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這幾日比較忙,她去了不少鋪子,茶鋪花圃都去了,這才堪堪把幾種花給收齊,準備做花香精油。
這就是個費勁的活了。
但是這個活兒懂得原理後,並不難。爲了把核心技術握在手裡,方菡娘目前並不打算僱人來做。
地裡的莊稼前些日子老方頭跟方長莊隨隨便便給她種了下,種的很不上心,她倒也不在意,她又不靠莊稼吃飯。反倒是方六叔心疼莊稼被糟蹋,又皺着眉去重新播了次種。這幾日不是在地裡伺候莊稼,就是在看方菡娘新房子那跟着那些做工的一起給房子打地基,忙得很。
方六嬸近日則是忙着給茹娘說婆家,也沒什麼時間。
方菡娘捶了捶腰,這活不繁瑣,索性自己慢慢來,等後面提純生鹼,攪拌等需要下大力氣的時候再讓六叔六嬸過來幫忙。
方芝娘年齡雖小,但卻懂事的很,知道姐姐一個人很累,她也過來幫忙,幫着姐姐加個柴,添個火,還是很可以的。
方明淮也想幫兩個姐姐的忙,他邁着小短腿,去撿了不少的柴,然後捆了拖回家。
姐弟三人忙得熱火朝天的。
王逸飛見方芝娘方明淮幾日都沒去找他,心下不安,生怕是他們遇到了什麼麻煩,這日一大早,急急忙忙來了方家村。
透過破爛的門板,倒是能看到院子裡,幾個孩子都在忙碌的幹着活,臉上還帶着笑。
王逸飛見狀就放下了半顆心,在外面看了半晌,這才又全然放心的家去了。
方菡娘姐弟三人倒是不知這個小插曲,繼續熱火朝天的在家裡忙活着,忙了幾天,堪堪提煉出了七瓶花香油。
方菡娘這才舒了一口氣。
這日裡,終於閒下來的芝娘跟明淮歡快的去找王逸飛玩去了。方菡娘閒着無事,想了想,去村裡賣甘蔗的人家裡買了一捆甘蔗。那家人不錯,見方菡娘一個小姑娘,也抱不動這麼多,主動派了家裡半大的小子幫方菡娘抱到地方去。
方菡娘謝過之後,跟那小子說說笑笑的往她家蓋房子的地方走,迎面就碰上了精心打扮過的方香玉,正扭着腰往他們這個方向走。
“呦,這幾天沒見,又勾搭上一個啊。”方香玉用帕子掩着嘴,嬌俏笑着,還朝那半大的小子扔了個媚眼。
那小子哪裡見過這陣仗,當即臉就紅了,悶着頭不說話。
方菡娘理都不理方香玉,拉了拉呆在原地不動的小子:“咱們走。”
走出了好遠,方菡娘還能感覺到方香玉站在她身後看她。
她沒理會方香玉。
兩家人都鬧成這樣了,也沒什麼好理會的。
至於她說的什麼莫名其妙的話,方菡娘更是不會往心裡去。
方菡娘帶着甘蔗去了工地,方六叔拿了大砍刀砍成一段段的,分給工地上蓋房子的人。引得工地上不少人都在誇她心善,啃根甘蔗再幹活,別提多美了。
方菡娘特特找了個大蛇皮袋子,工地上幹活的人就圍着蛇皮袋子吃起了甘蔗,一邊吃一邊聊着天:
“咱們這主家啊,人善心也美,又能掙錢,也不知道將來誰又這個福氣能娶回去呦。”
“哎?對了,菡丫頭,”有算得上相熟的人,往蛇皮袋裡吐了口甘蔗渣,八卦的問,“我家大妮子比你還大一歲,至今也就只會在家裡幫着炒個菜啥的,你咋這麼能幹呢?這不才剛分家麼,這麼快就攢下一座大房子了?”
方家村的人,對方菡孃家裡情況算是清楚的,都知道分家前幾個孩子過的也就是餓不死凍不死的日子,雖說可憐,但村裡沒飯吃的人多了去了,不比方菡娘幾個孩子還可憐?
然而就是這麼幾個窮苦的孩子,短短小半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變化村裡人可都看到了眼裡。
先是穿的好了,臉上氣色也好了,尤其是方菡娘,短短小半年,從樣貌到氣質,一下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土裡土氣的樣貌越長越開,美貌漸顯,原本瑟瑟縮縮,不敢大聲言笑的性子,也變得落落大方愛笑開朗起來。更重要的是,人家差不多從一開始分家的家徒四壁,到現在都自己買了地基要蓋大房子了!
真是,讓人都嫉妒的眼紅啊。
方菡娘用牙剝了條甘蔗皮下來,聞言笑了笑:“也是我運氣好啊,正好碰上縣令夫人,得了她的眼緣,幫她辦了幾樁事,這些銀子也算是託了縣令夫人的福吧。”她咬了口甘蔗,真甜!
原來真是遇上貴人了!
幾人面面相覷,之前他們就聽說過,方菡娘經常坐縣裡的馬車回來,果然,人家搭上的那可是縣令夫人!
衆人不禁嘖嘖感嘆。
吃完了甘蔗,衆人都不是偷奸耍滑的,自覺收拾了一下現場,又甩着膀子吆喝着開幹了,他們把地基壓的實實的,分外賣力。
方六叔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勸方菡娘回去:“菡娘啊,這裡淨些大老爺們,一身汗味也不好聞,你一個小姑娘待在這沒得被薰壞了……那東西最近還做不,拿了分紅的銀子,不幹事,總覺得心裡發虛啊,銀子燒手的很,燒手的很。”
方菡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家這六叔真是個樸實的漢子,她笑道:“六叔,我來就是問你啥時候有空的,有空了咱們就先去把那燒鹼給搗鼓出來。”
方六叔喜上眉梢,以拳擊手,爽快道:“現在就有空的很,走,咱們這就回家整去,正好蓋房子我還又買了好幾大袋子生石灰,還在家裡垛着呢。”
方菡娘見方六叔這麼爽直,她也不含糊:“好,那咱們今天就去開始弄,早弄完早休息。”
“哎,好嘞!”
叔侄二人一起回了家,還沒到家門口,就隱隱聽到了杏花娘嘴裡邊磕着東西邊在那說閒話的聲音:“哎呦茹娘,不是我說你,你這眼光也太高了些……方嫂子,她小孩子家家的不知事,這事你可得把主意拿正了。我那孃家侄子,長得可是好看的很,地裡的活又是一把好手,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想嫁呢。嘖嘖,要不是我家杏花已經定親了,這肯定輪不到說給你家茹娘啊。”
“你,你給我滾!”方六嬸不知道掀了什麼東西,不一會兒就見着杏花娘狼狽的從他家門口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還往地上狠狠的唾了一口,“呸,什麼玩意兒,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結果杏花娘一擡頭,就見着方長慶陰着臉正在瞪着她。
杏花娘臉色又白又紅,煞是好看。
“長,長慶哥。”杏花娘結結巴巴的,“你咋在呢?……我,我可真是好心啊。”她爲自己辯白着,“我那孃家侄子真是個好人家……”
方長慶沒吭聲,杏花娘越說越心虛,索性一溜煙跑回了隔壁她自己的家,還急急把門給刃上了。
方長慶大步進了院子,從敞着的屋門那,可以看到方六嬸正摸着方茹孃的頭,低聲安慰着,方茹娘坐在凳子上,低着頭,不住的抹着眼淚。
方菡娘這暴脾氣啊,一下子就上來了。
“茹娘姐,那個三八咋欺負你了?!”方菡娘急着問。
方六嬸嗔怪的看了一眼方菡娘:“小姑娘家家的,別罵人。”她嘆了口氣,“也沒什麼,實在是杏花娘說的那人……”
她有些難以啓齒。
她怎麼當着孩子的面說,聽說那人小時候傷了下身,沒法人道了……
這不是害她閨女一輩子嗎?!
可這種話,又怎麼能說得出口呢?
杏花娘就是瞅準了這點,半是真提親,半是拿來寒磣人的。
他們家近些日子情況好了些,但銀子基本上都給女兒攢着嫁妝,旁人也不知道他們手裡有了一大筆銀子,近來說的人家,條件相當的吧,覺得她們家窮,肯定出不起嫁妝;條件不好的吧,方六嬸愛女心切,又覺得太委屈了自家閨女。
這幾天接連相了幾家,不是這種情況就是那種原因,總之都沒成。
杏花娘上門說要給方茹娘說個好親事的時候,方六嬸還滿懷感激,覺得往日錯看了杏花娘,她雖然嘴巴壞了點,但內裡還是替別人着想的。
結果杏花娘一說名字,不僅方六嬸,連脾氣向來好的不行的方茹娘也變了臉色。
她雖然還不懂人事,但村裡平時交好的幾個女孩子也都到了婚齡,私底下也會討論彼此的婚事,算是對未來婚後生活的嚮往。偶爾她們也會隱晦的提到那個人,說他不行,至於什麼不行,方茹娘雖然不懂,但是看其他小姑娘的神色,她也知道,那似是很不堪。
“閨女放心,你就算一輩子嫁不出去,爹也養你一輩子。”方六叔豪情萬丈的拍了拍胸膛。
方菡娘默默的在心裡擦了一把汗,這真是親爹啊……
果然方茹娘臉更紅了,方六嬸擡頭瞪了方六叔一眼:“瞎說什麼呢你,說過你多少次了,再說這種話,你就不要回家了。”
方六叔頓時熄了豪情萬丈的火,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站在一旁。
閨女出嫁這種事,總歸是親孃最上心的。
方六嬸在屋子裡轉了又轉,拍板道:“不行,茹娘,明天咱倆回趟你姥姥家看看!”
方六叔道:“明日你們去吧,我跟菡娘在家倒弄那石灰。”
事關她茹娘姐姐的終身大事,方菡娘決定還是去跟着看看,她黑黝黝的眼珠子軲轤軲轆轉了轉,膩笑着捱到方六嬸身邊,甜甜的喊着:“六嬸兒,我明天也想跟着你去姥姥家,我還沒去過呢。”
一聲滿含親暱的“姥姥”,喊得方六嬸心都軟了,當即拍板:“行,明天也帶上河哥兒,咱們娘四個一起去你們姥姥家,讓你六叔自己在家倒弄那石灰。”
方六叔:“……”
不過方六叔向來是個不怕吃苦肯賣力氣的憨實人,他撓了撓頭:“行,我早說了,那把子力氣活,菡娘年齡小,就不要摻和了。你們都去吧,多待幾天就行,我自己整就行。反正上次菡娘也教會我怎麼整了。”
方菡娘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一張好生生俏麗的臉就被她弄成了搞怪臉:“哈哈,六叔,容我偷個懶呀。”
方六叔方六嬸齊齊笑了起來,連方纔在抹眼淚的方茹娘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坐在炕上玩明淮哥哥給的玩具的小明河,不明所以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算了,大家都笑了,我笑也準沒錯。
小明河也咧着嘴笑了起來。
一家人笑得更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