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英一聽陳婆子要錢,頓時渾身緊張,看着雲朵,搖頭,不讓她給。
陳婆子扯着嘴角,笑的沒有一點誠意,眼裡卻滿是雲朵趕快拿出銀子給她的渴望迫切。
聶大郎目光清冷的看着陳婆子,“我們分家出來,就兩袋雜麪。既然是親戚,你家每年打不少糧食,還有在外做工掙錢的人,不如接濟我們幾袋糧食?雲朵小,吃不下雜麪,我們也不要白麪,就給兩袋麥子就行了,面我們自己去磨坊磨了。”
他說的誠懇,認真,周圍看熱鬧的人都笑起來。有人直接笑着勸陳婆子,“就是啊!親戚有難,那是應該幫襯一把的!你們家打的糧食可不少呢!給親戚送兩袋糧食吧!”
陳婆子臉色刷的一下難看的不行,僵硬着臉,“我們家總共三畝地,打的還不夠自家吃的,哪有多餘的糧食!”
“那人家連吃的糧食都沒有,哪有銀子接濟你啊!”
幾個人紛紛嘲笑起來。
雲朵看了眼雲英,沒有說難聽的話。她知道陳婆子要不到銀子,回頭肯定衝大姐發火,她要是再嗆她,說不定大姐還要捱打……想到這個,雲朵就心裡怒氣止不住。
想了下,雲朵忍着怒氣,給三個孩子一人一文錢,只希望陳婆子回去別對大姐太過分。
二妞拿着錢有些害怕的看向陳婆子,雲英也不敢當街就把錢給陳婆子,那樣讓她難看,回頭不單她,閨女也會被罵的很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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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沒啥本事,掙不到大錢,只會拼着一股勁兒,不怕苦不怕累的想着辦法掙錢餬口。這會只能勉強吃飽飯,接濟你們是接濟不上的。不過給點零錢你們買零嘴吃!”雲朵說完,招呼一聲,扛着靶子就和聶大郎往街尾去。
陳婆子臉色黑沉沉的,惡狠狠的瞪了眼雲英。這個爛貨賤人!那天要是接了,銀子早到她手裡了!還用得着現在要不來,被人家嘲笑!
所以,剛拐了個彎,雲英還沒來得及把錢給她,陳婆子就把那一文錢從二妞硬摳了過來。
雲朵嘆口氣,使勁兒搖了搖頭,有沿街叫賣,“糖葫蘆!糖葫蘆嘞!”
走了半條街,糖葫蘆賣了好幾串,雲朵心情還是沒有好起來。
聶大郎拔掉一串糖葫蘆遞給她,“不是說吃甜食心情好?”
雲朵張張嘴,接過糖葫蘆,看了會,大口啊嗚咬了一個,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吃到嘴裡,煩悶的心情果然驅散了不少。
一顆接一顆,雲朵吃的氣鼓鼓,周圍的小娃們看的口水都流出來了,有的舔着手指頭,眼巴巴的看着雲朵。
雲朵看了下靶子上的糖葫蘆,招手叫那幾個小娃們過來,“我教你們唱首歌兒,你們要是學會了,我就送你們每人一串糖葫蘆吃,好不好?”
“好!”幾個小娃都高興了,大聲應答着好,小臉滿是興奮。
雲朵就一句一句的教給他們。
爲了好吃的,這歌兒又順溜,小娃們記憶又好,不大會就學會了。
雲朵守諾,給幾個人每人一串糖葫蘆,讓他們天天唱。
不過一會,街上就響起幾個小娃們童聲奶氣的歌唱聲。
“都說冰糖葫蘆兒酸,酸裡面它裹着甜;
都說冰糖葫蘆兒甜,甜裡面它透着那酸。
糖葫蘆好看,它竹籤兒串,象徵幸福和團圓;
把幸福和團圓都連成串,沒有愁來沒有煩。
站得高你就看得遠,面對蒼山來呼喊;
氣兒也順那個心也寬,你就年輕二十年,二十年!”
小娃們曲調有些不太會拐彎,唱出來就像說唱背書一樣,卻更讓聽着有節奏感,寓意好,唱着朗朗順口,又聽是賣糖葫蘆的漂亮姐姐教的,送他們吃糖葫蘆,不少小娃也買了糖葫蘆,跟着一塊唱。
酒樓上靠窗的幾個人一直看着下面的雲朵教幾個小娃唱歌兒,看她剛剛還把糖葫蘆當仇人嚼,這會已經小臉笑眯眯,彷彿帶着光華一般。尤其這歌兒,沒有愁來沒有煩。大白話,通俗好聽。幾個人對視一眼,讓小廝下去買糖葫蘆上來。
“韓四公子!回神了!”幾個人調笑的叫道。
被調笑的少年,十六七歲的模樣,長的脣紅齒白,一雙丹鳳眼帶着貴氣又讓覺得似乎凌厲,他一直望着下面不遠賣糖葫蘆的雲朵,沒有理會調笑自己的好友,叫了自己的小廝,“下去買盤酸棗糕和山楂片上來。”
小廝應聲,又下樓,到雲朵和聶大郎跟前買了兩包山楂片和酸棗糕。
山楂片和酸棗糕都被酒樓用盤子裝了擺上來。
幾人奇道,“韓四!你怎麼知道他們賣的有山楂片和酸棗糕?”
韓四看了對面的四人一眼,又瞥了眼洋溢清爽笑臉的雲朵,沒有說,拿筷子夾了一塊酸棗糕,是在家裡吃的那個口味兒。原來去家裡做魚做蟹黃湯包的是這樣一個小姑娘。
幾個人吃過,也都贊起來,山楂片和酸棗糕都是他們不曾吃過的。
再往下看,雲朵已經和聶大郎走了。
賣了一圈,還剩下一些,天卻不早了,雲朵的肚子咕嚕嚕的叫。
聶大郎把糖葫蘆拔掉,裝進竹筐裡,讓雲朵拎着籃子,他扛着靶子,到麪館裡吃飯。
倆人一人叫了一碗雞絲麪吃。
兩碗麪吃了十文錢。
吃了飯,倆人就搭了牛車回到家。
昨兒個的酸棗沒有做完,忙又做了兩大筐子酸棗糕搬到外面日頭底下晾曬。
村口的大娘告訴他們,楊氏來過,沒找到人,讓雲朵明兒個回孃家一趟。
雲朵一算日子,楊氏他們做的柿餅該成了,到了最後一道工序了,還有現在的柿子都熟透了,熟透的柿子做柿餅會更好,但容易壞,一個不注意就做的不好。給那大娘幾塊山楂片兩塊酸棗糕謝她,決定明兒個再趕集回來,去一趟花石溝。
聶深跑過來,他還有一個糖葫蘆沒捨得吃,高興的奔過來,“雲朵姐姐你回來了!”
“糖葫蘆好吃不?”雲朵笑着問他。
聶深用力的點頭,“好吃的我這一串都不捨得吃了,我放着明兒個吃。”
雲朵摸摸他的頭,“吃吧!明兒個再給你一串。”
聶深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雲朵和聶大郎做山楂片,吃糖葫蘆。
今兒個的山楂片多做了些,忙到傍晚,聶深跑回家,不時又送來兩把小青菜和一把芹菜。
“晚上正好吃芹菜炒肉。”雲朵看了下剩的肉,別不吃壞掉了,想着就抓了把白糖,乾脆全做成紅燒肉。
紅燒肉剛做出來,濃郁的肉香味兒就飄了老遠。
聶老漢聞着味兒就過來了。
雲朵看了下酸棗糕和山楂片都收起來,笑着招呼聶老漢,“爺爺!我燒了肉,你來吃飯吧!”
聶老漢露出個滿意的神色。也沒回家告訴一聲,就直接坐了下來。
雲朵把饃饃和紅燒肉端到桌上,舀了玉米麪糊糊晾着。
紅燒肉油光透亮,濃香入味兒,關鍵的是還沒人搶,聶老漢吃的很過癮,也很滿意。
三個人吃了兩斤紅燒肉。
雲朵怕他膩着了,拿了一把山楂片給他,“這個解膩消食的。”
“多給我拿一把!”聶老漢要了一把山楂片,抹抹嘴,咬着山楂片走了。
看着空空的小盆,雲朵嘆口氣,“本來怕放壞了,這下省的會壞掉了。”
聶大郎笑了下,刷了鍋,燒了熱水,“洗澡不?”
“想洗……”可是也沒地方,沒有浴桶,倆人的茅房都還是搭在屋角後面的小棚子。
“明兒個去打個浴桶。你先用木盆遷就一下,我在外面等你。”聶大郎把熱水給她舀好,就出去關上門。
雲朵看了下,忙脫了衣裳,用熱水擦了下。雖然有點冷,不過身上乾淨清爽了。
“洗好了趕緊鑽被窩裡,剩下的我來收拾。”
聶大郎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雲朵應聲,忙穿上中衣,鑽到暖烘烘的被窩裡,往外喊一聲,“我好了。”
聽她應聲,聶大郎推門進來。
雲朵有些不好意思,讓聶大郎幫她倒洗澡水。
聶大郎看了眼她紅暈的小臉,嘴角微揚,把水倒掉,又泡了腳也上炕睡覺。
天不亮,倆人就起來,熬糖稀,做糖葫蘆。
上午又搭牛車趕到鎮上,沿街賣糖葫蘆。
青陽鎮的很多小娃都學會了糖葫蘆的歌兒,不喜歡吃酸的也要買一串,吃外面那層糖漿。
連着兩趟,糖葫蘆加上山楂片和酸棗糕,雲朵和聶大郎賣了二兩多銀子,除掉買白糖和蔗糖的成本,算是賺了一兩多銀子。
“明天就不去了,多做點,後天拿到縣城去賣!”現在要先籌錢,之前攢的錢算是不能見光,否則定要被劉氏和聶二貴他們鬧一場,得找個機會把這個錢‘掙’回來。
吃了飯,倆人鎖上門,背個小竹筐往花石溝來。
聶蘭從後面追出來,“你們幹啥去啊?我跟你們一塊上山!”
“去花石溝!你明兒個叫上聶梅來幫忙吧!”雲朵遠遠的揮了下手,繼續和聶大郎走。
聶蘭張張嘴,只好叫了村裡交好的小女娃一塊上山。
到了花石溝的雲朵和聶大郎,頓時收穫了一堆異樣又複雜的眼光。多數都帶着不太高興又羨慕酸的神色。
村裡的柿子被楊氏和雲鐵錘買完了,全做成了柿餅,還不讓看不讓學,可是村裡人都知道,這柿餅是雲朵教給孃家的,雲鐵錘家將要賺一筆錢了。
楊氏總算看到閨女回來露出個笑模樣。
看到雲朵拿來的山楂片和酸棗糕,糖葫蘆,臉上滿意之色更勝。
雲光孝看着糖葫蘆兩眼放光,伸手就拿着吃,“真甜!真酸!”
“奶奶你嚐嚐酸棗糕好吃不?”雲朵拿了兩塊。
“拿一塊就行了!不會吃完再拿嗎!”楊氏想到白氏幫了好幾天忙,話又轉了轉。
白氏又咋會不知道這個兒媳婦的德行,笑着接了雲朵遞過來的酸棗糕,吃了一口,讚賞的點頭,“好吃!甜甜酸酸的!”
雲朵又拿了串糖葫蘆招呼雲彩吃。
雲彩小心的看了眼楊氏。
“你二姐給你的,你就吃吧!”楊氏臉色不是太好道。
等她同意了,雲彩這才伸手小心接了,舔了兩下,忍不住看着雲朵露出個羞赧的笑。
雲朵摸摸她的頭,摸了一手油……
“等會吃完我給你洗洗頭髮。”
雲彩靦腆的笑,見雲朵看自己的手,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頭髮,小臉頓時白了起來,“我…我頭上很髒。”
“不算髒,以後要勤洗頭,頭髮纔會長的又快又順。”雲朵暗歎口氣,閨女養成這樣,楊氏和雲鐵錘還真是本事莫大。
雲彩忙點頭,糖葫蘆也吃了,看看楊氏,就去燒水,找了幾個皁角葉子過來。
雲朵要幫她洗,雲彩搖搖頭,“我自己會洗,二姐。”
楊氏可不會幫閨女洗頭,小云朵的記憶裡,她還生過蝨子。雲朵小臉僵了下,扒開雲彩的頭髮,就看到一片片的蟣子,那是蝨子的蟲卵。她睜大眼,沒生過蝨子的人實在不知道生蝨子什麼感覺,看了只覺得渾身惡寒,頭皮發麻發癢,“你多洗兩遍,洗完用篦子篦一下。都生蝨子了。”
聽這話,楊氏很不以爲意,“誰還能不生個蝨子。”
雲彩和白氏也都一臉平常色,看來都生過蝨子的。
雲朵突然覺得她的頭皮很癢,很想撓撓,看看長啥東西沒有。尤其是看雲彩洗頭水裡面飄出兩隻蝨子。
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心情,雲朵跑過去幫楊氏看了柿餅,把頭一茬柿餅收起來,裝進大罈子裡,一層柿餅一層曬乾的柿皮,“這樣密封悶着,柿餅就會生出白色的柿霜,吃着也會更甜。現在賣價錢不好,要是能放到過年前賣,這賣相也能賣一筆銀子了。”
楊氏忍不到了,看柿餅做好,她現在就想賣錢了。
雲朵乾脆告訴她,要把柿餅悶一個月以上纔會成。如此,楊氏和雲鐵錘也不好悶幾天忍不住扒出來賣了。
裝了兩打罈子柿餅,架子上還滿滿的都是,雲朵已經顧不上了,和聶大郎很快告辭。
出了村子,雲朵就撓撓頭,扒開頭髮叫聶大郎,“你幫我看看,我是不是也生蝨子了。”
看她一臉擔心害怕,剛纔臉色就不對勁兒,聶大郎愣了下,忙給她看看,很仔細。
雲朵不放心,還把頭髮散開來,“你給我看看,我頭上是不是有蝨子?”
見她真害怕,聶大郎放下竹筐,從左邊扒到右邊,又從前面扒到後面,有幾個蟣子,不過是死的,已經幹了,蝨子卻是沒有。聶大郎沒告訴她,“沒見到,你洗頭洗的勤快,沒有長。”
看他神色堅定,雲朵鬆了口氣,覺得頭也不那麼癢癢了,又把頭髮又攏起來,還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沒長?”
“沒有。”聶大郎搖頭。
雲朵點點頭,想到雲彩頭髮上一片片白花花的蟣子,在水裡遊的蝨子,她渾身打個冷顫。
聶大郎看她那麼怕,又說了一遍,“真的沒長!”
“哦。”雲朵是搜索小云朵的記憶,她是長了蝨子的。
回到家,已經傍晚了,雲朵買了條魚,做了清蒸魚,煮了小米粥喝。
晚上睡覺,雲朵還在撓頭,實在那印象太深刻了,“我明兒個洗洗頭。”
她昨天才洗的。
聶大郎應好。
夜裡,雲朵做了夢,牆上一片一片白色的蟣子,很多蝨子纏成一疙瘩,到處在爬,從牆上到一坨到她被子上,她蓋的被子上也爬滿了蝨子。她覺得渾身都癢,想抖掉那些蝨子,想掀開被子逃跑,可身子就是動不了,滿滿的蝨子都朝她涌過來。
雲朵嚇的尖叫一聲,醒過來。
聶大郎被她驚醒,急忙過來,“怎麼了?”
“蝨子!好多蝨子!”雲朵嚇壞了,那密密麻麻的蝨子,簡直能吃人啊!
“沒有!沒有蝨子!你做噩夢了!”聶大郎拍着她的背。
雲朵也才發現屋裡黑黑的,她是做噩夢,一摸額頭全是汗水。
聶大郎點了油燈,在鍋裡添了碗水,燒了把火。
“你燒火幹啥?”雲朵有些驚魂未定的坐在炕上。
聶大郎看着她,眼裡閃過一絲無奈,見個蝨子都能把她嚇成這樣,把水燒開,半碗涼着,半碗熱了個手巾,拿過來給她擦臉。
雲朵不好意思的接了手巾,“我自己擦吧!”
聶大郎鬆了手,在一旁看着她。
雲朵把頭上臉上都擦了,脖子也擦了一遍,有些赧然的把手巾遞給聶大郎。
聶大郎洗了下手巾,又掛起來,端着涼好的茶給她,“喝了熱茶趕快睡。”
喝了半碗茶,雲朵又重新躺下。看聶大郎也上了炕,跟他說話,“聶大郎!真的好多蝨子,都在被子上爬。”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許想了,趕緊睡。”聶大郎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催促道。
“嗯。”雲朵乖順的應聲,閉上眼繼續睡覺。
只是剛剛睡着,那些蝨子頑固不化的再次出現在雲朵夢裡。
夢裡,那些蝨子都朝着雲朵頭髮上爬過來,一堆堆的涌過來,本來就不多的頭髮上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蝨子。
雲朵使勁兒伸手撓,使勁兒抓,那些蝨子一坨坨的往下掉。雲朵都快嚇哭了。
聶大郎等她睡着才合上眼,卻沒立即睡着,聽她呼吸急促,忙又點起油燈,就見雲朵小臉發白,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一副要哭了的樣子。
“雲朵!?醒醒!醒醒!”聶大郎忙把她叫醒。
醒過來的雲朵嚇的渾身都在抖,眼裡泛着水花,“好多蝨子!”
聶大郎嘆息一聲,坐起來跟她說話。
雲朵用被子包着,盤腿坐在炕上,卻又困得慌。
“躺下睡吧!”聶大郎看她困的栽頭,這幾天都沒停歇的在忙,她還是個孩子。
雲朵想說不敢,就乾坐着又撐了一會,實在撐不住,只好躺下。
聶大郎把被子拉到雲朵旁邊,貼着她睡下。
看他離的那麼近,雲朵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卻覺得安心了不少,繼續閉上眼睛,卻還是有些不敢睡。她有密集恐懼症啊!那些蝨子簡直太恐怖了!
聶大郎掀開自己的被子,“過來。”
雲朵愣了。
聶大郎也愣了下,看她有些愣然,眸光閃了下,又道,“過來。”
雲朵猶豫,男女授受不親,她就算在現代都沒和男子同牀共枕過。可是再夢見蝨子,她估計往後好幾天都揮之不去了。想想就頭皮發麻。
聶大郎還撐着被子,很快被窩就要不熱了。
猶豫了再三,雲朵動了動。
聶大郎掀開她的被子,把雲朵攬過來,被角給她掖好,“快睡吧!”
他身上有皁角的清香,隱隱有一股兒草藥味兒,雲朵貼着他,心砰砰跳,熱氣一浪一浪的衝上小臉。
聶大郎平躺着,低聲問她,“還害怕不?”
雲朵搖搖頭。
“那快睡。”聶大郎哄道。
雲朵忙閉上眼睛,聽着聶大郎綿長的呼吸聲,覺得他的呼吸有些長,可聽着卻很是安心。
她的手放下,碰到聶大郎的手,忙又放在身上,可是手壓在肚子上,還是壓在胸口都容易做夢。她翻個身,背對着聶大郎。
又覺得這樣不好。聶大郎擔心她害怕再做噩夢,才讓她過來一塊睡,她這樣給人家個背,不太好吧?
想了想,雲朵又翻個身,對着聶大郎。
聶大郎笑了笑,閉着眼睛繼續睡。
雲朵又平躺着,又翻身,聶大郎都睡着了,她不意思再亂動,也不那麼緊張了,這才慢慢的睡過去。
夜裡折騰了兩回,早上聶大郎醒來,雲朵還在睡,整個人拱在他懷裡,像個乖順的小貓兒一樣。小臉恬靜安然,長而捲翹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紅粉粉的小嘴微微噘着,似有不滿。
聶大郎心裡悸動,他有些恍然,隱隱得,不安的感覺,看着懷裡的小人兒,他沒敢動,保持着姿勢,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臉,紅粉粉的小嘴,小巧粉白的耳朵,柔軟的頭髮。
雲朵嚶嚀一聲,貼的更緊了,整個人幾乎要壓在他懷裡。
聶大郎微愣,他這是,心動了嗎?對雲朵?
他一個將近而立之人,雲朵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雲朵覺得不舒服,翹起腿,壓在他腿上。
聶大郎心裡有些亂,他輕輕抽出自己的腿,往後挪出來,穿上衣裳起來。
看她還在睡,聶大郎把被子給她蓋好,輕輕打開門,站在屋外吹冷風。他明知道……還拉雲朵和他綁在一塊,明知道…還和她一塊住,明知道,還拉她和自己同眠。
雲朵醒來的時候,聶大郎已經在燒鍋了。她小臉粉撲撲的,伸着懶腰,忙穿上衣裳起來。
聶大郎神色已經看不出一點異樣,“盆子裡有熱水,趕緊去洗漱了,等會就吃飯了。”
“嗯。”雲朵看了看他,見他還和往常一樣,忍不住湊過來問一句,“我沒有混牀吧?”她都是自己一個人睡,打小學自立,老爸說她混牀,她覺得自己不混的。
“沒有。”聶大郎眸光暗了一絲。
“哦。”雲朵去洗漱了回來。
聶大郎在小爐子上炒了個小白菜,飯就好了。
還沒吃完,聶蘭和聶梅還有聶三郎都揹着竹筐過來。
“等一下,一會就吃完。”雲朵抓了幾片山楂片出來給三人,加快吃飯速度。
聶三郎看了下水缸,就拎着桶去提水。
吃了飯,一行五個人都揹着竹筐,布袋上了山。
把山上長了酸棗樹和山楂樹的地方都找出來,摘了幾個筐都滿滿的。
雲朵揹着布袋,滿頭的汗。
聶大郎要接過來,她不讓,他也背了一筐呢!
聶三郎看了看,伸手拎過來,夾在胳膊底下。他常年跟着聶大貴幹農活兒,比聶大郎身子強了不知道多少,雖然有些沉,卻還能撐住。
下了山,雲朵忙又接了過來,揹着回家。
釣魚的,看釣魚的,見兄妹幾個和雲朵一塊被那麼多酸棗子和山裡紅,都打聽,酸棗糕還沒打出名頭,但山楂片已經全村皆知了,還有那糖葫蘆。
雲朵累的擺擺手,就說了句做糖葫蘆,揹着就往小屋快步走。
到家歇息了會,聶梅三個又揹着筐,拎着桶,到井邊清洗。
雲朵在家熬了糖稀。
山楂洗乾淨,剝了籽,雲朵的糖稀也熬好了。
聶大貴過來,把一筐竹籤子送過來。看幾個人的手都乾乾淨淨的,尤其雲朵的小手,白淨白淨的,還又把竹籤子洗了洗,他看自己粗糙黝黑的大手,沒有下手,挑了挑子把水缸裡的水挑滿。
聶梅聶蘭和聶三郎串山楂,雲朵和聶大郎裹糖稀,裹好了糖稀,拿出來放在鐵皮上晾着,凝固好,拿掉,插在靶子上繼續晾,鐵皮上又擺上一層。
直到做完一筐山楂,天也晌午了,這才停下。
給三人一人拿兩串糖葫蘆,送走了三人。
雲朵和聶大郎卻沒停歇,煮了酸棗子,剝了皮,又快速的做了幾筐子酸棗糕,全部晾曬在外面。
累了一上午,已經過了飯點,雲朵坐在小板凳上,曬着太陽,累的不想動。
聶大郎煮了兩碗小米粥,餾了兩個饃饃,餾了兩個茄子,茄子出鍋,撒上鹽和調味料,澆上香油,就是菜了,省時省事兒。
聶蘭三人又過來幫忙,看倆人還沒吃飯,做了那麼多酸棗糕曬着,有些驚歎,“你們不會是怕我們偷秘方,纔等我們走了做的吧!?”
聶梅拉了她一下,讓她別說話那麼直接,再把秘方也讓出來,大哥和大嫂還咋過?
“是啊!正好也趁着晌午頭,做出來曬曬。”雲朵直接點頭承認了,酸棗糕不像山楂片,它工序簡單,聰明的人,看過就會了。
她大大方方承認,聶蘭三個愣了下,反倒不知道說啥了。
“我幫你翻酸棗糕吧!”聶蘭翻了個白眼兒。
“別下手!用筷子!”雲朵看她直接伸手,連洗都不洗,急忙攔着。
“是不是還要洗手啊?我來的時候洗的!”聶蘭不高興道,覺得雲朵事兒多。
雲朵點頭,“要洗。”
聶梅忙打了水,洗手拿了筷子幫着翻曬酸棗糕。
聶蘭還是隨後洗了手。
聶三郎就又去挑了水,把水缸注滿。
劉氏和柳氏兩妯娌過來了。
看到屋前曬那麼多酸棗糕,劉氏眼神就變了,那看到的全是錢,一塊塊的酸棗糕那都是一塊塊的銅板,這些錢密密麻麻擺滿了筐子,可惜都是雲朵這小賤人和這該死的病秧子。她心裡頓時不舒服了。
柳氏訝異,“這麼多酸棗糕?這個還要曬曬才成嗎?”
“沒分家的時候捂的嚴實,分了家就又是山楂片,又是酸棗糕,還做糖葫蘆。人不大,心眼兒倒是不少,心思倒是多!這些酸棗糕又能賣多少錢了?比賣魚掙錢吧!?”劉氏滿心的嫉妒又看厭惡的雲朵和聶大郎日子過好,心裡忍不住的嫉恨。尤其是,這兩天的魚,都沒有賣完。
“你也可以分家啊!分了家自己掙錢過小日子。”雲朵一副天真的建議她。
劉氏臉色黑沉,分家出來,她啥都沒有,指望啥?老婆子把持着銀子,她又能分多少?
柳氏看着就轉移話題,“這些酸棗糕看着真漂亮,雲朵的手藝真好。”
聶蘭眼神有些戒備的看着劉氏,這死婆娘過來沒安好心,說不定就伸手了。
劉氏下一刻就伸了手,“不就是沒人要的酸棗子做的,能是啥好東西!還不就是這個味兒。”
一塊填嘴裡,劉氏臉上頓了下,看那些酸棗糕更都是錢了。
“這些都是要拿去賣的,不能亂吃。”聶蘭提醒她。
“啥叫亂吃了,死丫頭片子!我當長輩的,吃一塊點心都不行了?你小小年紀就一肚子鬼心眼兒,還這麼不孝,以後不想嫁人了!”劉氏眼神頓時瞪了過去。
聶蘭氣的小臉發黑。
雲朵目光冷淡的看着劉氏,“聽說孫家的閨女嫁人要陪嫁一畝地,二嬸你咋不分家啊?要是不分家,那一畝地就成一大家子的了。”
柳氏眉毛跳了跳,這是明目張膽的挑撥!?
劉氏注意力被轉移,“你咋知道陪嫁一畝地?”這事兒她強忍着纔沒宣揚出去,讓村裡人都知道知道,眼紅死那些人。可家裡不分家,孫瑩兒嫁過來,那地也就變成一大家子的了。說的是孫瑩兒的嫁妝,打的糧食還能自己偷着吃?
雲朵笑了聲,“二嬸分了家,不就成你們的地了。別人也佔不上便宜了。咱整個村還沒幾戶有田地的呢!”
可不是!劉氏想想就心裡忍不住的得意,就想踩雲朵,“不像有些人,被爹孃賣了,別說嫁妝,連件新衣裳都沒有。”不願意跟着她二郎過,非得跟着這個病秧子,看你到時候哭去吧!
雲朵暗自翻了個白眼兒,眼神落在柳氏身上,她對這個三嬸始終喜歡不起來,她這次跟着劉氏過來,不知道又想幹啥。
柳氏就溫和的笑,似是有些不好開口,“我這嘴總是沒味兒,上次你拿的山楂片,我留的幾片沒捨得吃,這兩天還是吃完了。”
劉氏哼了聲,“這麼多酸棗糕,裝點不就行了,你一個長輩吃點東西,還得求着她啊!”
聶大郎淡淡的開口,“二嬸還是多注意一下名聲,那孫家的閨女雖然答應了婚事,也不過被接了下,又不是啥大不了的問題,危急關頭救人一把,並非一定要以身相許。若是有家有室的,還能休妻再娶?她陪嫁又豐厚,想來也有很多人不會在意的。”
劉氏臉色頓時拉了下來,想到她去的時候見到孫瑩兒的模樣,雖然沒有這小賤人白,可模樣很不差。她又陪嫁一畝地,別的嫁妝還不知道有多少,說不定還真有人爲了嫁妝想要娶那孫瑩兒。
那孫婆子還非得要一支金簪才嫁閨女,劉氏以前沒想過,這聽聶大郎一說,她心裡頓時沉了下去。
“這麼說,兒媳婦怕是保不住了?憑二嬸這些天的名聲,有個這樣的婆婆,人家還不得攀另外的高枝兒!”聶蘭哎呀一聲,也在底下添火加油。
劉氏惡狠狠的瞪着聶蘭,“小賤胚子!你想壞事兒,不怕我教訓你個死丫頭!”
柳氏覺得話不能再接下去了,她本想要幾塊點心,大嫂不願意,二嫂自告奮勇,沒想到來了是這樣。
那邊聶婆子領着孫子出來玩,聶深一路直奔小屋,來找雲朵。
劉氏還要罵聶蘭,柳氏拉了下她。
看到是聶婆子,劉氏停了下,換了個臉色,“嬸子出來玩啊!”
聶婆子笑着看了眼雲朵有些發黑的小臉,聶蘭也氣沖沖的,笑了下,“出來看看,聽說村裡有人丟東西。”
劉氏臉色難看,這話聽着像說她的一樣,她偷啥東西了!
雲朵讓聶深和聶婆子吃酸棗糕。
聶深看着喜歡,就想拿。
聶婆子牽了下他的手,“不吃!不吃!你和大郎過的不容易,這酸棗糕做的費勁兒,還要拿去賣錢餬口。吃一塊就少一塊,那吃的都是錢,不能總吃。”
柳氏眼皮子跳了跳,聶婆子幫着雲朵和聶大郎說話,是收了倆人不少東西嗎?她要是在張口要東西,指不定也落個貪嘴好吃的名聲,就跟劉氏道,“出來一會了,也該回去了。下晌家裡還有活兒呢!”
劉氏心裡惦記着孫瑩兒可能會退親的不安中,回頭瞪了眼雲朵和聶蘭,伸手抓筐子上的酸棗糕,“拿回去給你爺爺奶奶吃!”連抓了好幾塊。
“那我等會對爺爺說,你拿了六塊酸棗糕帶給他!”雲朵等她走遠,揚聲道。
劉氏腳下一個踉蹌,扭頭怒恨的瞪雲朵,咬牙罵,“小賤人!”
等她走後,聶蘭抿着嘴冷聲道,“那酸棗糕肯定都進她自己肚子裡了。”
雲朵笑着拿了一塊給聶深。讓聶婆子也吃。
聶婆子也沒客氣,笑着吃了一塊,“這酸棗子做成糕點,還真是味兒好。就是不能多吃,多吃了就餓!”
“消食兒開胃的!”雲朵哈哈笑。
聶婆子坐在這邊說了會話,就帶着聶深走了。
雲朵叫了聶深,給他拿一串糖葫蘆回去。
聶蘭磨蹭着不走,“明兒個你們去縣城的吧?我也跟你們一塊去!這麼多東西,你們總要賣的,我也可以幫你們賣啊!”
她兩眼都是期盼渴望,雲朵想了下就應了聲。
聶蘭眼神頓時亮了起來,她攢的快有一百文錢了,明兒個帶上點,看看也扯塊布。她幫着賣東西,說不定雲朵就會送她一塊布做衣裳了呢!
回家的心情都是輕快的。
雲朵把酸棗糕收回屋,倆人去了一趟範家大院,借了驢車。
王忠再三問聶大郎會趕車,還是有些不放心,他要盤賬,沒法跟着去。聶大郎保證會趕慢一點,說好明兒個來拿車。
又和聶大郎忙活開始做山楂片。
一直忙活到晚上,聶大郎買了條魚燉了湯,倆人吃吃喝喝,洗漱完,上炕睡覺。
雲朵趴在被窩裡看着聶大郎收拾。
聶大郎看看她,上了炕掀開被子,揚脣笑道,“過來吧!”
雲朵小臉發紅,“我今兒個該不做夢了。”
“過來!天越來越冷,夜裡蓋一條被子也冷,炭火也燒不到一夜。”聶大郎叫她。
雲朵遲疑了下,想到昨天后半夜的確睡的挺好,要是今夜再夢見那些蝨子呢?磨蹭着,磨蹭着,磨蹭到聶大郎被窩裡。
聶大郎笑着讓她躺好,給她掖好被子,“快睡吧!明天可要早點起來呢!”
雲朵總覺得他笑的有點……揶揄。
聶大郎一直到半夜才睡着,看雲朵翻身,就側了下身,讓她靠在懷裡。
到了四更,再醒過來,雲朵的一條腿,胳膊,都在他身上。聶大郎想到讓她過來睡,都小臉發紅,慢慢的抽出身,起來穿了衣裳,才叫醒雲朵。
聶蘭興奮了半夜,那邊甘氏和張氏一有動靜,她就趕緊的起來了,拿了三十文錢,就跑出來找雲朵。
聶大郎去範家大院,把驢車趕過來,王忠看他趕的穩,雖然慢,卻能安穩到縣裡,又不放心的叮囑幾句,幫着把幾筐糖葫蘆和山楂片,酸棗糕搬上驢車。
雲朵縮了門,和聶蘭坐上驢車。
聶大郎平穩的往前趕着。
“走到大路上的時候,碰到人多,小心着點驢子!”王忠還在後面提醒。
聶大郎應聲,速度不快不慢。驢車,要比馬車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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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初一的時候,住在宿舍被人沾上了蝨子,回家連着洗了好幾次~(⊙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