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婆子拉着孫子就打聽他到底喜歡了誰,“是哪家的閨女?家裡是做啥的?今年多大了?”
聶深被問的滿臉發紅,“哎呀!奶奶!你就別問了!先等我念好了書,考中功名了再說!”
“你這娃兒,不問咋行!要是等你考中功名,人家女娃兒已經定親了,嫁人了呢!?”聶婆子嗔怪的瞪他,“你跟奶奶說說,是哪家的閨女,要是都好,咱們就去提親,先把親事定下來。你也好安心念書,考了功名就可以直接成親了!”
聶深愣了下,“還早呢!奶奶你彆着急啊!我們先出去吃飯!有一家麪館裡的陽春麪可好吃了!”推着聶婆子往外走。
他不着急,聶婆子心裡着急啊!這要是沒有齊芳好,豈不是錯過了這個!?起碼齊家知根知底,齊大小姐也很不錯。他們家說白了也就是個村裡的,齊家雖然行商的,家境可比他們家好太多,齊家小姐也知書達理的,看着就是個好生養的。
他們家幾代單傳,到孫子這一輩,她還想着多生幾個,好開枝散葉。
“你不說是誰,那你跟奶奶說個大概的。這閨女咋樣?她家咋樣?”聶婆子轉身又回屋裡,她不想就這麼推了齊家這門親,所以得打聽好了,也好比較一下。
聶里正也看着孫子,“你說說看!”
聶深看唬弄不過去,忍不住嘆口氣,“她們家算是讀書人家,我…我先考個功名再說。”
這麼說,那就是對方家世不錯了!還是讀書人家,聶婆子聽着更想多問些東西,拉着聶深就問他喜歡的女娃兒人咋樣啥啥的。
聶里正對縣城也不太瞭解,看孫子臉都紅了,老婆子磨那麼久就是不說,叫了聶婆子,“好了!好了!就先去吃飯吧!回頭晚了,回家也不好回!”
“我來之前叫了山根他娘幫我餵雞,家裡也沒啥東西,今兒個走不掉了,就明兒個再回去!雲朵都說了,讓咱們直接去他們宅子裡住!”聶婆子一副非得打聽到孫子到底喜歡誰的架勢。
聶深頓時張了張嘴,心裡暗暗叫苦不迭。
吃了飯,聶深說還有課業,就想逃了。
聶里正沒攔着,去找了周夫子說話,問孫子唸書的情況。孫子從來了縣學,就一直在縣學裡唸書,認識的也都是讀書人家,讀書人家的女娃兒都比較矜貴些,孫子怕是輕易見不到。能見到的,估計也就是縣城裡人家。
至晚間,聶婆子又拉着孫子側面打聽,“家世比咱們好?門第比咱們高?”
聶深點頭
。
婚姻大事,雖然講究門當戶對,但聶婆子也希望孫子能娶個好的,有個強硬的岳家,以後也能幫襯孫子一把。又問,“那要是考不中功名了……”
聶深有些不確定,復又抿緊了嘴,“我一定會考中的!”他就算沒有大郎哥哥厲害,但功名他是一定回拼力考中的!
看孫子那沒把握的樣子,不考中功名堅決不說。聶里正心裡有些沒底,縣城的幾大世家都在腦子裡過了過,實在猜不準個方向。嫁女高嫁,真要是家世很好的,也不會跟他們結親啊!
老兩口在縣裡磨了兩天,也沒磨出來,只得回了家。
爺奶一走,聶深大鬆了口氣,暗自祈禱着這兩年別問他的親事,就埋頭扎到書裡去了。
聶婆子實在不想錯過齊家這門親,但孫子不願意,喜歡又是正經讀書人家的閨女,她也想孫子將來更好,跟雲朵說,讓她幫忙回絕了齊家。
齊芳也的確不小,既然沒希望,也不能拖着耽誤人家,雲朵親自跑了一趟齊家。
齊太太雖然遺憾,也只好轉而應承別人家的。
聶婆子拉着雲朵,“深深的事,折騰的你跑幾趟,淨麻煩你了!”
“小深就跟我親弟弟一樣,自家的事有啥麻煩不麻煩的!”雲朵笑,看她發愁,寬慰她,“聶奶奶也不用愁,咱們小深有模樣有才學,他現在不想成,就等他再念兩年書,考中了功名再說不遲!”讓她跟倆十幾歲的小娃兒說親,雲朵心裡還是挺汗的。她是支持聶深先念書,以後功名再身,說親也更好說。
聶婆子想到孫子喜歡的那個讀書人家的女娃兒,就覺得心裡有些愁,忍不住想跟雲朵說說,“……也不知道人家女娃兒咋樣,就悶頭唸書考了功名再說。沒有功名不敢去,這樣的人家,咱們這家兒也不好高攀啊!”
雲朵訝異,“這孩子,有喜歡的人了,問他都沒說!”才十四,這是早戀啊!
聶婆子嘆口氣,“這娃兒跟他爹一樣,是個擰脾氣!”當初兒子非要娶個外地的媳婦兒,她咋攔都攔不住,幸好媳婦兒還算不錯,就是倆人成年在外,沒咋照顧過孫子,整的孫子像沒爹沒孃的可憐娃兒一樣!
雲朵笑起來,“說不定小孩子心性,過些時候就忘了。”少年郎,情竇初開,能堅持多久,就不一定了。
聶婆子搖搖頭,孫子的脾性她最清楚,“我家老頭子的學問是不行了,回頭等農忙假,可得麻煩大郎,再好好教教他。”也好幫襯着孫子考中功名,光耀門楣,娶上個好媳婦兒。
雲朵自然應承,寬慰她,“小深真要有這個激勵着,也是好事呢!像他這麼大的小子,正是好玩的年紀,他能沉下心念書科考,是好事!聶奶奶多看顧着他身體就行!”
聶婆子點點頭,“可不能爲了唸書,把身體熬壞了!”
送走了她,雲朵一個人覺得好笑。
聶里正一方面怕孫子太過用功,熬壞了身體,一方面還怕孫子沉迷情事,荒廢了學業,農忙前又去了一趟縣學。見到孫子埋頭苦讀,聶里正欣慰,又有些不放心的回來。
跟聶婆子倆人分析,這是孫子一輩子的大事,要娶個心術不正的,整天糟心事兒不斷,能壞三輩人。
“我估摸着,孫子這兩年不讓說,那家女娃兒肯定沒多大!”聶里正沉吟。
“沒多大的女娃兒,那也到了年歲,也該說親了啊
!”聶婆子擔憂道,“要是讓別人搶了先,孫子到時候可咋辦!?咱總不能去壞人家的親事啊!”
聶里正被她說的心裡也有些擔憂了,想了想,起身去找聶子川說話。
“大丈夫何患無妻!既然他不急,那就再等等!”聶子川直接回了他一句。
聶里正讓他等農忙聶深回來,套套孫子的話,“要真夠得上的,咱們也好早早去提親,把親事定下,也吃個定心丸!”孫子真要是看上了世家的小姐,想要達成心願,還是得靠大郎。
“好!回來我問他!”聶子川笑着應下。
送走了聶里正,雲朵也跟着愁,“一個娃兒都這麼操心,以後咱們倆娃兒可得操心碎了!小時候愁長大,長大一點愁教養,再大愁親事,愁前途,成家立業了,又接着愁孫子了。”
聶子川看着她輕笑,“咱們孩子不用愁,直接挑好的!”
雲朵白他一眼,“就算招人稀罕的,那也得愁挑哪個!”
“喜歡哪個,讓他們自己去搞定!”聶子川拉住她的手,心裡想着,給倆娃兒喂輔食斷奶的事兒。
天一釐釐熱起來,田裡的麥子也由青變黃。
又是一年農忙季。
各家都開始打場,割麥子。
花石溝的人家基本都在白石村和小顧寨村蓋好了新家,就等着收了麥子搬離花石溝了。
雲家沒種地,春上的時候買了幾十畝地,也都佃出去了,只用收租子就行。柿子園挪到小顧寨村,屋子一蓋好,姜麗錦就讓搬走,搬到五月裡都沒搬。
新屋子裡沒有相襯的傢俱,而且喬遷還得擺酒,她還沒跟倆出了門子的閨女說添陪啥東西。要是添陪的東西少,擺酒來的人多,那得虧一回大的。
趕到農忙擺酒,李航是來不了了。
去歲大雪,麥子凍死了大片,收成損了不少。益州一帶幾乎顆粒無收,衡州府還要調糧過去。李航從早先就在忙這個事情。
這個時候,松陽縣又來了信兒,老家出事兒了。家裡的生意被套進去了,田產押進去,連祖宅都快保不住了。讓李航想辦法籌銀子救急。
李航的俸祿本就微薄,家裡花用的銀子都有些是雲英出的,他哪有銀子送回去救急!?
雲英也着急,“要不…我把鋪子盤出去,銀子先拿回去救急?”
“不行!那鋪子是你的陪嫁,家裡情況還不清楚,怎能讓你變賣陪嫁!?”李家在松陽縣也住了好幾輩,從他爲官,在鄉里也很得臉,他是有點不太相信家產轉眼全落空了。大哥也是個聰敏的人,不可能不管不顧,把田產連同祖宅都套進去。除非是有人故意做套,可他們家在松陽縣一向禮儀待人,也沒有和哪家有深仇大恨的。
但家裡的事情也不能不管。
松陽縣的求救信很快又來了一封。
李航派了個隨從帶着一百兩銀子回了松陽縣老家,看是啥情況。
雲英只得等着消息。她手頭緊了,給雲家喬遷的賀禮也跟着緊了。
雲朵看着又給她添了一對賞瓶,問她,“李家的情況咋樣了?”這李家突然破產,到時候要是都跟來南平縣,大姐的日子可沒這麼輕鬆了
。
“說是家裡開銷大,幾個娃兒也都該成家了,要花不少銀子,就跟着人家做生意,想多掙些銀子。結果家裡的田產和祖宅都被套進去了!”雲英說起,忍不住嘆氣。
雲朵皺眉,李航大小也算是個官,她聽着李家的情況,怎麼像是被人整了!?在松陽縣誰會下這樣的手,把李家的老底兒都給整了個乾淨!?
“這事兒先別告訴娘,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說。”雲英叮囑她。
雲朵點頭,楊氏要是知道李家破產了,不是說,那是肯定要罵的。
沒等楊氏知道李家破產,看到兩家送的喬遷賀禮就想罵了。來送禮的多,三十桌都擺不完,結果收的全是不中用的東西。指望着能從閨女這見點好東西,結果倆人送的東西都不咋樣!
尤其今年柿子園挪了,死了十幾棵柿子樹,開花也少了,掛果的也少了,入秋怕是收不上多少柿子了。
姜麗錦很是喜歡那些擺件,那賞瓶插上花擺出來,“這些都是好東西,婆婆不認識,看不出來價錢,覺得沒用。”
“幾個瓶子是個啥好東西!?能吃能喝啊!?摔碎啥都沒有了!”楊氏突突弄了她幾句。
“那婆婆可小心着點,這一對瓶子幾十兩銀子都不賣的!”姜麗錦懶得跟她說那麼多。
楊氏一聽一對瓶子要幾十兩銀子更氣了,“花幾十兩銀子就弄幾個瓶子,要了能幹啥!?還不如把銀子直接給我!”
瓶子是雲朵自己畫出來讓瓷窯燒的,沒花幾個錢,但勝在樣式花樣新穎別緻。
雲朵自己也給家裡燒了些茶具,給雲彩準備的陪嫁,和護膚品瓷瓶一瓷窯全出來了。
雲彩很是喜歡那些細白瓷的器具,拿着個喝水的茶杯愛不釋手。
雲朵燒了不少,讓聶深和楊狗兒幾個自己挑自己喜歡的水杯。
“我們這些人都有啊?”聶深摸了幾個,都很是喜歡,不知道要挑哪個了。
“一人一個。”雲朵笑道。
聶深挑了半天,看了兩個粉紅的,又放下,挑了個淡竹葉的。
雲朵朝他招手,笑的滿眼深意,“他們挑一個,你可以挑兩個。自己用一個,另一個送人!”
聶深臉一紅,“雲朵姐姐!”
雲朵拉着他挑女式的,順便套話兒,“你就算立志唸書考取功名,也不用在你念書這中間就不維繫關係了!偶爾送個小東西,表表心意,也好叫人家知道你是爲了她在努力啊!”
“男女授受不親,我怎麼私相授受?對人家名聲也不好。”聶深看了眼幾個花式漂亮的水杯,搖頭。
“就送個杯子,又不是玉佩簪子手帕,怎麼能算私相授受了!?”雲朵指了兩個,讓他挑一個送給人家。
聶深就是不挑,只拿了自己的那個。
楊狗兒幾個都高高興興拿着水杯回家了。
聶嬌不高興的回家,“娘!大嫂給他們都送了杯子,都不叫我!”
從張氏認罪服刑後,柳氏去了兩趟清園都沒見上雲朵,“教了你多少遍,讓你討喜點!你回來找我,我還得給你去要個水杯?”
聶嬌撅着小嘴跺腳
。
農忙後,花石溝有一半的人要搬來村裡,作坊裡也要動一動。柳氏想了想,還是把從孃家拿過來的雙黃蛋拎上,到清園來。
聶嬌立馬跟上。
倆人出門,迎面碰上聶梅拿了蒸的油餅送去山坡上。
看了眼柳氏,聶梅不想搭腔的叫了聲三嬸。
柳氏點了點頭,看她往山坡牧場上去了,拎着雞蛋敲了清園的大門。
趕上了,雲朵讓聶嬌也挑了個水杯,“給聶晴也挑一個拿回去喝水吧!”
聶嬌跟着百靈去挑了兩個。
柳氏在屋裡跟雲朵說話,看小六小七穿着連體的棉布衣褲在地上爬,笑着逗倆小娃兒,“纔多久沒見,倆娃兒越長越水嫩了!”
雲朵笑着沒接話。
柳氏看了看屋裡,又說起養娃兒的訣竅,“天熱,小娃兒嬌嫩,得多防着點…”
屋裡已經用上冰了,也不熱。雲朵跟她說着閒話。
柳氏看她不熱絡也沒冷落,跟她說起王荷花來,“他們家已經在生豆芽賣了,爲這個,還真有兩家上門提親的,這提親的人裡,有鎮上的那個陳有福。”
雲朵挑眉,“王荷花家同意了?”陳有福自己是個渣,還有個那樣的娘。他也三十多了,兒子也快長大了,王荷花只要不眼瞎,也不會就找了陳有福吧!?
這個柳氏也不知道,她也是打聽來的,轉了話又說聶梅,“當初你和大郎說要退親,我也好勸歹勸,結果非得嫁去方家,要不是,她也落不到現在這樣。看看菊香,嫁去了顧家,真真是掉進福窩裡了!你和大郎看人的眼光,我看再也沒誰了!”拐着彎誇雲朵和聶子川。
她現在不奉承討好着,等以後有事兒用得着的時候,就只能抓瞎了。
出門碰到聶深拎着一籃子的蒸菜過來,柳氏也笑着說話。她知道雲朵前些天跑縣城兩趟,是給聶深說親了。楊春草和李菊香都嫁好了,雲彩這個,家境有些不出頭,她以後肯定幫襯自己妹妹發家。
聶深這個,八成有可能要弄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回來的。奉承着些,以後閨女的親事也能撐撐眼,不說個大富大貴,小富也行啊!
打了聲招呼,聶深把蒸菜拿給畫眉,跑到屋裡就去跟小六小七玩。
聶子川回來,就教他寫策論,指點他學問,其餘時間讓他下地幹活兒去,要麼就去幫聶里正的忙,他正在忙糧稅的事。
聶深學的很認真,農忙假期間,每天都來清園報道。
這天正熱,雲朵做了刨冰,正招呼聶深吃。
羅丘從縣城回來,“少奶奶!李家的人來南平了!”
“什麼時候?”雲朵一驚。
“昨兒個剛到,奴才得了信兒,今兒個就來了。李大人派了隨從拿了一百兩銀子回家救急,沒來得及。現在李家大房的人和李老太太李老太爺他們都來南平縣了!”羅丘回。
雲朵擰眉,“李家不也有些家產,難道連一毛也不剩了?還大老遠都跑到南平縣來!”一大家子人,以後哪還有大姐過的!?
羅丘輕咳一聲,“應該是…連一毛也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