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雙脣緊抿,看着七朵的表情似有些不滿。
七朵沒心思注意他,在心裡斟酌着自己的言辭。
她看向鄭婉如,說道,“伯母,在多數人心中,可能都覺着河蛤不好吃,去集上賣,定十分難賣,且價錢低賤。
但酒樓中來往的客人天南地北皆有,見識不同,興許其中有很多人愛吃。
因此,我想將河蛤直接賣給鎮上和縣城裡的酒樓。”
七朵的打算是,最好能與酒樓建立長期合作的關係,到時不光可以賣河蛤。
可以賣所有酒樓需要的東西。
這樣省時省力,又不會太張揚。
要是在集上擺攤賣這些東西,很容易被譚家人發現。
七朵之所以提出賣螺螄,也是爲了河蛤。
譚德金要是特意去撈河蛤,自然也會讓人生疑,但在撈螺螄的時候順便摸河蛤,就不會惹人注目了。
她的想法,讓鄭婉如眸子一亮,脣角的弧度加大。
“嗯,七朵,你這主意不錯。
咱們桐林縣是交通要道,來往客商多,十分熱鬧繁華,也不乏一些達官貴族。
像福安樓,悅客來,這都是極有名氣的酒樓,生意十分興隆。
近來又新開了一間春風得意樓。
它雖然落戶咱們縣城比較晚,卻是最大的一家。
據說已有百年的歷史,是隔壁望鬆縣有名的酒樓,當家掌櫃姓徐……”鄭婉如說道。
她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東西都告訴了七朵。
七朵認真聽着,將這些信息牢牢記在心中。
“七朵,你伯父與徐掌櫃有些交情,等他回來後,我讓他幫你與徐掌櫃說一聲,這生意定能成。”鄭婉如笑着說。
能有熟人引薦,那是最好,省得去了沒人理睬。
七朵立馬驚喜的點頭,“嗯嗯,七朵先謝過伯母。
只是,這樣會不會給伯父添麻煩呢?”
驚喜之後就是冷靜。
沈懷仁如今丁憂,可不能給人家惹事。
鄭婉如笑着搖頭,“沒事,只是一句話的事兒。”
一直沉默的沈楠斜睨着七朵,說道,“你家幾十口人,怎麼要你一個小丫頭想點子掙錢,真是……”
後半截埋怨的話未出口。
語氣十分不滿。
七朵斂了臉上的笑容,輕嘆一口氣,垂首低聲道,“伯母,楠哥哥,不瞞你們,我只是想掙些私房錢,不想六郎沒錢抓藥。”
對鄭婉如和沈楠,她不能隱瞞。
還需要他們爲自己保密呢!
沈楠怔了下。
從小到大,他從未爲錢擔憂過。
看着七朵低眉順眼委屈的樣子,他莫名難受。
鄭婉如則心疼的摟了七朵,紅了眼睛,柔聲道,“好孩子,太難爲你了。”
趙氏的刻薄,七朵從未說過,但她也有所耳聞。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趙氏會不出錢爲六郎看病。
今兒見徐氏當耳環時,她無比的震驚!
譚家並不是那窮得揭不開鍋的人家,爲何孫子病了,卻要媳婦當嫁妝去看病?
七朵向鄭婉如借了一處暫時無人住的舊屋子,用來存放河蛤之類的東西。
“七朵,你等等!”七朵剛出沈家大門,還沒走出幾步,沈楠追了出來。
七朵住了步子,轉身。
沈楠一張白皙的俊臉緊緊繃着,薄脣抿成一條直線。
看七朵的眼神明顯有着不滿。
“怎麼了?”七朵有些莫名其妙。
她好像沒得罪他吧!
沈楠又瞪了她一眼。
過了片刻,才悶悶說道,“七朵,你以後要是有什麼難處,可以來找我,別什麼事只知道去找母親,我也可以幫你。”
說畢,他將臉撇去一邊。
臉上有一抹可疑的紅色。
七朵轉了轉黑眸,蹙眉。
沈小三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伯母向他抱怨過?可伯母不是這樣的人啊?
可沈楠話出了口,讓七朵有些尷尬。
“對不起啊,以後我會盡量不給伯母添麻煩,你替我給伯母說聲抱歉啊。”七朵說道。
沈楠立馬正過臉,狠狠瞪了她一眼。
“說你傻,你果然傻,誰說你給母親添麻煩了。
哼,母親不知道有多喜歡你,怎會這樣想。
母親要是知道你有這想法,定會傷心。
傻瓜!”沈楠怒。
七朵被罵得又是一愣!
這沈小三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有話說清楚點兒行不行?
“不是你說的嘛,讓我別什麼事都去找伯母。”七朵悶悶的應。
真是無比鬱悶,來這兒時間不長,被罵的次數還真不少。
要是換作別人,她定會狠狠反擊回去。
可他是沈小三,看在伯母的面子上,不好罵。
沈楠看着七朵傻乎乎的反應,氣得磨牙。
“賣河蛤的事,我會幫你,你彆着急。”沈楠只得明確說出自己的意思。
七朵眨了眨眼睛,趕緊擺手,“不用,你學業重要,可不能爲了我的事兒分了心。”
“我有分寸,傻!”沈楠瞪了她一眼,揹着小手回去了。
那個傻字在空中飄着,狠狠砸在七朵的頭上。
七朵抓了抓頭髮,耷拉着臉往回走。
她並沒有將沈楠的話放在心上。
回家後,七朵先去看了六郎。
六郎面色恢復了正常,咳嗽雖未完全止住,卻已不是那種令人揪心的咳。
見七朵出來,譚德金問,“朵,你先前說的那事?”
他現在倒比七朵還要急切一些。
徐氏、二霞和六桔三人在做針線活。
六桔擡着看了眼譚德金和七朵,面有惑色。
她還不知這件事。
七朵端了一張小凳子,在譚德金身旁坐下。
“爹,您有沒有辦法從石溪河摸到河蛤?”七朵低聲問。
譚德金點頭,“能,大的小的?”
“都行。”七朵開心的應。
這時代沒有污染,河水清澈乾淨,貝類品種更加豐富,肉質更鮮美更健康。
“好,我現在就去。”譚德金立馬起身。
七朵跟着站了起來,低聲道,“爹,您可不能明目張膽的去啊。”
譚德金輕瞪了她一眼,“朵,你真當爹是傻子不成。
今兒撈螺螄,上晌因六郎的事兒耽擱了,我現在正好去。”
“噗,爹真聰明。”七朵掩嘴輕笑。
便宜老爹的確不傻,知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只不過以前沒那些歪主意。
現在看來,倒是自己教壞了他們。
譚德金笑了笑。
他心裡卻不好受,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兒,讓他有背叛的感覺。
譚德金走後,六桔立馬捉了七朵來問。
“朵,你和爹說什麼呢?神神秘秘。”六桔悄聲問。
二霞也看過來,同樣好奇。
七朵摟了二霞和六桔的脖子,在她們耳旁低聲說了自己的打算。
“真的,太好了!”六桔十分驚喜。
老實的二霞拍六桔,嗔道,“輕點兒聲,別讓人聽見。”
六桔吐舌頭。
徐氏脣輕抿,輕嘆一口氣,“要不是被逼無奈,我是不同意這樣做。”
七朵能理解她的心情,附合着,“唉,今兒是被六郎給嚇狠了,事後就想,沒錢可真不行。
爺奶既然指望不了,只能靠我們自己。
不過,娘,您最好能勸勸爹,讓他去和爺奶提出分家。”
二霞與六桔也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向徐氏。
都想分家!
徐氏搖頭,“你爹要是去說這話,爺奶不打死他,也得罵死他。”
“真是奇怪,爺奶天天說我們一家不會掙只會花,拖了譚家的後腿,爲什麼又不同意分家呢?”七朵不解的問。
徐氏解釋,“你爺奶身體還好着,要是分家,會被莊上其他人笑話。
你爺是個好面子的人,怎會落人笑柄。
我們家掙不了錢?
哼,我們要真的一文錢不掙,你奶可能早讓你爺將我們一家子分出去了吧。”
話中有着一絲嘲諷。
要是以前,她可能不會和女兒們說這些。
但這次趙氏做得太過份,讓她寒透了心。
泥人還有三分性子呢。
她本就是要強的人,只是這些年被逼無奈,性子磨圓了不少。
但棱角依然在。
七朵緊抿小嘴,在認真琢磨着徐氏的話。
爺爺好面子,愛打腫臉充胖子,有些難搞。
但趙氏卻是個極刻薄極現實的人,興許她這兒是個突破口。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脣角翹了翹。
“娘,我倒有個辦法,讓奶奶認爲咱們家是真的拖後腿。”七朵輕聲說道。
徐氏和二霞、六桔三人均眸子一亮,同聲問,“什麼辦法?”
“我們可以利用六郎的病。”七朵湊近她們,如此這般說了。
徐氏和六桔她們認真想了片刻,都點頭,認爲可以一試。
“其實朵這話說得並非言過其實,三年算下來,可能真要花這些銀子。”徐氏認真說。
“娘,爹那兒就交給您了,就算他不願意去說,起碼也要和咱們保持統一口徑,別露了餡。”七朵認真的說道。
徐氏看着七朵又發了會呆。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了,以前不會說話,還以爲是個傻的。
誰知道這般精明。
這樣好,一家人可不能個個都傻。
七朵被她盯着發毛,眨着眼睛問,“娘,怎麼了?”
徐氏笑,“沒事,都去忙吧。”
七朵看向六桔挑眉,“二姐,咱們走吧。”
“走。”六桔放下手中的花繃着,眸子晶晶亮。
“你們倆小心些啊。”徐氏在身後叮囑。
六桔去拿工具和小揹簍,七朵去弄趙氏的藥。
趙氏今兒被氣得不輕,正躺在牀上休息。
見到七朵來送藥,正準備開口罵。
但眼睛撇見姐妹倆人背上簍子,立馬問,“你們倆這是幹什麼去?”
“挖……挖人蔘。”六桔小聲的應。
趙氏一口藥差點兒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