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看着自己食指殘留下的一點藥泥,會想到剛纔的觸感,沒來由的就覺得手指有些熱。
凌月很快找到了地方,還是山洞。
收拾乾淨,又割了些乾草鋪在地上,把鍋碗等東西搬過去,凌月這纔將納蘭扶過去。最後把他們呆過的地方痕跡清除乾淨,這樣即使有人來找也發現不了。
納蘭躺在軟軟厚厚的乾草上,看着凌月忙碌着做飯弄湯,再也忍不住了,問道。
“你這些東西是從哪來的?”
凌月早就想好了說辭,隨即地回答。
“是在河那邊發現的,不知道是從上邊衝下來的,還是打獵的人留下的。我看着還能用,就撿回來了。”
納蘭看着凌月坦然的樣子,聲音緩緩地道。
“這個鍋,我記得你上次做魚用得就是它。”
“鍋都一個模樣,你一定記錯了。”
“還有碗,還有勺子,我都見過的。”納蘭不爲所動,繼續道,“這都是你以前用過的東西,從這裡到那裡隔着幾百裡,怎麼被河水衝下來了呢?”
凌月手神情變了變,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對納蘭嘆了口氣。
“你傷的可真不輕啊,眼神不好不說,腦袋也糊塗了。來,吃東西吧,多多吃,你的傷才能好。”
納蘭還想張口,凌月卻搶先又道:“納蘭,就當你的眼神不好,腦袋糊塗,好嗎?”
納蘭怔怔地看着她,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帶着祈求,和緊張,心裡一軟。
“是我看錯了。”
凌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露出個大大的笑容:“來,吃飯!”
納蘭看着這個笑容,忽然覺得,那個答案也並非那麼重要。
夜幕再次降臨,河流的上游,林木橋和魏三正帶着人搜尋着納蘭和凌月,一行十幾個人身上都掛了彩,疲憊不堪。
“先休息一下吧。”林木橋揉了揉額頭,吩咐道。
屬下們長舒口氣,搜尋了快一天了,結果什麼也沒找到,大家都累到了極點。
砍柴架火,拿出乾糧烤着吃起來,沒多久就互相依靠着睡着了。
林木橋望着火光,一臉的焦慮,卻絲毫沒有睡意。
也不知道山林的那些屬下可將張三那夥人解決了沒有,他趕到的時候得知納蘭掉下懸崖,便帶着魏三等人來找人。他擔心的是,如果張三的人沒被一網打盡,可千萬別叫納蘭碰上。
一天的搜索,沒見到納蘭的屍體,雖然也沒見到納蘭的人,但他堅信納蘭沒死,只是納蘭身中毒箭,掉下懸崖,傷勢一定不輕,要是再被張三的人先一步找到……他簡直不敢想。
說到底都是因爲那個小丫頭。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叫納蘭這樣在意那個小丫頭呢?林木橋嘆了口氣。
魏三將烤好的乾糧遞給林木橋:“公子,你吃點東西吧。”
他是林木橋的親信,在外面稱林木橋爲主子,私下則稱爲公子。
林木橋接過乾糧,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慢慢吃着,依然緊鎖眉頭。
魏三知道主子的心事,安慰道:“公子,有凌姑娘在,納蘭王爺即使受傷也不會有事。”
林木橋手一頓,看向他:“怎麼說?”
“凌姑娘跟我學武雖然時間尚短,可她的天分極高,自保完全沒問題,她沒事自然會護着納蘭王爺的。再說他們又是掉進了河裡,她水性也不錯。”
魏三說到這笑了一下:“公子,說實話,我還從沒有見過像凌姑娘那樣的人,怎麼說呢?反正就是,不管在什麼地方,遇上什麼事,她能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也能把身邊的人照顧的很好。”
林木橋還是有些不明白。
魏三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是她給我做的,還有鞋襪,還有吃的。凌姑娘做的東西特別好吃,我想納蘭王爺有口福了。”
林木橋噗地笑了:“你是不是昏頭了,他們是掉下懸崖,不是郊遊,口福從哪來啊!”
魏三神情露出古怪:“公子,其實我也不知道凌姑娘是怎麼做到的,她總能做出好吃的,還總有東西做……”
林木橋好笑地搖搖頭,不再扯這些沒用的,而是盤算着明天該往哪個方向去找納蘭,前方河水分了叉,水流都很湍急,而帶的人手又有限……
而此時被他們提到的某人正烤着兔肉。
刷一層佐料,再刷一層油,香味很快就散滿了石洞。
“我娘說了,兔肉本身沒什麼味道,和什麼肉燉一起就是什麼味,可我還是喜歡這種單純的味道!”凌月一邊翻着兔肉,一邊興致勃勃地跟納蘭說話,“說起來,人還得習武,不然上哪吃上這麼美味的兔肉啊,你說是不是?”
這個可是她剛纔出去給洞口做僞裝時候逮到的。
納蘭見她不愁不憂,只要有吃的就開開心心,有些羨慕,心情也跟着輕快了許多,暫時放下其他的心事,專心等着吃兔肉了。
兔肉烤好,凌月撕下一塊兔腿遞給納蘭,等納蘭伸手來拿,又收回來了。
“哎呀,你受了傷,能吃這麼油膩的東西嗎?要是吃壞了可怎麼辦,要不然,你看着我吃?”凌月認真地道。
納蘭瞪着她:“你故意的是吧?”
凌月歪着頭舉着兔肉搖頭:“不,我是有意的!”說着粲然而笑,“想吃嗎,來,求求姐姐,姐姐就給你。”
噗!
姐姐?
納蘭一頭黑線。
凌月說着扯下塊肉放進嘴裡,嚐嚐,滿意地點頭:“真是不錯哦,小納蘭想不想吃啊?”
納蘭聽到這聲小納蘭臉頓時就黑了,磨着牙。
“小丫頭,你比我大多少啊!”
“看看,看看,你這不淡定的樣子就暴露了你的幼齒,不管我多大,至少現在比你表現的要成熟。”
幼齒,她竟然說他幼齒!納蘭氣得不行。
見納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凌月趕忙道:“好啦好啦,逗你玩呢,吃肉吧,現在也不燙了。”把兔肉給他。
納蘭像是泄憤一樣狠狠咬了一口,看的凌月哈哈大笑。
“納蘭,你好可愛哦!”
納蘭……差點噎着。
一隻烤兔就在凌月的嘻嘻哈哈聲分吃完了,納蘭隨口來了一句。
“沒想到你很能吃啊,也不怕吃胖了沒人要?”
“沒人要更好,咱自己逍遙快活去!”凌月在納蘭的身邊躺下,翹着二郎腿,拍着肚子道,“嚐盡天下美食,看盡天下美男,然後再拐幾個像你這樣漂亮的小王爺回家種田去!”
儘管經過剛纔凌月一番胡言亂語的轟炸,可納蘭再聽到“拐幾個像你這樣漂亮的小王爺”,還是有凌亂,他實在不知道該爲“拐幾個”生氣,還是爲“你這樣漂亮”生氣。
只是爲什麼,心裡還隱隱有些高興呢?
納蘭不願去想這種奇怪的感覺,便決定不叫凌月胡說下去,便轉開了話題。
“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查清楚了你的身世。”
凌月偏頭看向他。
納蘭對着那雙黑又亮的眼睛,不知不覺聲音柔和了下來。
“也就是說,我查到了你的親生父母是誰。”
凌月怔怔的,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納蘭輕聲解釋道:“你不能在你養父母那裡了,他們遲早會毀了你。雖非親生,可畢竟有養育之恩,即便是將來對你作出什麼不好的事來,你也不能反抗。我在知道你被綁架後就決定了,重新給你做身份,之前的凌月已經死了,和他們再無瓜葛。然後想辦法送你回到親生父親那裡。”
凌月一陣無力。
她可是永遠都忘不了,這一世的親爹說的那句話“本就不該出生,活下來還不如死得痛快”,別到時候看到她長這麼大了,再一巴掌把她拍死。
心裡忍不住暗裡吐槽,難道這不是穿越種田劇,是重生復仇劇嗎?
“你爲什麼要查我的親生父母?”凌月興致不高,懶懶地問。
印象中的納蘭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而且他不是來剿匪的嗎?怎麼會有這個閒情?
納蘭以爲她在傷心養父母的事,沉默了片刻。
“你生母曾對我有過恩惠。”
啊?
凌月被這意外來的天雷霹的坐了起來,什麼,她的生母和納蘭有關係?
納蘭沒想到凌月會對這句話反應這麼大,便講述起她的身世。
“你的父親是長興侯凌天,你的母親是平昌侯大小姐,皇上御賜平夫人……”
十二年前,懷有身孕的平夫人去了莊子靜養,在孩子出生那天夜裡卻出了事。
夜裡來了不明身份的刺客,平夫人帶着剛出生的孩子逃出來,被逼跳進河裡,不幸身亡,孩子順河而下。
那個莊子距離邱家鎮不遠,而那條河也剛巧流過邱家鎮,就這樣那個順河而下的孩子大難不死,被人撿去。
這孩子就是凌月。
如果不是穿越的,如果不是當時親耳聽到,還真以爲這就是當年的真相。
凌月心裡好笑的很,還真是會編故事啊。
她都懶得去問那個親爹是怎麼把所有人都騙倒了,大概龍套沒少找,炮灰也不少!
“你父親凌侯爺晚來了一步,當時刺客已經遁走,他只找到了你母親的屍體,以爲你也死了。只是你的外祖母平老夫人不相信。她只有你母親一個女兒,經受不了你母親離開的打擊,就將你當成了她的希望,這麼多年一直在找你,從沒放棄。”
凌月愣住,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位至親相信她活着,還在不停地找她,一時間心裡有些酸澀難受,這個老人大概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