。
元晉帝已經將大致情況瞭解清楚,禮王與魏太后想要栽贓秦府,謀奪兵權,等掌握兵權在手後,接下來做什麼?將他殺了,讓禮王上位?
元晉帝滿目陰鷙,眼底閃過弒殺的血腥味。
他對魏太后的容忍程度,近乎爲零。
“皇上,您能甦醒過來,還得多虧了薛夫人,老奴並不知這藥裡面添加了東西,她讓奴才將您喝剩下的一點殘渣,留下來,給她送過去,方纔研製解藥,給老奴送進來。這兩日,每日喂您吃解藥,您才轉醒。”劉公公點出元晉帝的藥碗里加了藥,不用說的直白,元晉帝心中也有數,“您昏倒之後,太后帶着太醫給您醫治。裴首輔擔憂您的身體,太后以您需要靜養爲由回絕。”
這乾清宮雖說都是太后的重重把手,但其中不乏有元晉帝安插的眼線,暫時按兵不動,等元晉帝一醒來,情況便瞬間扭轉。
九娘子放碗的手一頓,她瞥了商枝一眼,收回視線,落在元晉帝手裡的書信上。
原來她娘幾年前,就已經與大周國的禮王勾結,對大周國虎視眈眈。
這時,禮王被押進來,撲通跪在地板上。
禮王滿面痛苦之色,不知道薛慎之是什麼手法,肚腸絞痛,冷汗涔涔。
元晉帝蠟黃的臉上肌肉抽搐,目光猙獰,顯得極爲可怖。
他捏緊手中的信件,彷彿捏握着禮王與太后的脖頸。
他盯着禮王的臉看了半晌,才又合上眼睛,將整個身體靠在軟枕上,嘲諷地說道:“禮王,溫潤知禮,禮賢下士,好一個翩翩君子。你的所作所爲,與対你的形容,哪一點對的上?”
禮王面如金紙,張口求饒,“父皇,兒臣知錯。請您……”饒恕兒臣一命!
最後一句話,淹沒在滿殿飛散的紙張裡。
錯眼看見信件上的內容,他臉色鉅變,渾身抖如糠篩,連一個字音都發不出來。
“這些東西,你來告訴朕,都是什麼?”元晉帝臉上不再是暴怒之色,甚至露出一抹笑容,“安插人進軍營中,盜取作戰圖,邊防圖,給華敏公主,等破了大周國之後,再與她平分天下。只可惜,能力低於野心。”
禮王緊咬着牙關,一聲不吭。
“朕的江山,朕的天下,何時朕的命令被你們視若兒戲?朕廢你封號,囚禁在宗人府,朕不過得一場病,這大周國就要改名換主!”元晉帝面色陡然變得陰狠,彷彿看着仇敵一般,“你們好大的膽子,給朕下藥,謀朝篡位!誣害忠良,引外敵進來,屠戮百姓。朱昀,你罪該萬死!”
“父皇,兒臣冤枉,這不是兒臣做的。”禮王渾身緊繃,冷汗直流,“是……是太后,是她讓讓兒臣與外敵勾結!”
禮王顧不上太多,只想將罪名推到魏太后頭上。
魏太后是元晉帝的生母,元晉帝不可能要她的性命。
元晉帝冷笑一聲,“就你這毫無氣魄的模樣,還妄想繼承皇位?”
“父皇,兒臣對這個位置,絕無半點非分之想!父皇,請您明鑑!”禮王強行支撐着。
元晉帝意味不明的睇他一眼:“你對朕的這個位置並無非分之想?”
禮王深深跪伏在地上,“父皇,您若不信,大可立太子!”
元晉帝低低的笑出聲,眼底充滿嘲諷:“朱昀,你知道自己爲何會敗?你太自作聰明,朕立太子,你就斷了皇位爭奪資格了?你能弒父,殘害手足,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呢?”
禮王心口震顫。
元晉帝從一旁抽出一疊資料,朝禮王劈頭蓋臉的砸過來,“安陽府城,金礦每年有十分之三入你的府中,朱昀啊朱昀,你一個區區王爺,手伸這般長,就不怕被撐死?”
禮王看着地上全都是每年安陽府城孝敬給他的金子的資料,心裡漫上一種絕望。
“朱昀,你做的樁樁件件,朕就是將你千刀萬剮,也難泄心頭之恨!”元晉帝說一段話,氣息微喘,他指着李王道:“劉通,傳朕旨意,將朱昀貶爲庶人,囚禁江州。不得召,此生不得入京。”
禮王面色一變,江州離京城幾千裡,又十分貧苦,他即便想要捲土重來,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讓他慌神的是那些資料,他全都銷燬了,又如何會出現在元晉帝的手中?
突然,他想到一個人,下意識想要否認。
顧鶯鶯不可能會背叛他!
這一刻,再所有證據擺出來的這一瞬間,禮王無法不相信,這真的是顧鶯鶯做的。
她在報復他,不肯救顧冕!
禮王心裡突然涌上一種悲涼,他到最後,竟是孑然一人。所有的人,都背叛他而去,被貶爲庶人,囚禁江州,此生孤苦淒涼。
“父皇……”
元晉帝這段時間,陷入昏迷,被太后胡亂灌藥,身體已經迅速的敗下來,幾句話間,便已經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他擺了擺手,讓人將禮王押下去。
咚咚咚!
禮王突然磕三個響頭,被禁軍給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