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在外面聽到雲朵和聶大郎要開作坊做澱粉,讓村裡的人都參與,啥啥一塊掙錢的,大吃了一驚,立馬回家說了這個消息。
“外面都已經傳遍了,要開個作坊,要讓村裡的人都掙錢。他們是咋想的?讓外人掙錢,卻不想想我們!現在魚越來越少,眼看着湖裡結冰就沒有魚賣了,他們做了山楂片,做了酸棗糕,咱們把去縣裡做魚的好事兒也讓給他們,家裡還堆着那麼多紅薯幹,不知道掙了多少銀子了。你們看看他們乾的啥事兒?這開作坊把錢給村裡的外人,爲啥不拿過來咱們一家做!他們就是沒良心的白眼狼,養不熟的!”劉氏越說越氣恨。
“開啥作坊的?”甘氏一直在家裡忙,沒有出門。
消息才傳開,聶二貴立馬湊上來說,“娘你看看,他們眼裡還有沒有一點老宅!這麼大的事兒竟然來跟你和爹說一聲都不說,不商量我們,直接就幹起來了。”
張氏聽的也着急,開作坊可不是小事兒,大郎和雲朵咋開起來啊?咋沒說一聲,沒商量?要是賠了咋辦?
劉氏既想着掙了大錢沒叫他們,沒有他們的一份,又想着賠錢了,到時候聶大郎一死,雲朵嫁過來,窮光桿子一個,他們可不就虧了。
柳氏想不通,“也不知道雲朵咋這麼多點子。”
“咱去看看吧!光在這說,又有啥用!”聶三貴叫甘氏。
甘氏皺着眉點點頭,一行人就出來,往小院來。
楊土根媳婦也喊着咋回事兒,一塊奔了過來。
衆人一看聶家老宅全體出動,又覺得辦作坊是村裡的大事兒,這聶家的人氣勢洶洶的,臉色不善,別是壞事兒的,你喊我,我拉她,浩浩蕩蕩的都過來了。
看跟來那麼多人,甘氏有些後悔沒有把聶大郎和雲朵叫到老宅去說,等會要是劉氏這婆娘又說出啥難聽的話,礙着了村人的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張氏和甘氏是來問事兒的,劉氏和聶二貴卻一副問罪的架勢。
雲朵看這麼多人過來,放下手中的玉米,站起來。
聶大郎拿了手巾給她擦乾淨手,跟着他出來,轉身鎖上了屋門。
大門外的甘氏臉上閃過一抹難堪,橫了劉氏一眼,“你最好給我閉上你的嘴,否則丟了臉,你就滾回你孃家過年去。”
劉氏不忿的陰沉着臉。
雲朵往身後看了眼鎖上的屋門,眼神掃過劉氏和聶四郎幾個,上前打開院門。
聶二貴急忙就責問,“聽說你們要辦個作坊,這麼大的事兒,咋不跟家裡商量,連吭一聲都不吭,自己幹起來了,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們這些長輩!?”
後面的村人也都低聲竊語,原來這事兒聶家老宅還不知道,她們都以爲來問罪不讓村人跟着一塊幹,問這話,她們就插不上嘴了。
不過還是有人忍不住高聲道,“你們都分家了,難道放個屁也要跟你們商量,經過你們允許了才能放啊!”
不少人都笑起來。
雲朵哦了一聲,“正打算晚上拿點肉過去老宅吃飯,順便說辦作坊的事兒。之前沒說,也是因爲不知道能不能辦成,連點頭緒都沒有。要是說了,卻沒辦成,那不成跑空話的了?就先準備了點,能開始了再說,也穩妥些。”
家裡哪還有肉,她眼睛眨也不眨的說要拿肉去老宅上商量事兒,讓後面的村人聽的羨慕不已,又鄙視聶二貴。
她這麼一說,甘氏反倒不好說話了,見屋門鎖着,雲朵也沒有請他們進去的意思,辦作坊的事兒又不好在外面說,就皺着眉毛,“那就晚上再說吧!”說着就要走。
劉氏卻沒注意她,張嘴就不善道,“看我們來,鎖着門是啥意思?也不開門請我們進屋,你們還懂不懂一點禮貌!”
人羣中頓時響起嘲笑聲。這聶二貴媳婦兒,估計哪次來都尋摸東西拿走,之前還硬拿了酸棗糕跑的跟兔子一樣,人家雲朵是怕了,才鎖上門,偏生她自己沒眼色,非要喊出來,自己給自己找沒臉。
雲朵冷眼瞥她一眼,沒有理會,揚聲跟大家夥兒解說,“既然都來了,那開辦作坊的事兒也就簡單說一下。誰家準備賣玉米賣紅薯的,或者親戚朋友家的,都可以洗好了拾掇乾淨了拿過來。不過得一家一家來,別一下子都堆過來。做澱粉的地方,里正大人那邊已經跟楊婆婆商量好了,就在楊婆婆家裡。招人的事兒,一家只用一個,儘量做到讓村裡家家都受益。不過暫時大家別忘外說,要是讓別人得了先機,咱們村就沒這個機會了!”
衆人七嘴八舌的保證,絕對不往外說。讓別人搶到機會,他們自己可就賺不到錢了,傻子才往外說。
“具體的事兒,有里正大人明兒個出來說。要是做的好了,以後能長久做下去,不僅給大家發工錢,還發分紅!就是我家賣澱粉的錢,也抽出一部分來分紅給大家!”
雲朵話音落,人羣頓時炸開了,興奮又激動。他們給地主家幹活兒,給工錢就不錯了。沒想到雲朵不僅給工錢,還給他們分紅。苦了幾輩子的人,突然聽到這樣的好消息,都激動了,還有不相信是真的,連連高聲問雲朵是不是真的。
這事兒雲朵已經跟聶大郎說了,隱晦的教他如何御下,如何用人,聶大郎很贊同,都按着她說的來。
劉氏震驚過後就是大怒,“給工錢就行了,憑啥分紅給外人!還有我們呢?”
不過她的聲音被衆人的聲音壓了下去,雲朵擺擺手,“我知道大家夥兒能得個活兒做,很高興,但現在還不是往外說的,都忍着點兒,咱們村要悶聲發財!”
“好!咱悶聲發財!”
“對對對!咱不往外說!讓那些人搶了先,這好事兒就成別人的了!”
“悶聲發財好!”
甘氏臉色有些沉,這麼大的事兒,咋這麼草率的就決定了?給工錢就已經很好了,還分紅給村人,到哪也沒這樣的啊!
張氏也覺得不好,有些着急。
雲朵安撫了衆人,讓大家夥兒都回家去,明兒個開始準備,準備好了就開工。
衆人都歡天喜地的,三五成羣回了家。反正這事兒已經說下了,還有里正在,聶家老宅的人不願意也反對不了。
還有些不走的,是實在擔心這事兒聶家老宅不同意他們佔便宜,想看結果的。
聶大郎看了眼,“這邊不是說話的地方,屋裡連下腳的空都沒有,去老宅吧!”
甘氏點點頭,轉身前面走。
聶蘭暗暗白了劉氏和聶二貴一眼,非要來問罪,這下說了,晚上的肉沒了。
雲朵和聶大郎跟着一行人到了聶家老宅,還沒在堂屋坐下,劉氏就嚷道,“開作坊的事兒吭聲都不吭聲,還要白白送錢給村裡,我不同意!”
“我們家的事兒,不需要你同意。”聶大郎冷聲開口。
劉氏氣恨惱怒,站起來就指着聶大郎的鼻子要罵。
甘氏怒喝,“劉氏!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聶二貴踢了劉氏一腳,給她使眼色,讓她先別說話。
劉氏忍着怒火,“這麼大的事兒,我還不是着急的。”
聶大郎眼裡閃過淡淡的嘲諷,“開辦作坊不僅是要掙錢,更是造福鄉里。你們有啥話要說的?”
“造福鄉里?你以爲你是範舉人家啊!連自己家都沒有造福,還造福鄉里。鄉里養你了,給你治病端飯了?自家不管,拿着好處都給外人!”劉氏又沒忍不住,怒聲嗆道。
“爺奶都沒說話,大姑和姑父也沒吭聲,二嬸的嗓門好大啊!”雲朵摳了摳耳朵。
劉氏氣恨的想伸手打她,見甘氏目光嚴厲,憋着氣做好。
聶老漢開口,“開作坊能掙多少錢?就算掙的多,那也不能給外人!”
雲朵看看甘氏和張氏幾個人的神色,不想聽他們說,也不想跟他們解釋了,“至少那些人都知道因爲我和聶大郎賺的錢,對我和聶大郎報以感激之情,不指望他們報恩,只想他們看在日子過好了,對我和聶大郎給點好臉色,我們在村裡也好過些。”
這番話說的甘氏老臉發紅,又愧疚又難堪,看了眼劉氏和聶二貴,心裡又憤怒。
張氏也說不出旁的話來了,紅着眼抹眼淚。
柳氏眸光閃了閃,想了下,忙溫和的笑着表示支持,“雲朵和大郎都是心善厚道的人,想造福鄉里,這是積德行善的好事兒!說不準善事做起來,福氣多了,感動上天,大郎的病就好了。那分紅也不是全分,雲朵也說只分一部分,還是有不少能夠大郎治病的!”
她這樣一番話說的張氏和聶大貴都點起頭。
“還是三弟妹人聰明,想的通透。是我想茬了。只想着銀子多了,大郎就有更多的銀子看病抓藥,也好的快。倒把積德行善忘了。”張氏雙手合十,立馬錶示支持。
柳氏看着雲朵笑,“還是雲朵心底柔軟善良。”
甘氏點了頭,“既然這樣,那就按你們說的來吧!”
“娘!這既然都給外人分紅了,咱們家也得佔一股吧!”聶二貴看三房支持,大房也不再猶豫,甘氏也發了話,就把注意打到分紅上。
“只要去幹活兒的,分紅都一樣,不搞特殊。”雲朵直接掐斷他的念頭。
聶二貴目光陰沉,看向聶大郎,“你們家裡的事兒是聽誰的?”
“應該不是聽二叔的。”聶大郎挑眉。
“你……”聶二貴惱怒。
“都別吵吵了!”甘氏沉着臉,看了眼二兒子。
“娘!”聶二貴還要再說,雲朵已經站起來,“一家要一個去幹活兒的,二嬸連家裡的飯都沒做過,想來這活兒是不會的。大姑要做魚做飯,忙家務。奶奶要賣魚。就讓三郎過去吧!”
聶二郎抿着嘴,目光幽冷。
“憑啥讓三郎過去,不讓我們過去?好處都給你們一房佔光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們這一大家子!”劉氏怒斥。
雲朵驚訝的睜大眼,“我眼裡有你們一大家子,也不能養着你們一大家子啊!”
劉氏氣恨的臉色漲紅髮紫,一句‘你就該養着我們’到了喉間,看着雲朵一副發生啥了不得的事兒的樣子,又被她生生嚥下去,心裡恨的不行,盯着雲朵的眼神,恨不得咬她一塊肉。
甘氏在想當初咋就瞧上了劉氏這樣的媳婦兒,連帶二兒子也被連累的變了品行。換了兩口氣,甘氏跟雲朵道,“剛開始肯定忙的很,既然讓三郎過去,就讓二郎和你三叔也過去幫忙吧!”
“我看看明兒個開始咋樣,要是人手不夠,我來叫。”雲朵沒有答應,也沒一口拒絕。
甘氏有些失望,嘆口氣,也沒再多說。
從聶家老宅出來,聶老漢跟了出來,他還想着肉的事兒。
雲朵眸光一轉,過來拉着聶老漢小聲道,“爺爺!我們晚飯做肉吃,你一個人悄悄的過來,就沒人跟你搶了。”
聶老漢眼神一亮,忙不迭的點頭,吩咐雲朵多做點,“做上次的紅燒肉,多做點!”
紅燒肉太油膩,聶大郎吃不多,雲朵乾脆做乾菜扣肉,上次的乾菜沒吃完,還夠吃一頓的。
看看天,雲朵急忙往大路上跑,要是碰不到那賣肉的,就買不到了。
結果那賣肉的想着幾乎每次走這裡,雲朵都要買肉,特意繞過來了。
雲朵想了想,割了五斤肉,把半板排骨全買下來了。這裡人都吃肉,不會吃骨頭,新鮮的排骨比肉一斤便宜好幾文錢,還是買的人少。
對於熱衷買骨頭這件事兒,聶大郎想了想,還是沒有問。他們把魚當成難吃的東西,她卻把魚變成了美味。被扔掉的蟹爪,還有沒人吃的鉗子,被她當成寶。或許,肉在他們眼裡是寶,但真正是寶的東西,反而是那些骨頭。她看事物總能從另外一個角度看的透徹,看出不一樣的精彩來。
雲朵把肉砍下二斤,剩下的砍成兩半,包起來送到里正家,讓聶深幫忙把其中一塊送去給楊婆婆。
“你這孩子,可別再亂花錢了。現在事情多,大郎還要看病吃藥,多存一個是一個。”聶婆子勸導她。
雲朵笑着應了,摸摸聶深的頭回了家。
聶深抱着肉,“爲啥雲朵姐姐不自己送過去給楊婆婆啊?”
聶婆子想,這肉怕是沒有聶家老宅的份兒,有也不會那麼多,低聲跟孫子說了幾句,讓他悄悄送去給楊婆婆。
雲朵把剩下的澱粉洗好,曬到外面,就開始燒了火,先燉一鍋排骨湯。
傍晚的時候,天邊還滿是彩霞,各家都剛剛開始做飯,在清湖邊守着魚竿的聶老漢瞅了幾眼小院,收了魚竿,拎着桶就過來了,還大方的把釣兩條鯽魚一條草魚給了雲朵。
剛出鍋的荷葉餅,噴香的乾菜扣肉,聶老漢口水直流。一口吃了十幾個荷葉餅,又喝了一大碗骨頭湯,吃的直打嗝兒。
雲朵想讓別吃那麼撐,這樣回老宅,還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
聶老漢吃起來,是誰也管不住,吃完吃高興了才擦着嘴離開,走前還不忘提醒雲朵,“說好的燒雞,到現在還沒買!”
雲朵嘴角抽了抽,二斤扣肉他差不多吃了一斤八兩,還惦記着燒雞呢!
“你要是想吃,明兒個再做。”聶大郎道。
雲朵看剩下的乾菜,“你先等一會。”撈出一碗之前熟透的排骨,做了一碗糖醋排骨。
比清燉的好吃,聶大郎吃了半碗才歇筷子。
雲朵又讓聶大郎喝骨頭湯,聶大郎雖然個子沒少長,但身板太單薄了,之前在聶家老宅估計也沒吃飽過,更別提吃好的,骨質不檢查也知道不如好吃好喝的少年們長得好,身體底子太差,趁着這段時日,好好補一下。
次一天起來,雲朵麻利的做了早飯,熱了排骨湯。
聶蘭跑過來,她想跟雲朵說說,讓她也去幫忙,而且昨兒個的晚飯,爺爺就喝了半碗玉米麪糊糊,還一副撐着的樣子,肯定是在這吃好的了。
看兩人一人捧一碗排骨湯,聶蘭嚥了下口水,“你們昨兒個果然做肉吃了,爺爺回家撐的晚飯都沒吃。”
雲朵沒說話,起來拿了個碗,舀了大半碗排骨湯遞給她。
聶蘭面色一喜,忙接過來,看了下鍋裡還有不少,撇了下嘴。真是小氣,還有那麼多,都不給她舀滿。眼神落在白麪饃饃上,“太鹹了,我吃個饃饃就一下!”他們天天吃雜麪窩窩,雲朵倒好,天天吃肉吃白麪,這日子過的簡直太好了!
雲朵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排骨湯她就放了一點鹽,鹽胃大的還覺得沒放鹽呢。
聶蘭吃完,伸手幫着收碗,“我幫你刷鍋吧!”
“不用了。”雲朵手快的收碗,刷碗,洗鍋,很快拾掇好了。
聶蘭看了下屋裡到處堆着的東西,缸缸罐罐的,“你們都掙這老多東西了,還摟着錢呢!我來給你們幫忙吧!”
雲朵刷了鍋,接了聶大郎舀的水洗手,“你以爲範舉人家的家業是一下子來的?你以爲那些大戶人家的財富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幹活不拼搏,光羨慕眼紅人家,好日子啥時候也不會臨到頭上!”
聶蘭一聽就知道這話是說二房的,眼神轉了轉,難道雲朵讓她回去把這話帶給二叔和二嬸?
聶大郎遞了帕子給雲朵,端起藥,一飲而盡,漱了口道,“走吧!估計人都該等着了。”
“不需要你幫忙,叫三郎過來就行了。”雲朵看了眼聶蘭,叫她回去。
聶蘭頓生不滿,“我幹活兒也很快的,不就洗澱粉,我也會,爲啥不讓我去!?”
“規矩是一家要一個人,你要壞我的規矩?”雲朵挑眉。
“我跟人家能不一樣嗎!”聶蘭瞪眼。
雲朵懶得多說,鎖上門,和聶大郎往裡正家去。
聶蘭生氣的在後面跟着,“作坊你們辦起來的,咱們都是一家,讓我也去,也不算壞了規矩啊!”
聶大郎停下腳步,目光冷淡的看着她,“你若不懂事兒,以後少出來丟人。”
聶蘭小臉青了紅,紅了黑。
聶大郎深深看她一眼,和雲朵直接進了聶里正家。
雲朵往門外看看,聶蘭沒有跟來。
聶婆子剛把飯端出來,看倆人過來,忙催着聶里正快點吃,“你們真是太早了,過來再吃點吧!我炒了肉呢!”
倆人說不了,到外面看看。
楊婆婆也纔剛起來,有等不及的人已經到楊婆婆門口等着,還有人過來看里正家的情況,見了雲朵和聶大郎那麼勤快,都圍過來說話。
村裡有一個磨,只是還不夠,起碼得兩個。有人說買一個,有人說到親戚家拉一個來,省錢。關鍵是攤子鋪開了,花錢多,怕雲朵和聶大郎錢不夠,再說聶大郎還得吃藥。
磨盤雲朵準備買一個,用具上是不會節省,用到的盆和缸,也都要買。今天就是把用具都買齊了,攤子支起來,然後把人手招了。
雲朵在村裡不久,聶大郎也不常出門,對村裡哪家啥人都不太瞭解,招誰不招誰,他們現在村裡又沒威嚴,不好說,所以才請聶里正出面幫忙。
等了一會,聶里正過來了,楊婆婆也起來做飯,打開了門。
聶里正點了幾個媳婦兒進屋去打掃,又讓人搬了張桌子過來,哪家招了誰來幹活兒,都要記着。
誰去幹活兒,各家人昨晚就已經商量好了,自然是派家裡手腳麻利幹活兒快的,不然選不中,不僅工錢沒了,分紅也沒了。
白石村人口不少,但算起來只有幾十戶,因爲多數是沒有分家的,所以這人也好選了。
聶里正在村裡生活了幾十年,誰傢什麼品行,不說全知道,也能看個差不多。幫了先是選了三十個人。
那些沒選上又失望又着急。
雲朵揚聲勸道,“現在地方小,天冷上凍沒辦法蓋作坊,選出來這三十個人也不是天天都上工幹活,得輪換着來的。等明年開了春,蓋了作坊,到時候要的人就多了,真忙活起來,咱們村的人都上手還不夠呢!所以大家先別急!”
聶里正也出來說話,“誰家要是找事兒,以後作坊就沒他家的份兒了!”
這話一出來,沒選上的頓時不敢吭聲,只再三確定過了年會要他們,賣的澱粉多了也會招他們來,這才放下心。
被選中的人個個精神抖擻,喜氣洋洋的,準備大幹一場。
雲朵拿了銀子給聶三郎,叫他趕着聶里正家的牛車,把磨盤和木桶木盆,缸和甕都買回來。晾曬的席子聶婆子不讓買,“誰家沒有曬糧食的席,借過來用用就是了。”
衆人也都點頭,說自家的席子隨便用。
本來要寫個單子,怕給忘了。可沒人識字,倒是記憶力都不錯,拉着牛車就趕往青陽鎮上。
雲朵又看着幾個媳婦兒子把楊婆婆家的三間廂房都騰出來,打掃乾淨,把楊婆婆院子裡也都拾掇乾淨,澱粉做出來,還要晾曬的。
不到晌午,聶三郎就帶着人,拉了慢慢一牛車的東西回來了。
按磨盤的幾個人忙過去,盆子桶先拿下來放一邊,把缸和甕搬下來,十幾個人喊着號子,把磨盤搬下來,一屋一個裝好。
下午就開始收玉米和紅薯,聶里正拿着紙筆記賬,買誰家的玉米紅薯多少斤都先記着,回頭再給錢。
雲朵跟聶大郎商量了下,還是先把錢給結算了,“回頭不夠了再說。這澱粉做出來,拿出去就能賣了。”
賣玉米紅薯的幾家都很高興,不過紅薯玉米都還要吃,所以賣的都不多。都想着去親戚家打招呼,買別人存裡的紅薯玉米也買過來,這樣就能做更多澱粉了。
雲朵讓聶大郎回家休息,她留下來教人洗澱粉。
劉氏在外面看了一邊又一邊,想進來,大門被閂着,不是做工的不讓進,做工也都不準把做澱粉的方法泄露出去,這是聶里正強烈要求的。誰家若泄露出去,就趕出村子,成全村公敵。
推磨的都是男人們,洗澱粉的都是婦人們,幹慣了農活兒,都不覺得累,反而全身都是勁兒一樣。
第二天就出了不少澱粉,曬在院子裡。
村裡的動靜那麼大,範家也得知了消息,範老爺和王忠過來,看忙的熱火朝天,倒是都對雲朵看法又變了。無權無勢,連住的屋子都沒有,拿着點本錢就敢開作坊。
不過村裡的人卻彷彿被灌了迷魂湯一樣,一副自己要賺大錢的樣子。再看雲朵,比賣魚長高了不少,細棉布繡蘭花草的棉襖,鑲闌邊大擺裙,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聶里正呵呵笑着,“村裡如今也算有個進項了,這小作坊辦起來,還得範老爺多多照應啊!”
真要他照應,開辦作坊之前就會先去見他了。範老爺也呵呵笑,“怪像模像樣的。村裡能有個進項,我也爲村裡高興。”
說了幾句場面話,範老爺問起玉米澱粉和和紅薯澱粉的用處。
“全是做吃食的,可做點心可做菜。”雲朵回道。
“縣城裡好幾家還等着你去做魚呢!”說起這事兒,範老爺面色有些不虞。
“後天我便帶着澱粉去縣城。”雲朵笑,這回不去也得去了。
逛了下,範老爺就帶着王忠走了。
做工的人聽雲朵後天要去縣城賣澱粉,都加快了手腳,想在雲朵進縣城之前多做出來些澱粉。
回到家,雲朵拿着聶大郎的藥扒拉着算了下,正好吃到後天,拿着銀子留出來個五兩,留着給聶大郎抓藥,剩下的纔拿出來繼續買玉米和紅薯。
聶大郎正坐在炕上練字,手捏不穩毛筆的樣子。
雲朵一看,暗歎口氣。果然還是沒進步,像雞刨的一樣,歪七扭八。
聶大郎眸光微轉,一臉不自在的看着雲朵,“是不是寫的很難看?我握筆總是握不好。”這樣的字太不容易寫,他得好好練練才行。
雲朵實在有些看不下去,坐過來,拿過毛筆給他示範,“這樣的。我看里正他握筆就是這樣的。”
結果毛筆到了聶大郎手裡,端正的握筆他寫不成字,比之前寫的更像狗爬的。
看他蒼白病弱的臉上都浮起了紅暈,雲朵拿着他的手給他糾正姿勢,“里正不是教了你好幾次,我都學會了。”
“嗯。可能我年紀大,又病了這麼久……”聶大郎不自在的應聲。
雲朵面帶異色的看聶大郎兩眼,年紀大懂事了,不更應該學的快嗎?還是他真的病了太久,大腦有些不受控制?想法剛起,她自己就否定了。劉氏落水,他明明會水卻說不會。她要去喊聶二貴救人,他立馬就攔着她,喊了聶四郎去。劉氏上來說喊人太慢了,聽叫人的是自己兒子纔沒發難。他這哪像腦子不好使啊!
還是說,他人是聰明的,但對於學習這事兒實在愛不起來?這可不行!她得讓聶大郎努力愛上學習,不然作坊建起來了,事情多了,她走之後,這一攤子都扔給他了,他要是不識字,肯定要吃大虧的!
雲朵就開始跟聶大郎灌輸識字的種種好處,不識字的種種壞處。
聶大郎看她一定要說服自己愛上唸書學問的小模樣,心下暗笑,面上一副受教的樣子,不忘給她遞碗茶過來,不過等她講完了,他就來一句,“我又不考狀元,又這麼大年紀了,略略識幾個字就行了。做澱粉賣澱粉又不用識字。不識字也照樣行的。”
雲朵一口茶就噎到了,連着咳嗽了好一會,咳的小臉漲紅,指着聶大郎。感情她說這麼多,一句沒聽進去!
看她有些生氣,聶大郎收回給她順氣的手,又拿起毛筆,“你讓我學,我就學。”
雲朵拉着小臉,給他佈置作業,每天必須識多少字,寫多少張大字,背多少《論語》,又想着這次去縣城,再買兩本詩集回來。看聶大郎安靜的練字,泛黃的宣紙上一片狼藉,雞刨狗爬滿紙都是,他兩條眉毛正親密的靠近。雲朵有一瞬的狐疑。這聶大郎難道還沒過叛逆期?怎麼學習起來有往熊孩子發展的傾向?
之後的兩天,雲朵再教人洗電費時,就時不時的往家裡跑一趟,看聶大郎的情況。
聶大郎練的字多了,卻依舊不堪入目。
到了去縣城這天,路上跟王忠說話,雲朵纔想起來聶大郎的字爲什麼雞刨的樣子,“回來的時候,多給你買兩本描紅回來!”她小時候學大字也是跟着字帖練的。
到了南平縣城,把水晶糕等幾樣點心給範大奶奶留一份,韓府留一份,連同酸棗糕和山楂片一塊送到吉祥點心鋪子。
雲朵看了下,鋪子裡的點心出現了酸棗糕和山楂糕,不過和她做的不一樣,山楂片他們還沒有做出來。
初冬季節,人們開始貓冬,不幹活兒了,吃的東西油水也大了,不少人找着買酸棗糕和山楂片。聶大郎和雲朵把最後一批貨送來,點心鋪子的齊掌櫃立馬全部收下,對兩人也多了分熱情,言說想買下山楂片和酸棗糕的方子。
雲朵不想賣方子,建議掌櫃的,“這就是個季節吃食,過了季節也就沒有了。你可以把山楂幹磨成粉,泳衣山楂粉來做點心,雖然口味差了點,不過也差不多的。方子我不賣,不過我可以免費教你們兩個別的點心,一個水晶糕,一個雪媚娘。”
“水晶糕!?”齊掌櫃一愣,水晶糕是京城點心鋪的秘方,眼前的少女竟然會,還要教給他?還有那雪媚娘,也是點心?
雲朵微微一笑,“齊掌櫃!咱們不是第一次合作,您是個厚道講原則的,所以我們纔來找你。這點心當然不是白教給你的。我這水晶糕和別人的也不一樣,它是用不同的材料做出來的。玉米澱粉和紅薯澱粉我們帶過來了,還有點心您可以先嚐嘗,再決定要不要買我們的澱粉。”
齊掌櫃也是南來北往跑過,看那水晶糕果然跟京城賣的不一樣,還有那雪白柔軟的糰子,他各嚐了一個,不住點頭,“這水晶糕比之我吃過的水晶糕口感更好。還有這個白團子,它叫雪媚娘?好獨特的名字。”
雲朵笑笑沒解釋,要保持神秘感。或許很多東西都是隨便取的名字,沒有解釋其意,人們因爲自己的喜愛,就給它按了各種神秘色彩的意義。真是囧了個囧。
齊掌櫃想了下,“你們光賣澱粉,沒有別的?”
做生意的果然都不是蠢人,雲朵笑了,“我們村剛開了澱粉作坊,做各種澱粉。目前只出了玉米澱粉和紅薯澱粉。齊掌櫃是做點心的,也應該知道澱粉容易做,爲了保證村裡的利益,我們會教齊掌櫃一個點心方子,需要齊掌櫃和我們作坊簽訂幾年的購買協議。合約時間到了,齊掌櫃隨意要不要再續約,方子歸你。”
鋪子裡做點心也是要用到澱粉,齊掌櫃看過之後,雲朵和聶大郎帶來的澱粉很乾淨,又能多兩個點心方子,尤其是水晶糕。以後還可以自己研製別的點心,這是雙方互利的事兒。他直接點頭答應下來。
雲朵卻沒有把澱粉全賣給他,“作坊裡出的澱粉多,只齊掌櫃是吃不下的。”
這一點也是事實,齊掌櫃雖然不希望,卻也只能答應。
稱了澱粉的重量,齊掌櫃寫了合約。
雲朵接過來看了一遍,滿臉的看不懂裝懂。然後遞給聶大郎。
聶大郎也一副看不懂應該錯不了的模樣,兩人對視一眼,“我們知道齊掌櫃的爲人,是不會矇騙我們的。”
齊掌櫃睜了睜眼,嘴角有些抽。原來倆人都不識字,那剛纔看的那麼認真,一副識字的樣子。再說這等互利的事兒,既然是合約,那就是原則問題,他也沒必要作假。拱拱手,請雲朵教他做水晶糕和雪媚娘。
雲朵簡單演示了一遍,仔細的把方法教給齊掌櫃,和聶大郎帶着剩下的澱粉趕往下一家。
這次帶的澱粉不多,雲朵就跑了三家,都順利的簽了五年了合約。
“別的幾家呢?”聶大郎問她。
雲朵再次趁機給他傳授生意之道,“別的那幾家先不管,等這三家的點心做出來大賣的時候,另外幾家會主動找咱們的!咱們找過去,他們會壓價。他們要是來找我們,這價錢就是咱們說了算了。不過做生意價錢要公道,才能做的長遠。”
聶大郎受教的點頭,看她一副大人的模樣,眼裡含了笑。
看時辰不早,倆人又到了韓府,把點心送上,又送了兩包澱粉,做了一頓魚。
韓老夫人很喜歡山楂糕,韓太太很喜歡水晶糕,幾個小主子都喜歡那雪媚娘。韓太太又要賣方子,雲朵直接說府上吃點心可以到點心鋪子買,順便給幾家點心鋪子做了下廣告。拿着賞的五兩銀子直接出了韓府。
範大奶奶對雲朵的拖拉很是有些不滿,催促她明兒個趕緊去給答應的幾家做魚。
雲朵次一天從早到晚,跑了兩家,做了一天各種魚菜。
第三天又跑兩家,還把水晶糕和雪媚娘做了一遍,一家送上一份。雖然賞錢不少,但連着兩天下來,雲朵實在累的不輕,晚上泡了腳,把描紅本和藥摸了摸,還有兩匹減價處理的棉布,羊羹和瓊脂,還有些別的調料和用具,東西都買好了,就跟聶大郎說,“我們明兒個一早就回去!”這次沒有遇見那龐仁,實在幸運。
“好!明兒個早點起。”聶大郎說着,拉過她的胳膊給她揉。
看他神色認真,清俊的面容在燈光下佈滿了暖色,雲朵不僅有些晃神。聶大郎……長得不醜。
然而,天明起來,範大奶奶卻不讓兩人走,“還有一家今兒個擺酒,也請了你去做魚,你就再多忙一天,也多得些賞錢!開辦作坊可不是小事兒,得有銀子運轉。”
“是哪家?”雲朵突然又不好的預感。
範大奶奶笑道,“是龐家!龐老爺納妾,擺幾桌酒,就讓你過去做幾道魚。雖說再累一天,可又能拿不少賞錢了。家裡又啥事兒,你們做完再走。”
聶大郎眸光一沉,看範大奶奶的目光頓時犀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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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睡的寶貝兒安安~(^_^)~
早起的寶貝兒麼麼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