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自以爲得意的一句話,讓徐氏母女三人變了臉色。
二霞雙頰發燙,心生羞澀,但未像以前那樣跑回房間躲着。
只是緊張的看向徐氏,粉紅的脣瓣輕抿,鳳眸深處有些不安。
她上午就聽六桔說了七朵和譚德金一行人的去向,林家情況未明,趙氏怎就定下親事呢?
二霞垂在身側的雙手情不自禁緊緊攥起,指甲扎着細嫩的掌心。
徐氏不光驚訝,更多的是憤怒,欺人太甚。
“二霞,你先回屋去。”徐氏對二霞輕揮手,語氣溫和。
二霞輕輕點頭,慢慢走出房間,背有些僵硬。
等二霞離開後,徐氏看向趙氏,面色陰冷,說,“娘,二霞定親這樣大的事兒,我這做孃的怎麼事先一點兒信都沒,這是不是太過份了。”
語氣十分不悅,還帶着毫不掩飾的指責。
對趙氏的無恥和欺凌,徐氏覺着自己的忍耐已到了極限。
徐氏的態度,令趙氏也十分惱火。
她當下拍了桌子,怒,“徐氏,你這是什麼態度,就算分了家,我也還是你婆婆。二霞親事不早就對你和老大說過了嘛,定親一事老大也同意了,我怎麼就過份了,不知好歹的死東西。”
徐氏咬咬牙,駁道,“德金根本就沒點頭,再說那林家到底是戶什麼樣的人家,我們都還不知,如此草率的定親,娘您將二霞當成了什麼?
還有,你上次對德金說是明兒定親,怎變成今天,如此匆忙,莫不是有這親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心思被戳中,趙氏一張老臉頓時泛紅。
不是羞紅,而是被氣紅。
她起身,點着徐氏的鼻子罵,“徐氏,瞧你說得是什麼屁話,我一門心思爲二霞好,爲你們一房好,你卻在那疑神疑鬼,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我提前定,還不是擔心這門親被人給搶了去,死東西。”
罵完後,她就匆匆推門走了。
徐氏也氣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楊氏看着徐氏訕訕一笑,指了指內室,道,“大娘,我去看看六郎,他好些沒?”
徐氏心中被怒氣填滿,但楊氏的要求,她沒理拒絕,點點頭,“稍好些了。”
然後帶着楊氏進去看六郎。
六郎本是睜着眼睛,聽到動靜,趕快合上眼裝睡。
楊氏走進內室,不敢走近六郎,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問徐氏,“大娘,六郎醒了沒?”
“嗯,醒了幾次,又接着睡,唉!”徐氏輕聲嘆息。
“哦哦,大娘你放心,六郎是個有福氣的,好好休養幾天就沒事兒了。我還要去做飯,先走了。”楊氏輕握了下徐氏的手,輕聲安慰着。
然後她也匆匆離開,不敢逗留,既怕六郎會將病氣過給她,也擔心徐氏會追問二霞的親事。
六桔關上門,撅嘴問徐氏,“娘,大姐這事怎麼辦?”
這時候,她好希望七朵在,相信七朵會將這事給處理好。
徐氏牙齒緊咬,美眸一眯,拎起桌上楊氏帶來的禮盒,也不管是何物。
她對六桔說,“桔,你在家看六郎,我去上房。”
“娘,我陪您一起去吧。”六桔忙說。
“不用,我一人就成。”徐氏搖頭。
她拎了東西出門,直奔上房。
上房內,譚德銀正陪着趙氏在說話,孃兒倆人不知說了什麼高興的事兒,趙氏樂得直咧嘴笑。
譚德銀也笑得前仰後合,兩顆寬大的門牙無比顯眼。
一見到徐氏,母子兩人笑聲噶然而止,坐直了身體,表情嚴肅,像方纔歡快的場景是徐氏的錯覺一樣。
“娘,爹人呢?”徐氏懶得理會其他,直接問。
“睡覺。”趙氏斜睨她一眼,冷冷答。
譚老爺子今兒一天都未起牀,連飯都沒吃,一直躺在牀上唉聲嘆氣。
徐氏拎着東西向內室門口走去。
趙氏忙起身去擋,“你爹身子不適在休息,你去做什麼?”
薄涼的眼睛深處閃爍着心虛。
“沒什麼,有些事,我想對爹說說。”徐氏繞過趙氏,並隔簾對着內室喊,“爹,爹!”
聲音比平日說話拔高許多。
爲了二霞,她不再有所顧忌。
譚老爺子未睡着,聽到外面動靜,忍不住深嘆一口氣,掀了被子起牀。
室外,趙氏對徐氏的舉動怒到極點,情不自禁揚手去打徐氏,“徐氏,你這賤人,眼中沒個長輩,瞎了你的狗眼,看我不打死你。”
徐氏忙避開,怒,咬牙高聲喊,“有婆婆罵媳婦是賤人嗎?”
“老太婆,你閉嘴。”趙氏準備再動手時,譚老爺子掀了簾子出來,對她吼。
“老頭子,你衝我發什麼火,這剛分家,徐氏眼裡就沒了我這婆婆,難道不該教訓嘛。”趙氏不服氣的嚷。
“你一邊待着去。”譚老爺子心裡的火氣大得很,毫不客氣的將趙氏往一旁推了推,然後問徐氏,“大媳婦,找我何事?”
徐氏將手中的禮盒往譚老爺子面前晃了晃,“爹,我就想問問,二霞的親事我和德金還沒拿定主意,爹孃怎麼就將親事給定了?”
譚老爺子眸光一凜,看趙氏,“老太婆,怎麼回事?”
徐氏一聽,就知譚老爺子不知情,看他的眼神稍軟和了些。
趙氏嚥了咽口水,有些心虛的說道,“什麼怎麼回事,二霞親事不是一早就說好的嘛,今兒劉嫂過來,將聘禮給送了過來,我就給老大他們送過去了。”
“老太婆,我早上不是和你說過,二霞親事得先問問老大和大媳婦的意見嗎?劉嫂過來,你爲什麼不去知會一聲大媳婦,你到底想幹什麼喲?”譚老爺子氣得用拳頭捶牆。
他怎麼就娶了這樣一個女人,盡給他添麻煩喲!
譚老爺子恨!
趙氏眼睛一瞪,搬起腳旁一個木凳,使勁的向地上一摜,耍潑道,“我幹什麼,我還不是爲了二霞好,啊喲,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喲,我這日子不想過了喲。”
口中說着話,人就向地上一賴,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哭將起來。
徐氏有些鄙視的冷笑一聲,將禮盒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對譚老爺子道,“爹,二霞的親事還是等德金回來再說吧,至於下聘定親,我們做爹孃的不知,算不得數的。
要真與林家結親家,下聘定親可是大事,豈能這樣悄無聲息的,定要熱鬧的辦辦。不然莊上人還不知是咋回事,惹人笑話。爹,東西放在這,我先回,一切等德金回來。”
放下禮盒,徐氏挺直背脊走了。
譚老爺子看着潑婦一樣的趙氏,火氣更大,不腳踹在她腿上,罵,“死老太婆,你又在作喲,要是到時老大他們不同意這門親事,看你怎麼向林家交待,你就作吧!”
然後他又背手回內室。
趙氏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也跟着進內室。
她一把拽住譚老爺子的胳膊,無比認真道,“老頭子,你別對我板個死人臉,我給二霞定親爲了誰?還不是爲了這個大家,難道還爲我自個兒不成,那些田我又不能當點心吃,還不是望家裡日子能好過些,你輕鬆些。
除了這田契,那些茶餅布料,我可都送給了老大他們。”
她從袖籠裡掏出一張田契,遞向譚老爺子。
譚老爺子猶豫片刻後接過,看了看,三十畝幾個字讓他心臟緊縮了下,心微微發抖。
三十畝良田的價值他十分清楚,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誘*惑,這些田就算家裡不種,現在賣了或佃出去,都是一筆不錯的收入。
且除了良田,還有兩間鋪子和金銀首飾。
趙氏與譚老爺子做了幾十年的夫妻,見他表情變化,自然曉得他在想什麼,嘴角有些得意的撇撇。
“老頭子,你要真不想要這些田契,我拿去給老二,讓他交給劉嫂,將二霞這門親給退了去。”趙氏說着話,並伸手去拿譚老爺子手中的田契。
譚老爺子本能的將田契往懷裡收了收,沉吟半晌,道,“我並不是怪你給二霞定親,而是說在收下聘禮之前,該和老大媳婦說一聲。女兒定親自己都不知,也難怪大媳婦惱,換作任何人都不高興。”
“你孬啊,我要是和大媳婦說了,她跑來見劉嫂,那田契還能到我手嗎?不管怎麼說,等老大回來,你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接受這門親事,劉嫂都說好了,林家那邊對二霞十分滿意,巴不得早些成親,我們已商量好了下月十八。”趙氏又說。
“唉,老大去哪兒了?”譚老爺子嘆口氣,忽然問。
“聽老二媳婦說,他一大早就和老四一起去平山了,說要給六郎挖人蔘去。一天到晚不做正經事,盡瞎折騰。”趙氏冷嗤。
“等老大回來再說吧。”譚老爺子擺擺手,然後將田契收好。
趙氏一顆提着的心歸位,笑着出了內室。
譚德銀已經離開上房,回到東廂與楊氏說了徐氏一事,語氣有些擔憂,到嘴的鴨子可不能飛了。
“你將心放回肚子裡吧,有娘在前面頂着,你怕什麼。那三十畝田,娘吞了下去,你還能指着她吐出來?那是絕不可能的。”楊氏十分淡定的說道。
她自認對趙氏十分了解。
“話是這樣說沒錯,要是到時大哥大嫂死活不願意讓二霞上轎,那怎麼辦,也不能活搶吧。”譚德銀還是擔心。
“啊喲,德銀,平時看你那麼精明,怎一到關鍵時候你就犯糊塗。老大家現在最缺什麼,最需要什麼?是銀子!他們到時要還是不答應,讓娘吐些銀子出來給他們,保準就應了。”楊氏推了把譚德銀,不屑的嗔怪。
“要真這樣,那倒還好喲。”譚德銀低語。
不知爲什麼,他這心裡忽然十分不踏實,眼皮子也跳得厲害。
好像有什麼事兒要發生。
七朵、譚德金和譚德寶三人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回了譚家,三人進了大院,直奔上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