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郎一跳進水裡,就被冰冷的湖水包圍,冷意直往身體裡鑽。他顧不上這些,憋着氣,着急的往水下沉,去摸雲朵。
他決定了!不能讓她走!不能讓她離開!爲什麼他動心了,動情了,老天爺既然把她送到他的身邊來了,還要讓她離開!?
岸上的火把掉在石頭上,還在燒着。可火光卻無法照到湖底,讓聶大郎看見雲朵在哪裡。
他不停的往下沉,在湖底摸。心裡着急萬分,恨不得立馬把她摸到,把她拉上岸,把她擁在懷裡,緊緊的,不放開。
他懊惱,下晌的時候爲什麼會抱着僥倖心理,認爲她有很多事做,就讓她一個人回去。懊悔讓她一個人回去,而他卻沒有早早的趕回家,沒有早一步攔住她,讓她跳了水。
雲朵卻是嚇壞了,她想起明兒個要去縣城裡做魚,就不用楊石頭挑水過來了,趁着聶大郎回來之前的功夫,楊石頭家離的也近,她抓了把紅薯幹就跑去楊石頭家說這個事兒,想着馬上回來,連門都沒有鎖,還特意點着燈,即使有人路過,也以爲屋裡有人。
可是等她從楊石頭家出來,就看到一個人舉着火把朝清湖跑過去,她還嚇了一跳,急忙回了家。可是桌上放着書,卻不見聶大郎的人影。油罐子在地上放着,還有碎的破布,她這才驚覺,剛剛舉着火把跑向清湖的人是聶大郎。
她急忙奔出來,遠遠的就見火把倒在地上,一口氣跑到岸邊,看着湖裡翻滾的浪花,她驚呆了,也嚇壞了,張嘴尖叫,“聶大郎!”
岸上的聲音傳過來,在湖底摸人的聶大郎頓了下。
雲朵白着小臉,趴在水邊,“聶大郎!聶大郎!”叫着,叫着,眼淚就涌出來,“聶大郎……”
聶大郎也驚了下,那帶着淒厲的呼喊,是在叫他!?是雲朵在叫他!?
雲朵摸了把眼淚,急忙脫棉襖,要下去救他。心裡太過着急,手忙腳亂解不開盤扣,忍不住大哭,“聶大郎!聶大郎!”
聶大郎聽她哭聲,一個猛子躥上來。
嘩啦一聲水響,雲朵驚的叫了一聲,倒在地上。
聶大郎看她滿臉的淚水,棉襖釦子被扯開,驚嚇的小臉沒有一點血色,他突然的,就放下心,“雲朵!”
雲朵愣愣的破水而出的人,淚珠還掛在睫毛上,已經落下的淚水順着嘴邊流進她長着的嘴裡。
“別怕!”聶大郎安撫她一句,急忙游過來。
雲朵也回神,抹着眼淚哭起來。
聶大郎卻笑起來,游到水邊,卻是因爲在水下待了太久,棉衣全泡溼透,沉的上不去,他伸出手,“快別哭了!拉我上去!”
“你還笑!”雲朵哭着吼他一句。她剛剛差點嚇死了,也急死了。
聶大郎笑個不止,朝着她伸手,有氣無力道,“快點拉我。”
看他整個人泡的溼透,雲朵擦擦眼淚,伸手使勁兒拉他上來。
聶大郎藉着力,爬上岸邊,就靠在一旁的石頭上笑。沒有走!她沒有離開!而且,剛剛她看到自己在水裡,以爲自己要死了,又擔心又害怕,哭的悽慘。
看他還在笑,雲朵伸手打他一下,“你跑到水裡幹什麼!?”
聶大郎笑看着她,目光流轉瀲灩,“太熱了,洗個澡。”
雲朵伸手又要打他,聶大郎咳嗽起來,她一驚,急忙拉聶大郎起來,“快點!快起來回家!”聶大郎本來就病弱,又在冰水裡泡了那麼久,這下要受不住了。
聶大郎順勢起來。
雲朵拉着他的胳膊,就往自己肩膀上扛。
他身上全是水,聶大郎抽出胳膊,“把釦子扣了。”
雲朵這纔想起她剛纔脫棉襖,整個衣襟都敞開着,瞪了他一眼,忙拉了拉衣襟,把釦子扣上,催促聶大郎快點走。
聶大郎也不讓她扶着,只讓她撿起火把,大步回了家。
幸虧大鍋裡有蒸饃饃的熱水,一進屋,雲朵就催着聶大郎,“快把溼衣裳脫了!我給你弄熱水洗澡!”把饃饃抓出來,又添上幾瓢涼水。
幸好訂的浴桶做好了,她把熱水舀到浴桶裡,覺得不怎麼熱,又添上水再燒,讓聶大郎先坐進浴桶裡。
“我得脫衣裳。”聶大郎看她沒有出去的意思,提醒她。
雲朵忙着填柴火,“你脫啊!我又不看你!”又不是啥身材很好的模特型男。
聶大郎默了下,這話他怎麼聽出了些許的嫌棄?想了下,還是沒有脫完,留了條褻褲,跳進浴桶裡。
冰冷的身子一進了浴桶,瞬間就被熱熱的水溫暖了。
雲朵又燒了小爐子,熬薑湯。
大鍋裡的水燒熱,她一瓢一瓢的往浴桶裡添,無視聶大郎光潔的背。
聶大郎臉上有些發熱,看她一臉稀鬆平常的模樣,皺起眉頭。
“太燙了嗎?你在冷水裡那麼久,就得用熱水多燙燙,燙透了纔好!不然明兒個要病了!”雲朵說着,端了熱熱的薑湯來給他喝。劉氏的身體那麼強壯還病了兩天,聶大郎這病弱的體質,如果一個不好,怕是直接能把小命給病沒了。
聶大郎接過薑湯,看她皺着小臉,眸光微轉,吹了吹薑湯,慢慢一口一口的喝。
雲朵又給他往浴桶裡添熱水。直到聶大郎喊燙,被泡的頭上冒汗,這才罷休。拿了乾衣裳放在旁邊,到門外去。
聶大郎看她出去關上門,揚起嘴角,笑裡帶了分肆意,擦乾換了乾爽的衣裳,把新棉襖也換上。
雲朵進來要去倒水。
聶大郎又怎麼會讓她去倒洗澡水,還是自己的洗澡水,讓她去擺飯,“擺在炕上,我把水倒了。”
做浴桶的時候,聶大郎順手做了張炕桌,兩個箱子,雖然簡單,但也能湊合。比之前的破木箱子好多了。
雲朵把炕桌擺好,飯擺到炕桌上,“我去叫聶郎中,給你抓點藥吃吧!”
“沒事兒。”聶大郎來回幾趟,把水倒出去,拾掇好,也脫鞋上了炕。
雲朵又端給他一碗熱騰騰的骨頭湯。
“灌兩碗湯水進肚子,我就吃不下飯了。”聶大郎看着她。
“那你先吃飯吧!”雲朵不太滿意的妥協,拿了荷葉餅,夾了扣肉和乾菜遞給他。
聶大郎接過來,咬了一口,的確像她說的,香而不膩,這荷葉餅也正正好。尤其在經歷了剛剛的事後,他心情大好,泡過熱水澡,坐在熱乎乎的炕上,她的對面,吃着她遞過來的荷葉餅夾肉,這肉的滋味就更美,更香,更悠長。
雲朵這會也覺得她剛纔哭的太丟人了,一口氣吃了五個荷葉餅。
“再吃就積食了。”聶大郎攔住她。
雲朵看了看,“我再吃一個!等會吃兩塊山楂糕。”
聶大郎無奈的放了手。
等她吃飽,又吃了山楂糕消食,熬的骨頭湯喝不完,只能等着明兒個再喝。
拾掇好,躺下,雲朵把兩條被子都蓋上,提醒他,“你夜裡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叫我啊!”
聶大郎應聲,“好。”會叫你的。
雲朵有些不放心的吹了燈,睡下。
聶大郎擁着她,微笑的入睡。
睡到下半夜的時候,雲朵被聶大郎的咳嗽聲叫醒,她一個激靈坐起來,伸手摸聶大郎的額頭,不燙,但他咳嗽個不停,臉色也發白。
她要去請聶郎中來,聶大郎沒讓,“半夜裡上哪叫人去?我沒大事兒。”
“你都咳嗽的睡不着了,哪個地方沒大事兒了。我先給你抓一副藥來吃!”雲朵拉了棉襖就起來。
“真沒大事兒,你給我弄點熱水喝就行了。”聶大郎壓住咳嗽着說。
雲朵不相信,不過麻利的起來,給他倒了熱水來。
喝了熱水的聶大郎好了不少,拉了她躺下,“趕緊睡吧!”
雲朵只好躺下,讓他不舒服一定叫她,迷迷糊糊睡過去。
聶大郎笑着揉揉她的頭,閉上眼睡。
天明起來,聶大郎發熱了,雲朵穿了衣裳,來不及洗漱,就往聶郎中家跑。
把聶郎中請過來,給聶大郎把了脈,他直搖頭,“舊疾犯了,還有加重的跡象。我開些藥,你們去鎮上藥鋪抓吧!”
“好好!”雲朵忙應聲。
聶郎中開好方子,雲朵就忙活着做了早飯,喝了碗大骨湯,拿着饃饃夾着肉和菜吃了,裝着藥方,揣着銀子,“我出去抓藥,你先待在家裡啊!”
“嗯。”聶大郎目送她出門。咳嗽了幾聲,又起來倒了碗熱茶喝了兩口。
雲朵跑到大路上,搭了牛車坐到鎮上,直奔藥鋪,一口氣抓了三天的藥。
想了下,買了只雞,又買了些零碎的東西,路過燒雞店,買了個雞腿,就連忙往家趕。
聶婆子正在家看望聶大郎,見雲朵抓了藥回來,還買了只雞,連連點頭,“多吃點好的補補,再吃了藥,你這病過兩天就好了。”又安撫了雲朵幾句,讓她有啥事兒就去喊她。
實在是天冷了,聶大郎又犯病了,以往都是病的只剩半條命,嚴重了只剩一口氣吊着,這次要是挺不過去……聶婆子看雲朵的眼神滿是憐憫。
雲朵沒有多想,熬了藥給聶大郎喝,又燒了水,把雞褪了毛,剁了一盆子,蓋在鍋裡,“晌午我們吃燉雞!”
然後拿着雞腿送到聶家老宅,解釋燒雞變成雞腿,因爲聶大郎病了,沒法去賣東西,還要抓藥看病,燒雞先欠着。
聶老漢雖然不滿,不過有個雞腿吃,還能吃燒雞,說了兩句,也就罷了。
張氏忙過來看望聶大郎。
剛熬過藥,屋子裡都是藥味兒,但早上的肉香還淡淡的飄動在屋裡,跟着一塊來的聶蘭仔細一聞就聞出來了。張氏跟聶大郎說話,她伸手掀開了鍋,看到裡面剁好的一盆子雞肉,“你們買了雞了!不給爺爺,就給他個雞腿。這雞你們自己吃!?”
“聶大郎病重,我買只雞給他補身子。”雲朵伸手蓋上鍋蓋。
以前病重最多吃雞蛋,現在都吃上雞了。聶蘭也很想吃,她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更沒有放開吃過。雞肉更別提了。對於聶大郎的病,也實在是他病的次數多,都感覺稀鬆平常了。
看過聶大郎,張氏和聶梅回去,聶蘭磨蹭着留了下來,“大哥病了,沒法幹活兒,我留下幫你做飯幹活兒吧!”
雲朵咧嘴嘿嘿兩聲,看聶蘭露出希望,咣噹一句砸上去,“不需要!”
“你……”聶蘭氣惱。
“你可以去老宅告密,說我和聶大郎晌午燉雞吃!”雲朵擺手趕她出去。
聶蘭氣的小臉黑沉沉的,“誰告密了!我是想留下給你幫忙!再說上次的事兒,我不是給你道歉了嗎?也沒人說啥難聽的,你還揪着這個事兒!”
“缺心眼兒可愛,心眼兒多可恨。”雲朵不喜歡聶蘭的小心思,也不慣她。她平常在家,爸媽和外公外婆都還不慣她。
聶蘭愣了下,更氣惱了。雲朵啥意思?說她心眼兒多!?
雲朵沒理她,把雞肉洗了,倒在鍋裡,直接清燉。
聶蘭看向聶大郎,“大哥?”那一盆子雞肉,兩個人根本就吃不完。
“你要是饞嘴,也學聶四郎拿私房錢去買。”聶大郎咳嗽兩聲,淡淡的看着她。
聶蘭這下羞惱了,氣的轉身走了。
不過等晌午,雲朵把雞湯燉好,舀了飯,和聶大郎一人吃了一碗雞湯,也沒見老宅的人過來。雲朵鬆了口氣,把剩下的裝進小罈子裡,放在兩個缸之間的縫隙裡。
下晌的時候,賣魚回來的甘氏和張氏過來,拎着一兜十個雞蛋,看望聶大郎,“咋突然就又病了?還病的這麼嚴重?”
“洗了澡,又受了風。”聶大郎簡單的解釋。
甘氏皺着眉頭看向屋裡靠牆貼着的浴桶,“冬天那麼冷,洗啥澡!你自己身子骨不好,就得多注意着點!”
“我沒啥大事兒,你們回去吧!”聶大郎不多解釋,雲朵愛乾淨,身上太髒,他也受不了。
甘氏又說了幾句,這才和張氏離開。
雲朵看着聶大郎又咳嗽起來,蒼白病態的臉被咳的漲紅,滿目內疚的給他拍着背順氣。要不是聶大郎以爲她又想不開去投湖了,也不會跳進去救她,把自己折騰病了。
熬了藥,雲朵包了兩包紅薯幹往範家大院去,解釋一下聶大郎病重,她暫時沒辦法去縣城了。
範老爺面色不虞,不過聶大郎病重,他又不能命雲朵非得去給人做魚,讓王忠拿兩盒點心去看看。
王忠跟着雲朵到了小院,看聶大郎只短短一夜,就病在了炕上,那麼嚴重,這才相信聶大郎是真病了。他以往也病,這次病重還不知道要多久。他得去一趟縣城,跟大奶奶說一聲。
“怕過了病氣,也不好出門。更不敢給人做吃的了。”雲朵藉口都找好了。
王忠也只能聽着,離開。
聶氏和張秀才走孃家來了,順便過來拿酸棗糕和山楂片。
看着兩間小屋,不大的小院子,稀稀拉拉長了些菠菜,聶大郎又病了,聶氏就勾了勾嘴角,問候過,目光落在雲朵夾襖上繡的蘭草,“呦!雲朵的繡活兒還真不錯!你前兩天還說不會做繡活兒,那是謙虛的話呢!”
這是聶大郎給她繡的!不過雲朵沒有解釋,“別人幫我繡的!我不會呢!”
聶氏笑笑,不太相信,不過雲朵說她喜歡淨面的,張秀才還作詩誇她,讓聶氏心裡恨的不行。現在證實,她也是喜歡富貴的,那就好辦了。
“這些東西一共六百文錢,張大奶奶是現在就拿上?”雲朵指着桌上的山楂片和酸棗糕。
聶氏微微吸了口氣,不過是山上沒人要的賤東西做出來的吃食,竟然要那麼貴!?比點心鋪子裡的點心還要貴!她扯着嘴角笑,“雖然山上這個東西不多,但你們靠着這個,也掙了不少錢吧!大郎看病抓藥的錢是不愁了吧!”
雲朵也笑,“隔幾天做一次,每次做一點。這東西下去的快,山上又長的少,算是掙夠了冬天吃藥的錢。”
聶氏掃了眼屋裡擺放的幾口大缸和大甕,都封着口,“這些不都是嗎?別說冬天,怕是明年都不用擔心了呢!”
“我要熬藥做飯了,張大奶奶,我就不送你了。”雲朵不想跟她多說,又是一個來打聽事兒的。
聶大郎神色淡淡,偶爾落在聶氏身上的目光透着幽冷。
聶氏皺了皺眉,人家都說送客,她也不好再留,付了錢,“這些東西我拿不動,雲朵你幫我送過去吧!”
“我這就要熬藥了,我叫個人幫你拿過去!”雲朵出門,正看到聶寶山的兒子拖着鼻涕過來,她笑道,“也不用叫別人了,張大奶奶奶的外甥過來了,有人幫着拿東西了。”
聶氏眸光陰了陰,抿着嘴笑,“他還是個小娃,這東西要送人的,讓他拿,要是拿不穩,摔壞了就不好了。還是你幫着送過去吧!”
見她非要自己送,雲朵心裡不悅,搬起來,“那走吧!張大奶奶!”
聶氏笑着道謝,叫着聶寶山兒子,和雲朵一塊往孃家去。
聶寶山家裡飄着肉味兒,聶寶山媳婦兒和他娘都在廚屋忙活,張秀才又換了一身衣裳,灰綠色繡暗紋的直綴,一手握拳放在身前,一手背在後面,端着架勢站在院子裡,正在品評院子裡的枯樹有意境,聶寶山在一旁陪着笑。
看到雲朵過來,張秀才露出溫和的笑容,“這麼快就做好了。”
雲朵只看他一眼,把東西搬到堂屋裡的桌上,“張大奶奶,東西送到了。”轉身就走。
聶氏笑着叫住她,“麻煩你一趟來送東西,這點心給你拿回去吃吧!”
是一盒槽子糕。
雲朵搖頭,笑着拒絕,“不用了,點心我家也有。”
竟然看不上眼?聶氏笑容僵了一瞬,拉着雲朵把點心塞給她,“快拿着!你家有是你家的,這是我給的。”
聶寶山的兒子在一旁舔着手指頭。
雲朵接了轉手給他,“給你拿着吃吧!”
他忙接了過去。
聶氏伸手要奪過來,雲朵已經大步離開出了門。
張秀才瞥了眼聶氏,落在那槽子糕上,皺起眉頭。
雲朵回家跟聶大郎說起,“一盒槽子糕就想套我的話,以爲我沒見過東西呢!”只要有傢伙,什麼樣的點心她做不出來。
聶大郎咳嗽着笑,他的小丫頭不是一般的講究,槽子糕?他都看不上眼,以爲哄村裡沒見過東西的小女娃呢!
雲朵拿了泡的糯米和澱粉,在家搗鼓着做水晶糕。
因爲材料不全,水晶糕做出來不是那麼透明,雲朵很是有些不滿意,不過嚐了下味道還不錯,拿給聶大郎吃,“夏天吃這個,用冰脫模,吃着又涼爽又爽口!”
聶大郎連吃了三塊。
雲朵又用剩下的羊羹做了紅薯糕,跟聶大郎說,“剩的紅薯都留着,偶爾熬粥,炸個紅薯丸子吃。”又想那白瓤的紅薯,可以洗澱粉出來。這裡的澱粉種類太少了。
聶大郎點頭,知道她喜歡吃紅瓤的紅薯,想着再又賣的,也都收着。既然不做紅薯幹,也留着給她做別的小吃食。
雲朵又想做南瓜餅,老宅種的有,只是她不想過去要,甘氏和張氏都不會說啥,劉氏那死婆娘的嘴,太欠抽了!
就想着逢集的時候去趕集,買兩個南瓜回來。
拿了從聶家老宅分出來的白瓤紅薯,就忙活着洗澱粉出來,左右現在也沒事兒,她要在家照看聶大郎。
吃了晌午要走的聶氏又過來了,包了一個雞腿拿過來,“讓你幫了這麼大的忙,一盒點心你還給了金兒。這雞腿你可一定要收下。就算你不吃,聶大郎病着,給他吃也是好的!”
“不過是買賣,銀貨兩訖,咋好要你們的雞腿。”雲朵笑着推拒。
聶氏一臉嗔怪,已經把雞腿放在桌上,自然也看到桌上盤子裡的水晶糕和紅薯糕,她眼神閃了閃,“你們哪裡買的這個點心?晶瑩剔透的,看着就好看。”
底下是沒有瓊脂賣的,連羊羹都是雲朵在縣城裡跑了幾個地方買到的,聶氏雖然嫁給了張秀才,出去交際往來也多是青陽鎮的人家,對於水晶糕,她是沒有見過的。
“這幾塊就給張大奶奶拿回去嚐嚐吧!”雲朵麻利的把幾塊水晶糕和紅薯糕包上遞給她,並不請她坐。
聶氏面上笑着,心裡卻怒火亂竄。拿她沒見過的點心鄙視她的槽子糕!?小賤人!要不是你會做魚,搭上了縣城裡的富戶,連槽子糕你都不配吃!
送了聶氏出去,就見張秀才在不遠路上站着,一副儀態高雅的模樣,看雲朵送聶氏出來,他笑着,不緊不慢的走過來,“讓你去表示感謝,送點東西,咋還拿了東西出來?”
聶氏無奈的笑道,“這不雲朵這丫頭,心底實誠,我好說歹說收了雞腿,又非得拿這點心給我嚐嚐。”
“哦?啥樣的點心?”張秀才表現出有興趣的模樣。
聶氏就把紙包拆開,“這個是紅薯做的,這個頭兩次的卻是不認識,我也是頭一次見這樣的點心呢!想來是雲朵這丫頭從大戶人家得的!”
張秀才就眸光幽然的看了眼聶氏,笑着問雲朵,“這點心是水晶糕嗎?我之前出去趕考,見過一次,一心想着做學問,考個功名,做出一番事業來,卻也沒來得及品嚐一下。”
雲朵淡淡的看着,“是啊!水晶糕。”
“是你做的嗎?”張秀才神色鼓勵溫和又認真的看着雲朵詢問。
“送給張大奶奶謝禮。”雲朵看他一副說長話的樣子,不想跟他多扯。這張秀才兩口子突然又對她感興趣,居心叵測。點點頭,“我還要去熬藥,就不送你們了。”
張秀才忙道,“聶大郎病了是吧?既然路過門口,你們又幫了忙,我們理當進去問候一句。”
“那我在這謝過你們,聶大郎他在張大奶奶來之前就困的不行,準備睡了。這會只怕睡着了。”雲朵有些警惕。
張秀才笑了笑,“既如此,那就不好再去打擾。我們就先告辭了。”
聶氏也笑着招呼了一聲,和張秀才離開。
看雲朵轉身就進了屋,兩人坐上驢車。
張秀才目光威嚴的看了看聶氏,落在點心上,伸手拿過來,捏了一塊水晶糕吃。
“咋樣?稀罕點心吃着爽口吧!”聶氏語氣有些衝。
“我讓你買兩盒好點心,你就拿一盒槽子糕。她連這水晶糕都有,有咋會稀罕槽子糕。”張秀才沉着臉。
聶氏冷笑,“是!不稀罕槽子糕!人家不僅不稀罕槽子糕,更不稀罕做妾。要不然之前也不會投湖了。”
“你……”張秀才羞怒的瞪着聶氏,“別給你三分顏色你就蹬鼻子上臉。若爲了你的私心,壞了我的事兒,這張大奶奶,我換個人來當!”
“那你換那個小賤人當去啊!”聶氏又憤恨又憋屈,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張秀才怒哼一聲,沒有再理她。
回到家的雲朵也在想張秀才和聶氏對她的態度轉變的目的,簡直莫名其妙。
“反常即爲妖。他們若不是打什麼主意,不會憑着一點小事兒就想扯上扯不斷的關係。”心知肚明的聶大郎沒有說破,提醒雲朵防備。
“反正沒什麼好主意!”雲朵皺着小臉,拿起桌上的雞腿,看了又看。
聶大郎笑了下,“她既然敢送過來,就不會有啥問題。你若不想吃,就給人吃吧。”
正好外面聶蘭來了,雲朵想了下,招呼聶蘭,“你沒有回去告密,這個雞腿給你。”
聶蘭欣喜異常,忙接過雞腿,又狐疑,“這雞腿像才做的,你們不會又買雞了吧!”以雲朵小氣的程度,給她個雞腿吃,有啥目的?
雲朵翻個白眼兒,“你不吃拿過來!”
聶蘭急忙拿着雞腿後退兩步,“誰說我不吃了!你們都做了那麼多次好吃的,我就只聞聞味兒。”不滿的翻了翻眼,高興的看着不小的雞腿,張口咬了一口。
雲朵繼續搗鼓她的紅薯,準備洗澱粉。
聶蘭自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啃着雞腿,跟雲朵道,“說吧!給我個雞腿,要我辦啥事兒?”
“以後少來。”雲朵回她。
聶蘭小臉頓時僵着拉了下來,“你以爲我稀罕!”
不稀罕你還吃我的雞腿。雲朵不理會她,低着頭專心的洗澱粉。
聶蘭看聶大郎閉着眼,似是睡着了,雲朵又不理她,想走又不敢走。她拿着雞腿,要是被人看到傳到家裡,她跑不了一頓打,更少不了一頓罵。想了想,還是沒走,把雞腿啃吃完,這才離開。
聶大郎的病一直不好,嚴重了一整夜都沒飯睡,雲朵又擔心又愧疚,“聶大郎!要不我們去縣城裡找大夫給你看看吧?”
看她小臉都皺在一起了,聶大郎摸摸她的頭,“不用,我這是老毛病,不管怎麼吃藥,一旦犯病,沒有十天半月好不了,嚴重的能拖一個月,吃什麼藥都不管用的。”
“那買點好藥吃,找厲害的大夫看診,也能減輕些啊!”雲朵真怕聶大郎要是一病不起,到時候該怎麼辦?現在又不是之前,看病抓藥得借錢,他們手裡有錢,吃好一點的藥,好的也快。
“聶郎中以前也在縣城裡坐過堂,範老爺家每次有人病了還要跑去鎮上請郎中,這纔回來的。再說鎮上的藥和縣城裡的藥都是一樣的。”聶大郎笑道。
雲朵還是有些不放心。是不是縣城裡的藥太貴?幾十兩銀子不夠花的?所以聶大郎纔不去縣城裡治?她去數了數銀子,還了債,去掉花的,還有四十兩和一個小銀錁子兩串零錢,這銀子的確是不頂花。但有病不能不治啊!
“久病成醫,我的病我知道,不會嚴重到丟了小命的!”雖然有人這麼希望,但他如今有了小丫頭在身邊,他不捨得死,也不會讓自己死。
這話說的有道理,雲朵找不到話反駁,只能天天照顧他,熬藥,做點小吃食給他。
只是聶大郎的病一會見輕,眼看要好,一覺睡醒又更加嚴重了。又抓的三天藥也快吃完了,雲朵請了鎮上的大夫來家裡給聶大郎看診。
大夫給聶大郎仔細把了脈,搖着頭,“此病無治了!只能吃些藥吊着命了。”
雲朵的小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大夫你再看看,怎麼可能會沒得治了呢!?”聶大郎才二十歲,他病了那麼多年都沒死,這還是個鎮上的大夫,卻一副讓她準備後事的樣子。
聶大郎伸手拉她,“雲朵!”
雲朵扭頭看聶大郎蒼白的病容,眼眶泛酸,“聶大郎!我們去縣城裡治吧!銀子要是不夠,我還可以再賺!紅薯幹我們都還沒賣,我們再買些紅薯,可以洗澱粉賣。”要不是因爲她,聶大郎也不會跳到清湖裡,病成現在這個樣。
聶大郎眸光微閃,如果他的病好了呢?她是不是就可以沒有留戀的離開了?
見他不說話,雲朵更加篤定他怕花錢,搖着他,“聶大郎!?”
聶大郎深深的看着她,看着她有些泛紅的雙眼,伸出手臂,把她摟進懷裡。
雲朵推開他,執意道,“我們去縣城裡治治看吧!”以前是沒錢,只能抓點藥抓點藥。現在那些銀子也該夠看一下病的了。
“……好。”聶大郎抱着她點頭。
雲朵鬆了口氣,察覺到聶大郎情緒不一樣,摟着她的胳膊越來越緊,想了下,沒有推開他。他心裡肯定很難過又糾結,擁抱是給予支持和力量最簡單溫暖的方式,讓他抱一下好了。
決定了去縣城,次一天雲朵拾掇好,把銀子帶上,沒有去範家大院打招呼,她不是去做魚,是給聶大郎治病,兩個人從大路上搭了輛驢車趕往南平縣成。
下了驢車,雲朵就問了最大的藥鋪,醫術最好的大夫在哪家醫館坐堂,帶了聶大郎直奔過去。
醫館是六扇的門臉,裡面不少病人在排隊。雲朵看着放了心,看病的人多,說明這大夫醫術好。和聶大郎排了好一會,才輪到。
大夫是個瘦長臉一臉嚴肅的老頭,花白的頭髮,留着山羊鬍,望聞問切一番檢查之後,老大夫眉頭微擰,“這陳年舊疾,來勢兇猛,想要治好卻無可能。老夫給你開個方子,抓了藥好好調理一番,卻也只能保你一時。”
雲朵提着的心瞬間沉入谷底,難道聶大郎的病真的沒有得治嗎?
聶大郎淡然的微微笑,拱手跟大夫道謝。
“謝謝大夫。”雲朵拿着方子,還是去抓了十天的藥,一下花了四兩多銀子。
拎着一堆的藥,雲朵扶着聶大郎從醫館出來,“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餛飩吧!”餛飩清淡些,卻營養不少。
“我們去吃牛肉麪吧!”聶大郎拉着她拐彎進了小街。
街中有一家王記麪館,見到客人,忙有夥計上來招呼。
牛肉麪上的很快,這裡的牛肉麪和現代的不同,用調料煮湯,牛肉也少,這裡的牛肉麪是實實在在的大片牛肉,蓋在面上。
“好大一碗,我吃不完。”雲朵拿着筷子吸了吸飄着香味兒的熱氣,兩眼又酸了。聶大郎只能活一時嗎?
聶大郎微微笑着,“吃不完等會我幫你吃。”
“好!”雲朵點點頭,沒有擡頭,埋頭吃着碗裡的面。
聶大郎眼裡閃過掙扎,還是低了頭吃麪。
吃了面,天已經晌午過了,兩人忙去城門口搭了驢車回鎮上。
到了鎮上天都已經黑了。
“我們在鎮上住一晚吧?”鎮上離家還有很遠的一段路要走,她沒事兒,聶大郎卻不行。
“我覺得好了很多,我們走回去吧!”聶大郎拉住她,她的小手冰涼,手心卻有汗。
雲朵張嘴要說話,他已經牽着她下了路,“真的行嗎?”
“我們走慢一點就是。鎮上的旅店不安全。”聶大郎笑道。
雲朵恍然,他們身上還帶着幾十兩銀子,雖然不算多,可也足夠讓人生歹心了。其實他們可以去雲英家借住一晚,但前提條件她婆婆不是陳婆子。
兩個人牽着手,踏着夜色往家走。
路上雲朵撿了個棍棒,拿着,撿了個尖石頭,也拿着。還掰了幾根荊條拿着。
看她的樣子,聶大郎撲哧笑起來,“拿個棍子就行了,這些東西都扔掉吧!路上隨處都是。”
雲朵也覺得有點沉,還有一堆藥要拿,就石頭和荊條扔了,只拿個棍棒。
“怕不怕?”聶大郎握緊她的小手。
雲朵想了下,搖搖頭,“有人一塊我就不怕。”再說她自己也是一縷魂魄穿越到小云朵身上的。
聶大郎笑,拉着她走的靠緊些,“你不用擔心,我的身子情況我知道。縣城裡的大夫治不好,等有錢就去京城找大夫,天下之大,能人多着呢!這麼多年,我都沒有死掉,這次也不會的!”
雲朵一想,頓時明朗了起來,心裡也輕鬆起來,“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可惜不能把聶大郎弄到現代去,現代醫學發達,也能查清楚他是什麼病,對症治療。
見她心情變好,聶大郎笑了。
兩個人走了一個多時辰纔算走到家。
這時候也已經月上中天了。
簡單洗漱了下,燒上炕,就睡下了。
次一天起來,聶大郎病重了。
張氏和甘氏,柳氏都來看望,劉氏也跟着過來,進屋就眼神亂掃。
聶蘭因吃了個雞腿,雲朵又沒讓她做啥事兒,就盯着劉氏和聶四郎。
張氏抹着眼淚,要幫雲朵煎藥。
雲朵沒讓,說聶大郎要休息,送了他們出去。
劉氏走在後面,看雲朵眼神盯着她,氣哼了一聲。小賤人!看你能耐!等這病秧子一死,你就等着當小寡婦吧!
村裡就傳起流言,聶大郎這次真的不行了,鎮上的大夫都來看了,還跑去了縣城裡看,卻越看越嚴重。那連鎮上的大夫,縣城裡名醫都沒辦法治好聶大郎,他這次估計活不久了。
這天雲朵看着聶大郎喝完藥,拿了衣裳到井邊去洗,叫他不想待屋裡就出來曬太陽。
聶大郎就聽她的,坐在屋門口的曬太陽。
她剛走,家裡就來了個婆子,穿的花紅柳綠,“呦!雲朵沒在家啊!正好這事兒也不好跟她說,聶家大郎也是個心善的人,我就跟你說說吧!我是花石溝的媒婆,我姓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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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如酒,慢慢醞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