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王府隔壁的廢宅開始悄無聲息的進行了改裝。
先是把雜草整除,再加上清掃整個宅子,就花了整整兩日的功夫。
謹王府的下人並不算太多,但個個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做事幹練的很。姬謹行這次撥了些過去幫忙修葺,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只是近些日子姬謹行又忙了起來,早出晚歸的,連帶着青禾,方菡娘都很少見到了。
姬謹行不講,方菡娘便不問。
這日裡天還矇矇亮,方菡娘方醒來,邊打着哈欠邊梳洗着,未亮的天光從暗色的窗柩裡映過來,襯得人臉色也有些寡淡。
茉莉出去端熱水了,方菡娘拿了塊淺色的螺子黛輕輕描繪着眉形,隱約聽到外面的交談聲。
“你們家大小姐醒了麼?”
方菡孃的手微微一頓,這是姬謹行的。
茉莉恭敬的聲音傳來:“回王爺的話,大小姐已經醒了……”
緊接着,就是門被輕輕推開的吱呀聲。
方菡娘手裡還拿着螺子黛,順着聲音望過去,姬謹行帶着一身溼重的霧氣從外頭進來。
因着屋子裡方菡娘沒讓茉莉掌燈,顯得還有些昏暗。
姬謹行似是知道自己身上溼氣重,他站在門口那,天色被他遮擋在身後,看着人的面色都沉了幾分。
姬謹行的眼神從方菡娘身上看了一遭。
方菡娘放下手中的螺子黛,聲音輕快,笑道:“謹行,什麼事?”
姬謹行聽着少女清甜的聲音,臉上表情終於緩了幾分:“我要出京一趟,大概要一個月才能回來。”
方菡娘愣了愣:“一個月……這麼久……”
她穿着柔軟的家居服,腳上趿着只能在屋內穿的銀底紅邊軟底鞋,從凳子上起身,急切的奔到姬謹行面前,看着姬謹行:“……危險嗎?你可要小心。”
姬謹行沉默了半晌:“倒是不危險。”他擡起頭摸了摸方菡娘披散在肩上的秀髮,從腰上解下快牌子遞給方菡娘,“我會盡快回來。這些日子你在京中,若有人欺負你,你便去找太子妃。”
原來是擔心自己。
方菡娘接過牌子,珍重的放在懷裡,眼睛眯成了彎月,笑道:“我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去辦事吧。”
姬謹行沉默的點了點頭,大概是顧忌身上的霧氣,只是摸了摸方菡孃的臉,便轉身走了。
別看方菡娘在送姬謹行一副知書達理的賢惠理解模樣,姬謹行前頭一走,方菡娘就滾到了雕花大牀上,悶悶的滾了幾個來回,也不顧忌臉上的螺子黛沾染到被褥上了。
茉莉端着熱水進來,見自家主子這副模樣,便知道主子心情肯定又糟糕了,她善解人意的把熱水放到臉盆架上,靜靜的等着方菡娘自己調整好心情。
果然,沒一會兒,方菡娘就嘟着嘴趿着拖鞋過來了:“哎,我這成了空巢少女了。空巢少女需要關愛啊。”
“大小姐,你在說什麼?什麼空巢?”茉莉有些沒聽懂。
“沒什麼。”方菡娘悶悶的坐回梳妝檯前,卻是再也沒了梳妝的心情,她看着桌面上放着的那把同心梳,沮喪道:“我的心肝寶貝出門了,要一個月才能回來。”
心肝寶貝?
茉莉臉被這肉麻的稱呼弄的微微紅了紅:“這麼久?”
方菡娘悶悶的點了點頭,“算了,他的事情我也不方便問……”她很快打起精神來,“那這些日子我便去隔壁看他們整修宅子去好了。”
茉莉忙不迭的點着頭,只要她家大小姐打起精神來,別說去看整修宅子了,就是打算自己動手整修,她也雙手雙腳的贊成。
用過早飯,方菡娘領着茉莉去了謹王府的後花園。
這些日子,謹王府的下人跟侍衛們基本上都認識了這位容貌絕世的方姑娘,對她恭敬的不得了,路上遇到了,那是必定會停下來行禮問好的。
因着修葺隔壁宅子的人大多是謹王府過去的,謹王府的大總管青夏乾脆讓人在牆上開了個月亮門,連通了兩座宅子。
這一舉措更是深得了姬謹行的心。
據說青夏因此得了把上好的寶劍,美得他天天掛在腰間。
方菡娘便是要從那月亮門過去。
因着有門,所以也安排了下人在那特特看守着。不過下人們已經認識了方菡娘,聽方菡娘說想過去看看,那更是二話不說的就開了門。
方菡娘進了月亮門,這邊連着的是一棟小院子,院子裡之前大概是種了些花,只是眼下只餘着被拔過的痕跡,土都翻出了不少。
方菡娘發現隔壁這棟宅子確實年久失修的厲害,牆皮剝落了不少,院子裡頭有一架鞦韆,鏽跡斑斑的,看上去就有些破敗,方菡娘嘆了口氣,用腳微微踢了踢鞦韆,那鏽跡斑斑的鞦韆便吱吱呀呀的微微晃動起來。
茉莉有些害怕,但她作爲一個衷心的奴婢,還是強忍着懼怕十分盡責的陪在了方菡娘身邊:“大小姐……這邊,怎麼總覺得有些陰森……”
方菡娘雖說愛逗弄人,但她也有點擔心茉莉會留下心理陰影,故意道:“怎麼可能陰森呢?你要知道這宅子旁邊可就是謹王府。我家心肝寶貝那是什麼人?那可是天家子孫,身上的陽氣旺重的很,怎麼可能壓不住這邊的陰森?”
畢竟是土生土長的大榮人,茉莉對皇權的至高無上那是深信不疑的,一聽方菡娘這般說,也是恍然大悟的模樣,眉開眼笑起來:“大小姐說的對,是奴婢想岔了。”
結果話音未落,旁邊不遠處的房門那就傳來了吱呀一聲。
嚇得茉莉一下子面如土色,身體僵硬起來。
只是片刻後,那房門開了,青禾從裡頭走出來,自己嘟囔了一句這裡頭的書房真難拾捯,一邊滿面笑容的跟方菡娘打招呼:“方姑娘。”
茉莉心有餘悸的不停拍着胸口。
方菡娘則是吃驚的很:“青禾,你怎麼沒跟你家主子一起去?”
青禾臉色不變,笑道:“主子這趟出門沒什麼危險,特特囑咐我留下來保護方姑娘。”
方菡娘見青禾說的極爲坦然,心裡頭也終是放下了心。
連青禾這侍衛頭子都覺得沒什麼危險了,那想來是真的沒什麼危險。
方菡娘臉上的笑便燦爛了幾分。
青禾領着方菡娘在這廢宅裡轉了轉,基本上各處都是在修葺,也沒什麼特別好看的,塵土也瀰漫的很,方菡娘繞了一週後就沒了什麼興趣。
正巧福來客棧那邊傳了消息過來,說是谷掌櫃找方菡娘有事相談。
方菡娘想起這個心裡頭就有點覺得對不住谷掌櫃,這些日子她都在謹王府裡養着,說好的市場調查方菡娘也沒有再過去,全都壓到了谷掌櫃一人身上。
她想了想,簡單的拾捯了一下自己,就帶着茉莉準備回福來客棧。
方菡娘要出門,青禾自然是要護在左右的。
上了車,方菡娘突然想起來:“彤花呢?今兒沒見她的影子,也是奇怪。”
她本來以爲姬謹行會留李彤花下來保護她,結果卻是直接把青禾給留下來了。
青禾十分自然的接話道:“彤花有任務在身,出門去了。”
方菡娘便也沒多想,點了點頭,說了句“辛苦青禾了”,上了馬車。
到了福來客棧,谷掌櫃早在房間裡候着了,方菡娘有些不好意思的進了屋子,道:“這些日子有勞谷伯伯了。”
之前方菡娘被帶走去謹王府養傷,谷掌櫃就對這個事心裡頭百味陳雜的很。從商人的角度上來看,主家裡有女眷被謹王爺這般看重,對後頭京城業務的開拓那該是手到擒來了,是再好不過的大好事;但從這一聲“谷伯伯”的角度上來看,這個方侄女卻是跟一腳踏進了深淵沒啥區別了。想想,謹王府,那是他們這種從商之家可以應付得了的人嗎?
谷掌櫃細細打量着方菡娘,見她皮膚反而更加細膩,一雙眸子熠熠生輝,精氣神更是好到無以復加,就知道這些日子,她大概是在謹王府過的相當不錯了。
“倒不累……只是,哎,大小姐,你啊。”谷掌櫃最終只能化爲這樣一句感慨,“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寫信同你爹說這件事,這事終究還是你這個做女兒的自己同他說比較好些。”
方菡娘點了點頭。
谷掌櫃這才說起了正事,岔開了方纔那話題:“說起來,這些日子,我倒是發現了一處極好的地段鋪子。大小姐若是想從上層世家中開拓花皁市場,倒不妨去那處。經過我調查,發現那條街是西京裡權貴們最愛逛的一條街,而那個鋪子,正好對着一家聚德樓的分店,二樓不少雅間打開窗戶就能看得見。不少夫人小姐們都很喜歡去聚德樓用個飯什麼的,想來也能起到不小的宣傳作用。”
方菡娘見谷掌櫃這般上心,心裡更是感動,同谷掌櫃也說起了自己對鋪子的想法。
兩人說了很久,午飯都是茉莉去喊了小二直接送到房間裡的。
到了下午,谷掌櫃更是直接帶了方菡娘去看了那處鋪面所在的位置。
那鋪面大的很,又正好佔了個十字路口的拐角,地理位置再好不過了。
只是眼下這鋪面正關着,貼了個封條,上頭寫着“停業整修”,問了下週圍的人,說是從前是個書局,只是因着眼下元一書局發展越來越快,這家書局有些扛不住了,只好停業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