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薄命,會試!

嘉郡王妃從悲惋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止住了哭聲,內心深處只有一片激動與喜悅。

雖然至今不知寧雅的下落,但是她留下一息血脈。

她地內心得到一絲慰藉。

“慎之他……”

“慎之去國子監唸書,要晚上纔回來。”商枝煮兩碗茶出來,放在嘉郡王妃面前,“您先喝一杯茶,祛寒。”

嘉郡王妃覺察到手指通紅僵硬,在小輩面前失態,她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撫弄着鬢角的銀髮。捧着一碗紅棗薑茶,冰冷地掌心一片暖意,淺淺飲幾口,溫暖地熱流漫向四肢百骸,體內地寒氣被驅散。

商枝看着嘉郡王妃死寂般的眼睛裡,煥發出光亮,那是對生活有期盼。那一張宛如佩戴上面具的面容,在這一刻被卸掉,淡淡地哀愁被喜色覆蓋,眉眼間地溫婉,十分平易近人。

“郡王妃,我知道您盼望着親人回到身邊。慎之手邊有襁褓與寧雅縣主留下的手書,但是他究竟是不是,還需要請人親口詢問薛伯父,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年那個時間點,許氏的確懷有身孕,這是做不得假,薛伯父也是請穩婆摔斷的腿。如果慎之真的是您的外孫,就是不知這中間出了什麼意外。”商枝認真地給嘉郡王妃分析,也是做一下預防,萬一若不是,也有一個心理準備。

嘉郡王妃點了點頭,“我會派人去杏花村詢問薛定雲,如果慎之是雅雅的孩子,他們對慎之十分苛待,卻也有幾年養育之恩,如果不是他們,慎之說不定……總之,會感激他們。”

商枝頷首,嘉郡王妃性子溫良,方纔會將朱淳視若己出,只可惜朱淳並不感念恩情。

朱淳生母一事,怨不得嘉郡王妃,更與寧雅無關,他是以怨報德。

“若是慎之真的是寧雅縣主的孩子,我有一事請求郡王妃體諒。您想要認親,等科舉之後再認親。他十年寒窗苦讀,我不希望因爲這一重身份,讓他在仕途上出現岔子。當然,您會說以如今郡王府的地位,他不必辛苦科舉也能蒙蔭。慎之有他的驕傲和抱負,我想他更願意用自己的努力站在他想要的位置。”商枝想到嘉郡王府的恩怨,她自私的不想要薛慎之認親,去趟渾水。但是他心底是渴盼着親情,嘉郡王妃對親情的期盼,也讓她於心不忍,不能因爲一己私心,讓他們血脈分離。

那是薛慎之的人生,她不能過分的去幹涉。她能夠去做的,只有支持與陪伴!

嘉郡王妃默然,良久,她輕輕點頭。

商枝捧着一碗熱茶,喝一口,她緩緩地說道:“郡王妃,郡王府的恩恩怨怨,我並不太清楚,只聽秦老夫人提過一些,朱淳對您懷有敵意,我不知道慎之若是回府,他若是做出一些下作手段,您會如何處理?”

畢竟寧雅縣主出事,與朱淳脫離不了關係,朱淳依舊在郡王府過得很好。如果他們因爲朱淳是郡王府唯一的子嗣,留下他繼承爵位,傳承香火,無論他做什麼都會包庇朱淳,那恕她不能讓薛慎之回郡王府。

“枝枝,我知道你心中的顧慮,爲何不處置朱淳,這件事你別問。慎之回郡王府,我就算是舍下這條命,也不會讓他受到威脅。朱淳若是對他動手,我不會收下留情。”郡王妃表明她的決心。

商枝微笑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我們該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這是商枝行事的準則。

“我只想好好守着雅雅留下的孩子。什麼大局爲重,什麼溫良賢淑,我所受地這些教育,讓我失去親生骨肉,還能如何去以德報怨?”嘉郡王妃苦笑一聲,“你說的對,就該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慎之安心科考也好,這些年我不大管事,府中我也該好好收掇收掇。”

商枝說的這一番話,就是希望嘉郡王妃能夠立起來,有她在府裡做主,朱淳也難以翻天,他不過一個庶子,還能夠越過嫡母去?

嘉郡王妃小坐一會,她便回到郡王府。

賀氏正在正院等着嘉郡王妃,這些年他們搬出郡王府。郡王府嘉郡王妃並不管事做主,一切都是管家在打點,有重要的事情方纔來請示嘉郡王妃。如今他們搬回嘉郡王府,自然要把掌家權握在手裡。

“娘。”賀氏見到嘉郡王妃喚一聲,擡頭看着嘉郡王妃滿臉冷肅地模樣,心中暗自想着,賀平章說的那個薛慎之,或許不是寧雅的孩子,嘉郡王妃失望而歸?“娘,您與爹年事已高,我們搬回來,孝敬你們,爲你們分憂,讓你們晚年好好享福。”

嘉郡王妃並未理會賀氏,直接坐在主位上,她對沉香道:“去請管家。”

“是。”沉香快步離開。

賀氏心中一喜,嘉郡王妃這是打算將權給她,“娘,您放心,兒媳不會辜負您的期望,會將府裡上下打點好。”

嘉郡王妃掀着眼皮子,這才正眼看她,“你父親是三品官的出身,你是嫡女不錯,你嫁的是庶子,也隨他是一個庶妻。府中庶務交給你打點,府外的應酬讓你去應付,你讓那些誥命夫人,宗婦如何想?以爲這嘉郡王府真的沒人,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妻去羞辱她們?將一個個得罪狠了,讓嘉郡王府推上風口浪尖?”

賀氏臉色一變,當年她嫁進郡王府,她爹還不是三品大臣。

“娘,相公是放在你膝下教導……”

嘉郡王妃毫不留情地說道:“放在我膝下教導,也抹不去他體內低下的血脈,做的事情也下作上不得檯面。我與郡王如何放心將這偌大的郡王府交到他手裡?郡王只有他一子,宗室卻不止他一個。好在我身子骨算硬朗,還能從宗室挑選一個過繼,撐起郡王府的門庭。”

面對突然轉變的嘉郡王妃,賀氏險些招架不住,這與她設想的不一樣。

過繼?

這個時候過繼,老爺豈不是成爲笑柄了?

人人都認爲這嘉郡王府是他繼承!

這時,管家與沉香一同過來,他從沉香口中得知郡王妃要重新掌權,將印章與賬房鑰匙帶過來,一併交給嘉郡王妃。

“郡王妃,賬本全都鎖在賬房,老奴等下給各個鋪子與莊子的管事送口信,讓他們明日來郡王府,您與他們對賬立規矩。”

嘉郡王妃將印章與鑰匙收起來,“朱淳住的院子是正院,郡王世子的規格。管家,你在郡王府幾十年,這一些規矩都不懂?比照其他親王府庶出的規格,多出的人數裁減,可不能亂了套。”

“是。”管家應下,心底暗暗心驚,郡王妃這是大刀闊斧,準備動大老爺了?

賀氏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嘉郡王妃一口一個庶出,比照其他的庶子規格,這不是將老爺的臉皮子丟在地上踩?不得叫人笑話死?

“娘,相公……”

“住在郡王府,就得按照規矩辦事。賀氏,你也是從書香門第出來,這些規矩不用我說,你心中該有數。”嘉郡王妃裁減人數,就是要削弱他們的力量,吩咐管家道:“立即執行。”

賀氏還想說什麼,見管家離開將他們將院子騰出來,然後裁減人數,連忙跟過去,生怕管家動了不該動的人。

嘉郡王妃按揉着太陽穴,滿面疲態。

“郡王妃,您這麼做,奴婢擔心朱淳會狗急跳牆。”沉香將自己心底的擔憂說出來。

嘉郡王妃冷笑道:“他不會。”

而且,嘉郡王妃就等着朱淳狗急跳牆,一舉將他給拿下。

朱淳有幾分腦子,他想要繼承爵位,一定會選擇忍辱負重。

“放出消息,我要在宗室挑選十二歲至十六歲的男子過繼。”嘉郡王妃垂着眼瞼,人人都認爲朱淳會是繼承人,雖然是庶子,在權貴圈卻得到人認可,而她若是挑選一個教養幾年便能夠支撐門庭的繼承人,也能夠分化朱淳的勢力。

這一刻,嘉郡王妃不禁慶幸,當年想要看朱淳的品行,因而並沒有將朱淳記在她的名下,便是防備着他心術不正,若是記在她的名下,便能夠名正言順繼承爵位。非但不能成爲雅雅的靠山,還會成爲雅雅的厄難,事實也是如此,雅雅因他而死!

過繼一事,也是對朱淳的警告。

沉香驚異道:“郡王妃,您是打算將郡王府交給小主子繼承?”

郡王妃搖了搖頭,“朱淳將郡王府視作囊中物,若是給慎之,只怕他會對慎之動手。慎之有自己的能力與抱負,這空頭架子,要來何用?”

意思是真的打算過繼一個過來,制衡朱淳。

嘉郡王妃說做就做,她邀請宗室的人來府中做客。

朱淳聽後,氣怒地將書案上的東西掃落一地,滿面陰霾。

賀氏焦急地問道:“老爺,院子難道騰出來?我們如果騰出來,真的讓郡王妃過繼一子過來,只怕我們在貴族圈裡難以立足。”

朱淳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他除了忍,別無他法!

郡王妃這是準備打擊報復他了!

“搬!裁人!她如何說,我們照做!”朱淳一拳錘在書案上,憋着一肚子窩囊氣。

他如果不按照嘉郡王妃的去做,一頂不敬嫡母的帽子扣下來。

嘉郡王妃開口,元晉帝沒有不答應的。

他必須要敬着嘉郡王妃。

賀氏忍不住多嘴道:“你現在爲皇上辦事,你請爹去請封世子,皇上會批下來。”

朱淳眸子裡晦暗不明,他只是元晉帝眼中的一條狗。順眼養着,不順眼哪裡能留着?他若是敢言語有威脅之意,只怕不等嘉郡王妃動手,元晉帝第一個就要除掉他!

“閉嘴!”朱淳陰晴不定,他握着拳頭道:“你順着郡王妃,她給你氣受,你也得忍着。”

賀氏滿腹委屈。

這時,有人過來稟報,“主子,賀平章逃了。”

朱淳厲聲道:“追!”

“是。”來人準備退下去,就聽朱淳道:“就地處置了。”

——

賢德殿。

雲姑姑吩咐下去的侍衛,並沒有找到水底的人,只得將文嫺帶進宮。

文嫺一進寢宮,立即跪在地上,“姑姑,不是我害的表姐,是那個窮酸書生,他想要尚公主,利用我找人欺辱表姐。姑姑,嫺兒知道錯了,今後會對錶姐懺悔。”

文貴妃目光冰冷如刀地射向文嫺,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若不是她是禮王妃,她有千百種手段對付她,讓文嫺生不如死!如今不得不顧及禮王。

“你怨恨本宮未給你求來如意的親事,將心中的怨恨,報復在永安身上。”文貴妃握緊扶手,永安半夜驚醒過來,若不是有宮婢寸步不離的守着,她早已尋短見。她好好的女兒,被文嫺給害了!

“不不不,姑姑,嫺兒沒有,不敢怨恨姑姑。”文嫺嚇得眼淚都要掉出來,渾身顫顫發抖。

“不敢?”文貴妃面色陰沉,步步走到文嫺的面前,看着她面色蒼白的求饒,一副無辜的模樣,怒氣填胸,“你不但敢,還敢做!”

“姑姑,嫺兒……啊……”

“啪”地一聲,文貴妃揚手一巴掌打在文嫺的臉上,狠狠掐着她的下頷,逼迫她仰着頭,望着文嫺眼底的驚懼,文貴妃冷聲道:“平日裡本宮待你不薄,永安將你這個表妹放在心尖上疼愛呵護,誰若是讓你受委屈,她必然爲你討個公道。而你又是如何回報她?文嫺,若不是你是禮王妃,本宮要將你千刀萬剮!”

“姑……姑姑……”文嫺被文貴妃掐得滿臉痛苦,麪皮被尖利地指甲劃出血痕,她抓住文貴妃的手,張口想要求饒,“姑……姑姑,嫺兒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饒我這一回……”

文貴妃將文嫺狠狠甩在地上,看着文嫺捂着下頷乾咳,意味不明道:“你是禮王妃,又是我的侄女,你難得犯一次錯,本宮還能殺你不成?”對雲姑姑遞一個眼色。

不殺她就好!

文嫺心中鬆一口氣,下一刻,被雲姑姑掐着下頷,將一粒藥塞進她嘴裡。

文嫺臉色驟變,她摳挖着咽喉,藥丸早已順着喉嚨滾落下肚。

“行了,你回府去吧。你對永安做的事情,一筆勾銷。”文貴妃俯視着文嫺,看着她滿面淚痕,不禁勾脣道:“再晚,本宮就要改變主意了。”

文嫺擔心吃的是毒藥,聽到文貴妃的話,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的爬出賢德殿。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文嫺悶着頭跑,離開賢德殿一段距離,她靠在樹幹上喘息,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宮門離賢德殿很遠,她是被雲姑姑帶進宮,自己跑出來,沒有安排軟轎,只能走出去。

文嫺心裡發慌,等她走到宮門口,只怕已經下鑰了。

她快步往宮門走去,寒冷地晚風吹刮在身上,文嫺並不覺得冷,反而口乾舌燥,心裡燥熱起來。擡手擦去額頭上的薄汗,文嫺感受着體內的異樣,心裡的不安逐漸擴散。

不敢停留,文嫺越走越快,到最後她跑起來,恨不得立即跑出宮門。

身體也越來越熱,小腹裡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皮膚也乾渴起來。身上的力氣漸漸流失,她雙腿發軟地倒在地上。冰涼地觸感,讓她舒服地呻吟。文嫺連忙捂住嘴,驚恐地瞪大眼睛,終於醒悟過來,她這是中藥了!

文嫺驚慌失色,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又軟倒在地上。渾身熱得她不受控制的在地上摩擦,汲取冰涼緩解身上的藥效,卻生出更多的渴望。雙手隨着身體的反應,去扒身上的衣服。她的理智尚存,卻無法剋制住自己的行爲。

文嫺絕望了!

她狠狠咬着舌根,劇烈地痛楚讓她停止手上的動作,往宮外爬去。

“這是哪個宮裡的人?”

耳邊傳來一道尖細的嗓音,文嫺剋制不住地伸手朝對面的人拽去。

內侍嚇一跳,連連往後退,看着文嫺的生面孔,從她的穿着認出是哪家的夫人。

“你快去找人,將這女人攆出宮去。”內侍吩咐同伴。

文嫺卻撲過來,將內侍抱住,雙手撕扯着內侍的衣裳。嚇得內侍臉色煞白,尖細地叫喊着,“快將這瘋婆子拉開!”

能夠進宮的人,身份都不低,一眼就能夠看出文嫺中藥,這些人哪裡敢碰?根本不敢上來解救被文嫺纏住的內侍,撒腿跑了,只恨沒有看見這一幕。

內侍狠狠地推開文嫺,文嫺跌倒在地上,被內侍踹一腳,她根本不知道痛,抱住內侍的腿,爬上去雙腿纏住內侍,“熱,我好熱,給我,你快幫幫我……”

“啊!”內侍的衣裳被扒開,他尖叫一聲,胸口一痛,被文嫺粗魯的咬上來。

內侍被文嫺撲倒在地上,他嚇得肝膽俱裂,就怕有人看見,他腦袋都保不住。雙手亂摸,摸到一塊石頭,狠狠地在文嫺頭上砸幾下。文嫺吃痛,內侍趁機抓着她的肩膀將她掀開,提着褲子逃命。

藥效太烈,文嫺對痛覺都麻木了,身上彷彿有無數的蟲子在啃咬她,抓心撓肺的在地上打滾。

巡邏的侍衛走過來,文嫺眼睛發光,抓着前面的一個侍衛,雙手雙腳纏住他,往他身上亂啃。侍衛被文嫺突然撲上來,咬住他的脖子,嚇一大跳,臉色不善的單手將她拎開。文嫺死活不肯放,力氣大的驚人,嘴裡唸叨着,“熱,我好難受,給我,求求你給我……”

侍衛臉色難看,雙手將她扒拉開,文嫺雙腿勾纏住侍衛,雙手去撕他的衣裳。

其他的幾個侍衛回過神來,一人抓着文嫺一條胳膊,將她從男人身上拉下來。

“放開我!你們快放開我!我是禮王妃!你們敢碰我,小心我讓王爺剁掉你們的手!”文嫺拼命地掙扎着,手抓不住侍衛,扭動着身子往侍衛身上蹭。

侍衛聽到文嫺自爆出身份,面面相覷,想要鬆開文嫺,又不敢鬆開,就怕她纏上來。

“你們去通知皇上。”

其中兩個侍衛立即去通稟皇上。

元晉帝一聽禮王妃淫亂宮闈,震怒,讓劉通去將人帶過來,又命人去禮王府將禮王傳進宮。

劉通跟着侍衛過來的時候,就看在文嫺纏着一個侍衛磨蹭,其他幾個侍衛臉上都有血印子,顧及着文嫺的身份,不敢將她給敲暈了。

“將她打暈了。”劉通看着眼前的情形,心往下一沉,文嫺分明是中藥了。

侍衛得了劉公公一句話,一記手刀將文嫺劈暈。

劉通看着掛彩的侍衛,吩咐他帶來的兩個宮婢,將文嫺帶到勤政殿。

禮王這時也急急趕進宮,在門口與劉通相遇,目光陰沉地看着衣襟散亂,渾身狼狽地文嫺,雙手緊握成拳,先一步踏進殿內。

元晉帝看着躺在地上的文嫺,臉色鐵青,拿着手裡的奏摺砸向禮王,“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大婚第一日,不來宮裡請安謝恩。一個女人都管束不住,在後宮……做出這等不知廉恥之事!”

禮王連忙跪在地上,“父皇,兒臣疏於管教,願受責罰。”

元晉帝切齒地指着禮王,一甩袖,在玉階之上來回踱步,不知該如何處置文嫺。她的所作所爲,就該弄死了。但是文嫺與禮王成親才一日,傳出文嫺的死訊,定有不好的傳言流傳出去,顧惜着皇家顏面,元晉帝最後下定奪,“你帶回去將人管教,時機一到,處置了。”

“兒臣告退。”禮王應下,抱着文嫺往外殿外走。文嫺清醒過來,雙手往禮王衣裳裡鑽,禮王臉色難看,將她打暈了,帶出宮。

元晉帝目光陰鷙地看着離去的禮王,下令道:“參事的人,都處置了。”

“是。”劉通應聲。

“文伯府教女無方,丟盡皇家顏面,取消爵位世襲罔替,罰俸祿三年!”元晉帝心裡怒火難平,他指着劉通道:“立即着內閣大學士擬旨!”

“是。”劉通立即出宮請內閣大臣徐耒進宮擬旨。

元晉帝捂着痛得欲裂的腦袋,坐在龍椅裡,印堂上隱隱的灰暗略帶黑色。

而禮王將文嫺關押在僻靜的廂房中,勒令下人擡一桶冰水過來,安排兩個粗使婆子,“她醒過來,將人丟進木桶裡。”

“是,王爺。”婆子將文嫺扶着放在牀上。

禮王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不久,文嫺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嘴裡喊着,“熱。”

婆子抓起她丟進冰水裡,徹骨的寒冷令文嫺瞬間清醒過來,一隻手將她的腦袋摁進水裡。文嫺撲騰着掙扎,快要閉過氣去,那隻手鬆開,她吐出一口水,大口大口的喘息。下一刻,又被摁進水裡,將要窒息再將她放出來,反覆折騰大半宿,文嫺去掉半條命,體內的藥效解了,纔將她拎出來,丟在牀上。

文嫺雙眼噴火,指着兩個婆子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將我溺在水裡!明日讓王爺,將你們統統杖斃!”

婆子們早就聽到風聲,王妃不得寵,洞房被冷落,她在宮裡做了丟盡皇家顏面的事情,王爺將她關在這裡,文嫺這輩子沒有翻身的可能!

“王妃忘了自個乾的醜事?老奴也是奉命行事,王妃還是好好在這裡反省,說不定有活命的機會。”婆子丟下這句話,離開屋子,嘭地關上門。

婆子的話讓文嫺心中驚慌不已,那些被忘掉的畫面,一幀幀在腦海中呈現,全是她向侍衛與太監求歡的畫面,文嫺臉色煞白,氣焰頓消,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恥辱與恐慌。她在皇宮做出這種下賤的事情,最後驚動皇上,卻沒有將她處死,很大的原因是念在禮王新婚的份面上。

想着婆子的話,文嫺渾身發冷,禮王是不打算讓她活了。不是將她關到死,就是等一段時日,再找個契機讓她暴斃。

她不想死!她還這般年輕!

文嫺顧不得身上的虛軟,脫掉身上溼透的衣裳,跳進冰水裡,狠狠擦拭被太監和侍衛碰觸過的身體,眼底佈滿嫌惡之色,恨不得將那些下賤的人,全都給殺了!

心裡怨恨文貴妃狠毒,下手半點不留情,給她吃chun藥,就是讓她淫亂宮廷!

皮都快要搓掉,凍得渾身僵硬,文嫺才從冰桶裡爬出來,皮膚全都變成青色,牙關打顫,從箱籠裡翻出一件衣裳穿上,‘阿嚏’一連打幾個噴嚏,文嫺吸一吸堵塞的鼻子,去開門。門板已經上鎖,掌心拍紅了,外面也沒有動靜。

文嫺看着屋子裡緊閉的窗戶,推開窗子,驚喜地發現窗子沒有被封死,她踩在凳子上翻出窗戶,從後門跑出去,打算迴文伯府,求她娘救命。

守門的婆子,就是將她按在冰水裡的兩個婆子,文嫺臉色一變,她躲起來,等明早換人的時候再跑出去。

天矇矇亮,婆子已經被人替換走,文嫺躲在草叢裡,四肢凍得僵硬。中藥後身體本來就虛弱,冰水裡泡很久,吹半宿冷風,文嫺病倒了,腦袋昏沉,渾身滾燙。她搖了搖頭,支撐住,堂而皇之地走出後門。

婆子認出文嫺是新王妃,並沒有阻攔,只是心裡嘀咕着,王妃大清早從後門離開做什麼?

很快,她就知道了,王妃是逃跑了!

禮王府派人出來追拿文嫺。

文嫺一出府,就往文伯府跑。發現有人在追拿她,文嫺東躲西藏,腦子昏昏沉沉,慌不擇路,跑到繁華的街道。她喘着粗氣,擡頭茫然地看着四周,忽而,目光一頓,他看見人羣裡鬼鬼祟祟地賀平章!

心裡涌起怒火,如果不是賀平章,她怎麼會淪落到今日這種下場?不是這個賤人的誣賴,她還是風光無限的禮王妃!

文嫺咬着牙根,含恨地朝賀平章走過去。街道上人來人往,她一下子被困在人潮中,看不見賀平章。手腕突然一緊,她被大力的朝一個方向拽去,賀平章的面容在她面前一閃而逝,胸口劇痛,一把劍從胸口貫穿,身後也傳來一道悶哼聲,賀平章被刺穿文嫺的劍扎傷胸口。

他忍着痛,將文嫺往前一推,順着人潮散去。

刺客拔出劍,文嫺撲通倒在地上,胸前的血窟窿汩汩冒着血。

周遭的百姓受到驚嚇,尖叫着,“殺人了!出人命了!”

刺客看着混亂的人羣,不見賀平章的蹤影。

賀平章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往僻靜地巷子裡躥去,冷汗滴落進眼睛,肩膀往眼睛一擦,他看見一戶院門打開,文氏拿着帷帽戴在頭上準備離開。

“撲通”一聲,賀平章摔在門口,站在門內的寶翎看一眼賀平章,又看一眼文氏,示意她快點離開。

文氏頷首,腳步蹣跚的離開。

寶翎看着眼前的人,脣邊浮現一抹冷笑,這個人不就是文嫺聯手,謀奪永安清白的男人?

賀平章伸出手,向寶翎求救,“救……救我……”

寶翎踱步至他的身邊,譏誚道:“本宮爲什麼救你?”

賀平章從懷裡掏了掏,拿出那本小冊子。

寶翎看着皺巴巴的小冊子,皺起眉心,撿起來翻看,越看越心驚,她捂着心口,目光凌厲地看向賀平章,“你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撿……撿的……”賀平章十分虛弱,看着掌心暗黑的血,劍上塗了毒藥。

寶翎攥緊手中的冊子,她終於明白父皇爲何不重用興寧侯,卻處處維護興寧侯,原來是有把柄在興寧侯手裡。難怪興寧侯是父皇寵臣,行事卻不敢囂張,也是怕被父皇給除掉。

賀平章‘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寶翎看着面色青白的賀平章,沉吟片刻,吩咐香凝道:“將他拖進去,請郎中過來。”

郎中急匆匆過來給賀平章診脈,檢查胸口的傷勢,搖頭道:“他毒入肺腑,沒有辦法根治,吃藥壓制,最多隻能活一年。”

“一年?”

“是的,他的毒在肺腑,我給他施針壓制毒素,可能每日都要受心絞痛之苦。”郎中給賀平章施針,清理傷口,包紮好,留下藥方離開。

寶翎看着半死不活的賀平章,冷哼一聲,“薄命相。”

“公主,如何處置他?”香凝在一旁問道。

寶翎看一眼手中的冊子,好歹他給她送來這麼大的一個驚喜,“留一個人照看他。”是死是活,就與她無關了。

香凝安排一個婢女留下來,照看賀平章的生活起居。

“回宮。”寶翎坐在馬車上,突然想起一事,“今日初幾?”

“回稟公主,今日初三。”

“初三……還有六日科考。”寶翎嘴角彎了彎,商枝的未婚夫婿,不就是進京參加科舉嗎?“十年前會試貢院,生出火災,燒死舉人九十餘人,燒傷者不計其數,令人不勝唏噓啊。”

二月是大風肆虐的時節,考棚是木板與葦蓆搭建,一旦起火便是火燒連棚。

寶翎目光微微閃了閃,準備動用關係,將薛慎之安排在靠近火號的考棚。

——

國師府。

文伯爺求見,一見到樓夙,跪在地上哭求,“國師大人,小女被人算計中藥,纔會舉止出格,皇上降旨取消爵位世襲罔替。如今小女被人殺死於鬧市,皇上只派人徹查,並未收回成命。下官懇請國師在皇上面前,爲下官求情,美言幾句。”

樓夙將最後一字寫下,經文算是抄完了,他晾乾墨跡,這才擡頭看向文伯爺。

“伯爺還記得之前替文小姐求藥方,簽下契書一事?”樓夙將契書拿出來,扔在文伯爺腳邊,“你將興寧侯府這幾十年來做的罪孽,證據悉數取來,抵這一紙契書,本座再向你請求皇上開恩。”

文伯府與興寧侯府是姻親,興寧侯府犯下罪惡,文伯府也有牽扯,文伯爺手裡多少有罪證在。

“這……”

“文貴妃與伯爺兄妹情分,並不親厚。”樓夙漫不經心的提起。

文伯爺心中凜然,文嫺中的藥就是文貴妃下的,她爲永安一事,將他記恨上。文嫺一死,讓禮王丟盡臉面,禮王那邊靠不住,他又與興寧侯撕破臉,如今文貴妃也將屠刀指向他,只有求得國師的庇護。

但是將興寧侯的罪證給國師,他也將自己的命脈送到國師的手裡。

“你以爲沒有那些罪證,你就能避開劫難?”樓夙輕笑一聲,似乎在諷笑他不自量力。

文伯爺握緊了拳頭,佝僂着背脊跪在地上,心中最後一線生機似乎被樓夙掐滅,他長嘆一聲,“我給。”

樓夙眼底並無波動,彷彿在他的意料之中。

“幾十年的證據,我需要時間,半個月!”文伯爺提出時間上的寬限。

樓夙手指叩擊一下桌面。

準了。

文伯爺心情沉重地退出三清殿,他不能讓爵位斷在他的手裡,只能放手一搏了!

他一走,淨月捧着一疊資料進入三清殿,“主子,屬下已經查明,賀平章是杏花村裡正賀良廣與鄧桂花之子,他的身世並無異樣,遇見鐘鳴是意外。另外,鐘鳴已經死了,他去別莊取東西被興寧侯的私兵截殺。”

樓夙垂着眼眸,辨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還有一事,當初嘉郡王妃誤認薛慎之爲寧雅縣主的孩子,據說他的樣貌與寧雅縣主、李玉珩有幾分相似。正好他也是杏花村人,屬下一併將他查了。”淨月將薛慎之的資料放在樓夙手邊,“薛慎之是寧雅縣主所出!”

樓夙眼中波瀾劇烈的晃動。

淨月道:“二十年前,薛定雲的妻子許氏生產那一日,薛定雲去請穩婆,半路上撿到薛慎之,因爲救薛慎之摔斷一條腿,薛大虎將人帶回去,再去請穩婆,許氏生下死胎,在鄉下生死胎會傳出閒話,名聲不好聽,薛定雲夫妻將此事隱瞞下來,將薛慎之當做親生兒子養着,許氏卻怨恨薛慎之,因爲他的緣故,耽誤請穩婆接生,纔會害得她的兒子胎死腹中。這些年一直苛待薛慎之,直到薛大虎救薛慎之而死,許氏無法容忍,將薛慎之趕出薛家。”

樓夙沉默良久,他問,“爲何胎死腹中?”

淨月解釋道:“屬下找了穩婆查證,她記起這一件事,孩子並非是因爲耽誤時間而胎死腹中,胎兒在腹中死了幾日,臍帶繞着脖子窒息而亡,許氏不願相信,認定是薛慎之的到來,剋死她的兒子。”

樓夙點了點頭,並未拆開資料,而是往淨月面前一推,“送到嘉郡王府。”

“是!”淨月拿着資料送去嘉郡王府。

嘉郡王妃反反覆覆看着資料,確定薛慎之是她的外孫,壓在心口的大石落下,迫不及待想要去找薛慎之,她記起商枝的話,又想起身邊虎視眈眈的人,強行按耐住要見外孫,與外孫相認的衝動,吩咐沉香準備香油錢,她要去國寺住幾日,在菩薩面前還願。

——

商枝提心吊膽幾日,就怕嘉郡王妃找上門來,招來其他的是非,擾亂薛慎之清淨。直到科舉的前一日,嘉郡王妃那邊都毫無動靜,反而傳出嘉郡王妃要從宗室過繼,打壓庶子。

京城裡的貴族圈聞到風聲,宴會邀請賓客,直接請嘉郡王妃,並不再給賀氏遞帖子。這一舉動,足以說明圈子裡的人,到底是看中嫡庶之別。

之前嘉郡王妃不管事,朱淳是公認的繼承人,自然會給賀氏送帖子,與下一任郡王妃打好關係。如今事情有變,都是正經的嫡出,誰會自降身份接待庶出?

嘉郡王妃的手段,讓商枝挺欣慰,至少她在表明態度,爲了薛慎之,她願意重新出現在人前,拾起她應有的權利,盡她所能爲薛慎之擋風遮雨。

只因爲她一句話,嘉郡王妃再想念薛慎之,都能剋制不來相見,足以說明薛慎之在她心底有多重要。

商枝將那一日與嘉郡王妃的談話,全部告訴薛慎之,薛慎之也贊同。商枝反倒過意不去,是她擅作主張了。

“等你科考完,去見一見嘉郡王妃。”商枝將鍋裡煮的水煮雞蛋撈出來,裝在碗裡晾着,給薛慎之明天帶去考場吃。

薛慎之沉默半晌,方纔點頭,“好。”

商枝朝他笑了一下,數一數雞蛋,一共十八個,會試有三場,每場三天,從二月初九到二月十八號。好在春闈不比秋闈,食物只要不加水,可以保存七八天。

她特地割了幾斤牛肉與豬肉,全都切成條醃製,放在鍋裡用油炸幹,加一些調料,並不放很辣,只是加一點辣椒粉,香辣鮮美的氣味撲鼻,商枝嘗一根肉乾,十分入味有嚼勁。

商枝將瓷罈子的水漬擦乾淨,將牛肉與豬肉分裝好,叮囑薛慎之,“你吃的時候,用乾淨筷子挾出來,這樣罐子裡的肉乾能夠儲存時間長一點不會變味。”

又給薛慎之做幾個大肉包,與一些點心,只夠頭三天吃,後面的六天,商枝給做的是饅頭與烙餅。

薛慎之看着商枝準備滿滿一大包,不由得失笑,從中拿出九個雞蛋,“我吃不了這麼多,留着明日做早飯吃。”

商枝想一想,包袱裡裝的乾糧足夠他參加完考試。

“行吧。”商枝看着薛慎之經過調理,微微紅潤的面色,準備兩壺水,一壺鹽糖水給他補充體能的,一壺開水給他解渴,準備得十分充分,“你的學具準備好了嗎?還有油燈之類。”

“都準備好了。”薛慎之看着商枝操心的模樣,忍不住拉着她抱進懷裡,想親一親她,卻被商枝毫不留情面的推開,“我看一看。”

商枝比薛慎之還緊張,生怕他有個不注意漏掉東西,看着籃子裡準備的兩支毛筆,絮絮叨叨地說道:“兩支怎麼夠,你多準備幾支,不佔地方,還有墨碇,也多帶兩塊備用,如果這塊不好用咋辦?”說着去書房取來兩塊墨碇與幾支毛筆。

薛慎之十分無奈,卻也由着她,讓她放心一點。

一切都準備就緒,兩個人洗漱躺在牀上,商枝翻來覆去睡不着,“你回房去睡?我怕吵着你睡不好,影響明日考試。”

薛慎之將她摟進懷裡,雙腿夾住她亂動的腳,“我給你講一個年獸的故事?”

商枝靠在他的胸膛,聽他說講故事給她聽,眼睛一亮,“你還會講故事?以前都沒聽你說過。”

薛慎之揉着她的腦袋,低笑一聲,“我的娘子睡不着,只能出此下策了。”

商枝聽到‘娘子’二字,臉頰滾燙,抱着他的腰,縮進他懷中,耳邊傳來他清潤地嗓音,“傳說在很早以前的太古時代,有一種兇猛的怪獸,名字叫‘年’,它生性非常的兇殘,喜歡吃人……人們就會穿紅掛紅以示喜慶,併除舊迎新之時大放爆竹,後來‘年’就再也不敢來了。”

這個故事,就是哄一鬨孩子,商枝卻在他低沉地嗓音中,漸漸地熟睡過去。

薛慎之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眉眼溫柔,握着她的手心,在脣邊親一下,將她的腦袋擡起來,被子掖在下頷,擁着她一起睡過去。

天矇矇亮,商枝在薛慎之懷中醒過來,輕手輕腳下牀,鑽進廚房做早飯。

她一動,薛慎之就醒過來,緊跟着起身,洗漱後,幫着商枝做早飯。

早飯做好,沈秋也起來了,擺好碗筷。

龔星辰還未起牀,商枝給他留一份,三個人圍坐起來吃早飯。

吃完早飯,商枝與沈秋送薛慎之去貢院。

貢院裡已經排起長龍,等着兵衛搜身,檢查隨身攜帶的物品是否有夾帶私藏,與鄉試的程序差不多。

輪到薛慎之的時候,已經半個時辰過去,大包小包擺在桌面上,兵衛忍不住看一眼幾個人。

拆開包袱,聞到食物的香味,忍不住咽咽口水,實在是太香了,又品種豐盛,算是檢查最煎熬的一個。其他人不乏出身好的,但是食物的香味卻沒有這般勾人。

“過!”薛慎之的檢查完,確定沒有問題,有人給他考棚的牌子。

薛慎之拿着牌子,皺一皺眉。

火號。

------題外話------

啊啊啊,終於科考了!

薛哥要崛起了!

能夠娶媳婦了!

嘿嘿,小綾子好久沒有一章更新一萬字加了,今天更新了一萬一!棒不棒!希望能夠繼續保持,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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