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德寶陪着譚德金去見趙氏。
上房屋子裡只有趙氏一人在,未見其他人的身影。
見譚德寶也在,趙氏皺眉,“老大,我不是讓你一人過來的嗎?”
她十分擔心將要說出口的事情,會讓譚德寶給破壞了。
對於孤身一人的譚德金,她十分有把握能搞定。
“怎麼,有什麼話不敢當着我的面說啊?”譚德寶立馬不客氣的冷冷嘲諷着。
“老四,你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那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娘啊,怎麼說話呢,沒大沒小的。”趙氏拍着桌子怒。
譚德金用手擋了下準備發火的譚德寶,看向趙氏問,“娘,有話就直說吧,我們這還急着要去蘆花坡呢。”
“這樣晚了還去蘆花坡做什麼?”趙氏好奇的問。
“我們去看藕。”譚德金沒有隱瞞。
“哦。”趙氏不置可否的應了聲,對此並無特別的感覺,也未說隻言片語的安慰之語,而是轉回正題,“老大,找你來,是要與你說件事兒,老四,你先避下。”
“有話就當着我的面說,別鬼鬼祟祟的。”譚德寶瞪着大眼睛冷哼。
“老四,你在外面等我吧。”譚德金不想耽擱時間,將譚德寶輕輕推出門外。
“大哥,你可別上當啊。”譚德寶低聲叮囑。
“放心。”譚德金輕輕點頭。
他復進了屋子,在趙氏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娘,有話就快說吧。”
趙氏點點頭,三角眼一耷拉,嘴皮子開始翻動,“老大啊,如今你們家的日子好過了,這孩子們也被你們夫妻兩給寵上了天啊,在她們眼裡,早就沒我這老太婆嘍。”
聽她數落孩子們的不是,譚德金的眉毛往一起攏了攏。
他不知趙氏與七朵她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兒,晚上回來時,沒聽七朵她們提起。
但他心裡有數,七朵她們幾個都極有分寸,不會主動去惹趙氏不高興。要真有什麼不快的事情發生,定是趙氏主動去挑釁惹怒了七朵她們。
於是,譚德金就說道,“娘,朵她們幾個都很聽話,十分受慣,咱們村哪個見了不誇的。”
聽他爲七朵姐弟辯護,趙氏這臉拉得更長了,冷哼一聲,“怎麼,聽你這話的語氣,難道還是我冤枉了她們不成。
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現在回去問問,今兒下晌我去結工錢,七丫頭那張臉拉得像什麼似的,一點兒錢給得不情不願,我這還沒說兩句,她……她就口口聲聲說什麼當着族長的面說的,要拉我去見族長,說要讓我出醜丟臉什麼的。
真是個混帳東西,哪兒有這樣待長輩的下人,七丫頭可算是我們幾代譚家人唯一的一個。老大,七丫頭你要是再不好好管管的話,將來她要爬到我們譚家所有人頭上做窩喲。
還有,老大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麼當着其他人的面說讓七丫頭當家,你這不是瞎胡鬧嘛。七丫頭這身上還做奶香呢,一個小黃毛丫頭,你別以爲她認幾個字,還真就能幹事了。
老大,養了你幾十年,你不孝也就算了,可別到時讓我們譚家出醜丟臉,知不知道。我說這些,那可都是爲你好。”
她將七朵狠狠一通數落貶低,希望譚德金能回去將七朵收拾一頓,以泄她心頭那口惡氣。
譚德金緊咬雙脣。
從趙氏口中,他大概猜到是結算工錢時,趙氏與七朵起了衝突。
肯定是趙氏有不合理的要求,被七朵拒絕,然後趙氏就惱羞成怒鬧事,七朵應該是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纔會要拉着趙氏去見譚族長的。
他雖然不在現場,但因着對趙氏與七朵兩人性格的瞭解,大概推測出了當時的事情經過。
猜出事由,譚德金的臉色不由自主陰沉了幾分。
分明是母親做得不對,她卻將七朵好一通數落,這是惡人先告狀嗎?
譚德金抿脣道,“娘,七朵是何性子,我十分清楚,她絕不會剋扣工錢。娘,我們家的情況你也曉得,做些事不容易,往後還得請娘多多幫忙呢。
娘,沒別的事兒,那我就先走了。”
說着,他就起身,準備邁步離開。
他並不想與趙氏說太多,在她面前爲七朵辯白,那無同於火上澆油,只會讓她更加憤怒。
七朵好不好,他心裡清楚就成。
“坐下!”趙氏沉聲一喝,半眯的眼睛裡透出涼薄的光芒。
“唉!”譚德金情不自禁嘆氣,遇上這樣不講道理的娘,可真是無奈。
趙氏也不想再說七朵的事,眸子一轉,說,“老大,今兒喊你來,我也不是特意爲了說七丫頭,反正七丫頭的事兒你知道就成,回家後要好好管管,知不知道?”
“嗯,還有何事?”譚德金有些敷衍的應。
“我瞧桂花最近在家待着也無事,從明天起,也讓她去蘆花坡那邊給你幫幫忙……”趙氏說。
“娘,桂花也去挖藕?那可不成,她哪兒能做得了這樣累的活,我挖了天藕,這身子骨都要快散架了。”不等趙氏將話說完,譚德金立馬反對。
譚桂花整日的遊手好閒,不說農活了,就算是家務活,也鮮少做,讓她去挖藕,那不如說讓她去破壞吧。
今日三桃幾日的表現已讓他心驚,那塘藕可經不起如此折騰。
趙氏氣得胸口一悶,這話還沒說完呢,就被打斷了。
“好了,老大,我這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急。誰說我讓桂花去下塘挖藕了,你那兒不是還有其他的活兒嘛,過稱時,讓桂花幫你記記賬,無事時,四處瞅瞅,看可有人偷拿藕什麼的。這種事,還是自家人做比較放心。
咱們是孃兒,也用不着算得太清,你每天給桂花五十文工錢算了,也不用太多,眼下你也不容易。這五十文錢讓你妹妹攢着,到時做件新衣裳穿吧,這事就這樣定了,明兒我讓桂花就去上工,你先去忙吧。”趙氏將主要目的說了出來。
這番話她說得臉不紅心不跳,說得是擲地有聲梆梆脆,好像真的是在幫譚德金。
譚德金心一下子寒到腳底,這到底是親孃還是土匪?
“娘,桂花識字嗎?桂花會算賬嗎?”譚德金反問,聲音有些冷。
“不會,你就不能在一旁多教教嘛,她可是你妹妹,你這當哥的就該多教教。”趙氏理直氣壯的迴應。
譚德金氣極反笑,站了起來,平靜的說,“娘,我也教不了,這些事兒七朵一人就能做好。娘,沒事我先走了。”
然後果斷邁步往外走去。
“老大,你給我回來,不管桂花幹不幹活,你一天給她五十文零花錢,那不也是應該的嘛,明兒我就讓她過去。”趙氏衝着譚德金的背影喊。
譚德金雙手犬頭攥了攥,在門口停下腳步,扭頭,十分堅定的搖頭,“不成。”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任由趙氏在後面喊破了喉嚨。
“畜生,怎麼不去死啊。”趙氏見目的未達到,氣得從椅子上一蹦三尺高,拿起靠在牆角的掃帚,追到門口,對着譚德金的後背砸了過去。
但譚德金走得快,掃帚連他的衣裳邊都沒沾着。
趙氏震天的叫罵聲,讓東西廂的門都被打開,楊氏與譚德財兩家人都跑過來問是何事。
“何事?老大現在越來越是個東西,有句俗話說得好,這人越有越摳,這話一點兒不假,我讓桂花明天去幫忙,讓他給些工錢,他竟然不樂意,該死。”趙氏咬牙切齒,將方纔的事大概說了下。
楊氏眸子裡滑過鄙視的光芒,撇了下嘴角,沒作聲。
吳氏與譚德財看了眼,吳氏附合道,“是喲,大哥家那塘藕不知道要賣多少銀子呢,這家裡人去幹活,那工錢也不多算些,果然是摳。”
“我看大伯四叔他們趕了牛車,這樣晚了,也不知還要去哪兒。”去關院門的三郎走過來,隨口說。
“去蘆花坡看藕塘了。”趙氏答道。
“哦。”三郎恍然,轉身回房去睡覺,今天可真累的。
趙氏心裡煩,揮手將其他人趕走,然後也回了屋。
在內室,她與譚老爺子低語着,譚老爺子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
後院七朵家。
七朵在廚房裡洗漱之後,準備與六桔回屋休息,可看着空蕩蕩的院子,心裡隱隱有些不踏實。
今日家裡挖了這些藕,可是人人皆知,萬一要是有那不開眼的混蛋跑來做賊,老爹與四叔都不在家,那可怎麼辦呢?
藕雖然全部放在倒座屋裡,可那圍牆平時看起來不覺得有什麼,此刻看來是那樣的低矮,形同虛設。
七朵抿着脣,與六桔一起去了徐氏屋裡,將自己的擔心說了,小心一些總無壞處。
徐氏也點頭,認爲七朵說得有道理,同時提高了警惕。
商量一番後,二霞找來兩塊厚鐵板,母女四人去了前後門,將厚鐵板插在門閂中間。這樣就算真有賊人來拔門閂,也無法拔開,翻牆總要麻煩些。
又用兩根粗木頭將院門抵住,加強防禦。
看着倒座屋裡一千多斤藕,七朵黑眸轉着,若真有賊來,就算有鎖也鎖不住的,是不是該弄些什麼陷阱之類的東西呢。
她將這想法對徐氏她們說了下。
六桔立馬笑,“朵,不用那樣緊張,哪兒有那些小偷喲,睡覺吧。”
七朵也笑了笑,自己的確太過緊張了,這年代的人相對比較淳樸,壞心眼的人還是少。
六郎卻拉了拉她的衣角,低聲道,“三姐,我帶你去看好東西。”
“什麼?”七朵不解。
“你跟我來。”六郎牽了七朵的手,向譚德寶的屋內走去。
在譚德寶屋內的一個小木櫃內,七朵看到了六郎所說的好東西,幾個捕獸夾。
“六郎,你怎麼知道四叔家有這些東西?不過,我也不知如何用?”七朵眼睛亮了,但瞬間又黯淡了。
捕獸夾不大,雖然是用來捕捉野獸,但對人也同樣有傷害力,要是操作不當,可能會傷了自己。
六郎卻露出缺了大門牙的小嘴樂,“三姐,我會。”
“啊,你會?”七朵驚。
“嗯,四叔以前擺弄過,我在一旁看過,你看,很簡單的。”六郎認真的點頭,並在說話間,已將一個小夾子打開了機關。
七朵在旁邊看着直眨眼睛。
愣了一會兒,狠狠揉了下六郎的頭髮,笑,“你個小機靈鬼,可真聰明,走,將它們都放在倒座屋去。”
“好嘞。”六郎開心的笑。
二霞與六桔拿着燈,七朵幫六郎將幾個捕獸夾放在門邊,只要一推開門,就能踩上。
“好,回屋睡覺去。”七朵拍拍小手,心裡踏實了不少。
她希望這些東西用不上。
將倒座屋落了鎖之後,又將其他屋子裡的門窗關好,這才熄燈睡覺。
七朵三姐今夜睡在徐氏的牀上,徐氏帶六郎睡,這是徐氏的安排,這樣心裡更踏實。同時拿了鋤頭之類的農具放在房間裡,以備不時之需。
累了一天,大家都很快進入了夢鄉。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將七朵從睡夢中驚醒。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