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花心裡壓抑着惱火,又覺得心發寒,她們家就這幾樣出產,雖說三閨女和她治病都沒花錢,可也不是這樣瓜分了她們家的!
咬了咬牙,王玉花不是個會隱忍的人,黑沉着臉,“娘!那作坊是於家的,掙了錢又不是我家的。要忙也是村裡做工的人忙。我家就只有酸豆角,豆瓣醬鉤衣裳的進項。娘把我家的東西白白拿走分給大姐她們,那我家還咋辦?”
“啥你們家咋辦,你們不還是養着兔子。滿屯當了里正,好處多着呢!再說都賺了那麼多錢,再想法子幹別的不就是了。你大姐家就鉤點衣裳掙點零花,書豪還要念書趕考,媳婦也得娶,哪樣不得要銀子花用?!你二姐家來求親,你又嫌棄人家不同意,小軍馬上要娶親了,只有那點地夠幹啥的?!鐵花到現在還跟她公婆妯娌擠在一塊受欺負,鉤衣裳掙那點錢也都被她婆婆摳走了,正算分家,沒有銀子沒有進項,在鎮上咋過?”程氏習慣了王玉花聽話順從,她說啥就是啥。見王玉花不同意,立馬扳着臉給她找了一堆藉口。
王玉花很難過,這是她親孃,爲幾個姐姐妹妹算的那麼全乎,看到的也都是那幾家的難處,只看到了她們家的好處,卻不管她們家的難處。
“姥姥口口聲聲說養了我們家十來年,我們也孝敬了姥姥十來年。是不是我們家把掙錢的進項都讓給姥姥,就算還了這些年的人情,以後一刀兩斷?”姚若溪倒是希望,家裡這幾個進項她願意讓出去,從此斷了王家這邊所有關係。
程氏吃了一驚,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姚若溪,“你說啥!?”
姚滿屯和王玉花幾個也都大吃一驚,要……斷親!?
姚若溪抿嘴淡涼的看着程氏,“就是姥姥你聽的那個意思!用我們家的所有出產進項跟王姓人斷親!”
“你…你…這家裡由你個丫頭片子說了算!你們家現在過好了,能起來了,連養你們十幾年老的都不管了,竟然要斷親!?”程氏站起來,聲音尖銳喝罵。
“我是這家裡的當家人,這家當然由我說了算!姥姥不是想要我家所有出產生意,那就給你!只不過,姥姥這樣的親戚,時刻想着剝奪我家出產進項的親戚,我們家也要不起!”姚若溪穩穩的坐着,目光冷寒犀利的盯着程氏。
“白養你們了!白養你們了!玉花!這家裡啥時候有個丫頭片子說了算了?”程氏氣的渾身發抖,惱怒的喝喊王玉花。
“那姥姥覺得這家裡該由誰來當家?”姚若溪嘲諷的冷笑。
程氏呼吸一滯,這個問題她下意識的迴避,一直叫着王玉花,“我白生養你,給你一家養了十幾年了!?”
王玉花垂着頭不吭聲,三閨女的話像刀子割在心上一樣。這個家裡誰說了算?這是她們的家纔對啊!
“姥姥這是幹啥?大晚上的又叫又嚎的,雖然這是在村外面,那也會讓人聽見的。再說姥姥可沒白養我們十幾年,這兩年姥爺攢了一百兩銀子之多,姥姥家幾乎沒斷過肉,穿的衣裳也不是以前補丁的了,如果沒有我家,姥姥還跟姥爺在地裡刨食兒,別說攢那麼多銀子,怕是地裡莊稼都收不上來。再說大姨二姨和小姨家,沒有我們家,大姨也弄不到銀子,二姨沾不上光,小姨更別想賣菜譜賣臭豆腐鉤衣裳掙錢二百多兩銀子。”姚若溪不用撥算盤,給王三全的每一筆結算銀子她都記得清楚。王金花和王鐵花家的入賬也能想象。
這些還多虧了王玉花和姚滿屯大方,王玉花平常小氣還有點勢利眼,但她手裡有,心情好的時候,也是很大方的。否則都攥在自己家手裡,包括王金花,姚滿倉和姚富貴這些人,誰也別想沾到這麼多便宜。
程氏臉色漲紫,噎的說不出話來。
姚滿屯和王玉花也都不吭聲,一個個都臉色不好看。
姚若溪目光涼涼,看爐子上的水滾了,伸手去拎。
姚若霞忙拎了水壺,給幾人都倒了茶。
姚若溪往茶裡扔兩個菊花骨朵,看小小的花骨朵滿滿的在開水裡盤旋舒展開來,擡眼看程氏,“姥姥既然不困,那就接着說。拋卻這些不算,姥姥養我們十二年是吧?把酸豆角,豆瓣醬,鉤衣裳的幾樣進項都給姥姥,我們家做的是少,要是做的多,一樣一年就能賺幾百兩銀子,長此以往還不知道能賺多少。姥姥收下這些,不過是少我們一家姥姥看不順眼的親戚,簡直賺大發了。姥姥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拿,你剛纔都先說出口要了的。怎麼樣?”
程氏羞憤惱恨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白,一會黑一會紫,難看之極,卻還是被姚若溪說的話吸引,心動不已。三閨女從回了槐樹村,就不聽她的話了,這家子白眼狼她就當白養了!這個閨女也白生了!
“如果姥姥同意,我現在就把幾樣配方都寫給姥姥。再立個字據,從此斷親,不相往來,沒有任何瓜葛!”姚若溪看她真的動心,滿意的同時又爲王玉花悲涼。親孃又如何?王玉花被選中留家裡招贅的那一天就被培養成聽爹孃服從的閨女,當程氏有了兒子,立馬就拋棄了王玉花這個思想已經外面撲通婦女不一樣的閨女。不過問她如何生活,如何思想,只想從她身上剝取利益。
王玉花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娘!大姐她們是你生的,我難道就不是你生的親閨女嗎?娘爲了她們就來奪我家的生存過活的出產生意,又想過我嗎!?”
程氏的臉僵硬一片,惱怒道,“我不過是看她們幾家都過的辛苦,讓你拉拔一把,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樣。那不是你親姐親妹妹,你都不管她們,只管自己發財享福了?!”
“她們哪一家都存了上百兩銀子,娘竟然還覺得她們過的不好?跟村裡別的人家比着,她們哪一點不好了?娘又看看誰家有上百幾百兩的存銀!?就是看我家過好,摳我家的,把我們家搬空,都搬去給你那幾個閨女,娘是不是才滿意!?”王玉花憤慨惱怒的瞪着程氏,心寒憤怒的渾身都在發抖。
姚若溪看着程氏的臉色,眼裡閃過失望。
都是自己辛苦生來養大的閨女,程氏留王玉花在家招贅,就覺得對不起別的幾個閨女,又素來壓着王玉花成習慣,王玉花也次次都聽她的話。現在看王玉花家越過越好,姚滿屯這個她看不起的女婿還當上了里正,聽了些話進耳朵,又看了苗氏的幾個兒子都佔了不少便宜,她就理所當然的站出來,讓王玉花和姚滿屯報效她,讓她另外幾個閨女也都過富裕。只是沒想到王玉花竟然脫離她的手掌心,還說這樣的話。程氏覺得從未有過的羞憤惱恨,咬着牙,只覺得一股股的火氣從心裡衝出來。卻也不敢隨便就答應姚若溪斷親拿配方的話。她是想,可老頭子知道肯定不同意。
“天不早了,既然都說完,那就都洗洗睡吧!”姚若溪若無其事的說完,拄着柺杖出門,撇了眼西間門口躲着的朱敏兒,目光幽轉,回了自己屋裡。
姚若霞看着忙攙了王玉花,叫着姚滿屯,直接送回了東間主臥。
程氏看着,更是心中氣惱的不行,卻微微鬆了口氣,哼了一聲,氣憤的回了東廂房。
“回你自己屋睡去,看着別丟了東西。”姚若溪看着已經鋪好被褥的姚若萍,把燈放在炕桌上。
姚若萍呼吸一頓,懷疑她不想跟自己一塊睡,才趕自己。可看她臉色不見厭煩,很是平常,又想自己放在箱籠的銀子,猶豫了下,還是抱了被褥,穿了鞋回了東廂房。反正屋裡的炕不小,睡三個人根本沒問題。
姚若溪等她走後,直接關上了門,回屋躺下,把火摺子放在枕頭下,吹了炕桌上的燈。
寂靜的夜裡,主臥隱隱低語響起,姚滿屯勸了王玉花一通,準備桌椅,酒席,雖然請了廚子來,還有村裡人幫忙,卻也累了兩天,漸漸的就睡着了。
次一天醒來,天已經不早了。見王玉花還沒起來,姚若霞給小四穿了衣裳,帶朱敏兒到前院去熱了幾盆子昨兒個剩下的雜菜,又挑了乾淨的菜另外炒了,等姚滿屯起來,讓他給於晉然主僕送去。
姚若溪一家從老院子搬出來,於廣旭就遣來兩個小廝服侍於晉然,也忙着跑跑腿兒啥的。
朱敏兒忙接了食盒,“我去送吧!”
見她殷勤的樣子,姚滿屯皺起眉毛。於家只不過是老家在新安縣,於晉然也只是在老家唸書參加科考,全家都在京都,又是醫藥世家的大家族,連他都沒有一點想法的。朱敏兒竟然還往上湊。
“昨兒個奶奶非讓敏兒表妹留下的。”姚若霞看了幾個姚若溪默來的《西廂記》、《鳳求凰》、《秦香蓮》的話本子,結果都是悲劇結尾的,隨着年紀增長,看的書多,經的事兒也多了,她心眼開明,對朱敏兒的心思一眼洞穿。
姚滿屯嘆息的搖搖頭,於晉然連二閨女都不假辭色,朱敏兒過去只能碰釘子。
結果朱敏兒剛出了大門,就碰見於晉然的小廝天冬等在外面,見朱敏兒提着自家的食盒,往老院子送去,他忙跟上,“姑娘!這是我們的早膳吧?直接給小的拎着就是了,不敢煩勞姑娘。”
朱敏兒還沒反應過來,食盒就被天冬接走了,她忙伸手去奪,“不是給你的,這是給於公子的。”
“那就是我家公子,多謝姑娘跑一趟了。”天冬十分有禮的彎腰道謝,拎着食盒回了老院子。
朱敏兒小臉難看的盯着天冬很快的進了姚若溪家老院子,關上了門,堵了一肚子氣,卻又沒出發。
姚若萍起來看她臉色不好的回來吃飯,不屑的哼了一聲,纔出去轉眼就回來了,連人都沒見上吧!
經過昨晚的一場,王玉花心情很低落,程氏臉色也很是陰沉難看,飯桌上的氣氛沉悶又壓抑。
姚若溪率先吃完,擦了嘴,漱了口,對吃完的姚滿屯的道,“爹去趕車,送姥姥回家。”
“你個死丫頭想趕我走?”程氏啪的摔了筷子,怒瞪着姚若溪。
“要不叫姥爺過來也行。”姚若溪不理會她,徑直在院子裡活動消食。
姚滿屯看了眼程氏,自去套了驢車出來。
程氏簡直快氣炸了,王祖生一看見驢車就伸着手要坐車。王玉花拾掇了盤碗直接躲在廚房裡刷鍋洗碗,不出來。
姚滿屯終究沒有出門,而是等着程氏。要真是去叫王三全過來把程氏接走,那真就是實實在在的臉了。
程氏也知道這一點,看這家人鐵了心要把自己送走,頓時哭罵起來,“養這麼多年都白養了啊!不孝的東西的!連親孃都這樣欺負,真是沒法活了啊!”
“如果姥姥不喜歡我爹送,那就讓姥爺來接吧!”姚若溪說着坐上驢車。
程氏見姚滿屯竟然真的聽姚若溪的話趕車走,她恨的咬牙切齒,卻沒有辦法,不能真的丟了臉。陰着臉,抱着王祖生還不忘哭喊一聲,“你那沒良心的三姐要趕咱們走啊!你這三姐夫更是豬狗不如的,咱家白白養了她們一家十來年啊!”
姚滿屯皺着臉,直接趕車出了門,上了大路,往三王嶺去。
王三全本算上山的,剛走出沒多遠,見姚滿屯拉着程氏娘倆,還有姚若溪過來,頓時臉色一變,跟狗蛋爺爺個招呼,急忙回了家。
程氏進了家門,看到王三全頓時又哭喊開了,“沒良心的小畜生,真是白養她們了!”
“你閉嘴!到底咋回事兒了?”王三全喝了她一句,目光嚴厲。若是沒出事兒女婿也不會剛吃了早飯就把人給送回來了。
“姥姥自己說吧!”姚若溪從兜裡套出幾個花生,招手叫王祖生。
王祖生扎巴扎巴的很不穩的往姚若溪這邊走,伸着手要抓花生。卻走到半道腳下不穩,身子一歪倒地了。
“你這賤丫頭想幹啥?這是你舅舅,就算年紀小,也是你的長輩,你心思咋這麼惡毒!”程氏經昨晚一場,心裡更是恨上了姚若溪。
“小舅舅兩歲了吧!小四一歲的時候都比小舅舅走的穩。”姚若溪嘆息一聲。
“那個丫頭片子能給你小舅舅比!你這賤丫頭心思就是惡毒,看着軟弱弱,比刀子還毒!自己瘸腿治不好,就見不得別人好胳膊好腿兒是吧!?”程氏噼裡啪啦一頓罵。
姚若溪微微勾起嘴角,她不是變態,見不得別人好胳膊好腿兒。這話程氏聽不懂,相信王三全是肯定能聽懂的。
王三全果然臉色陰沉,所有所思的看着王祖生。老來得子,兩口子都疼的比眼珠子還甚,那是要啥給啥,讓往東不往西,走動抱着,別人只說他們疼兒子,王三全雖然有些想法,卻還沒有現在這麼清楚。
“姥姥既然不好意思說,那我就代姥姥說了吧!”姚若溪似笑非笑的看着見了王三全明顯有些瑟縮的程氏。
“有啥不能說的。你個賤丫頭少在這挑撥!真是白白養了你們一家十來年,一個個都是白眼狼!”程氏是有氣就出的人,又對姚若溪罵了一通。
“你給我閉嘴!你到底說了啥?”王三全陰沉着臉,目光犀利的瞪過來。
程氏心下一抖,就有些不敢吭聲了,她要是說了想要姚滿屯家那幾樣進項,然後斷親,老頭子非死她不可。
“姥姥說,我們家豆瓣醬給大姨家,酸豆角給二姨家,鉤衣裳的以後都歸小姨。”好歹還有個人能治住程氏,姚若溪也就不提斷親的事兒了。
王三全雖然知道不可能是啥好話,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三閨女就全靠這幾樣家當,這個老婆子癡心妄想的跑過去要,王三全想想就覺得氣血上涌,咬着牙擡手朝程氏乎過去。
啪——
這一聲的很響,不僅程氏,姚滿屯,連姚若溪都驚詫了下。
“你……你竟敢我!?”程氏不敢置信的瞪着王三全。
“的就是你這蠢貨!”王三全也有一瞬的愣神,他是不倡導動手的,也極少跟程氏動手。不過回神,就冷眼憤怒的瞪着程氏,“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你這蠢貨還敢到閨女家指手畫腳的去當家!?”
“王三全!我跟着你…”程氏嚎着爬起來,就要叫嚷。
姚若溪截斷她的話,冷笑道,“跟着姥爺幾十年沒生出兒子,要是換了人,別說,怕是早休了。”
程氏身子一震,又看王三全冰冷憤怒的眼神,臉色頓時白了起來。
“姥爺秉性溫厚,一沒有兄弟,二沒有爹孃,導致了姥姥這些年沒有公婆壓着,沒有妯娌在側,異想天開了!”姚若溪說完,冷冷勾起嘴角,轉身坐上驢車。人人都說王玉花留在孃家招贅,爹孃疼愛,丈夫溫和,沒人敢欺,日子過的不知道有多舒服。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真正過的舒服的人是程氏。上沒有公婆,下沒有兒媳,沒有妯娌親戚,留家的閨女處處聽從,招贅的女婿不敢吭聲。才真正的想幹啥就幹啥。
姚滿屯看王三全一副要收拾程氏的架勢,想勸一聲又不知道咋勸,忙趕車離開。
正是農閒的時節,三五成羣的一塊說笑的人,看了姚滿屯那眼神跟以前的鄙視漠視完全不一樣了,還有人笑着跟姚滿屯招呼,聽作坊的事兒。
錢氏高亢的聲音拉的很長,“咱們可做了十來年鄰居,我們也沒少幫你的忙,有啥事兒可想着點我家啊!”
吳氏也帶着閨女在外面玩,見姚滿屯停下驢車,王桂香忙笑着上來拉了姚若溪的手。
“有時間上我家玩,新蓋的房子有地方住了。”姚若溪衝着她微微笑。
王桂香頓時眼神發亮,神情嚮往,用力的點頭,“有時間我一定去找你玩。”
姚若溪點點頭,沒說立馬讓她去的話。王桂香也十二三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家裡住着個於晉然,連姚春燕和朱敏兒都往上湊,她不希望王桂香去了也有不切實際的想法,帶頭來苦的是自己。
王桂香雖然想,可是一想槐樹村正在開釀酒的作坊,正忙的時候,連姚若溪的姥姥都只住一天回來了,也就沒有立馬去,說了幾句話,看着姚若溪走遠,就想着去玩的時候不能空手,得送點東西,忙回家扒了自己的針線簍子。
而家裡發生的事兒,朱敏兒回老宅一趟,巴拉巴拉都告訴了苗氏。
苗氏聽姚滿屯把程氏硬是送走了,沒有高興,反而皺起眉毛。王玉花竟然都沒有吭聲,還容得姚滿屯和姚若溪送了程氏回去。看來不僅是她家二兒子還是王玉花,心腸都越來越硬了。
倒是姚滿倉聽姚若溪說把家裡的幾樣進項都給程氏然後斷親的話上心了。
毛氏看他臉色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扯了他一把,“跟老二家關係不斷,才能一直隨着她們家掙錢。”真要斷了關係,就沒好處了。
姚滿倉一想,鉤衣裳他媳婦兒和大閨女都會,家裡也養着兔子,年年做着豆瓣醬,也就除了酸豆角不會,基本都在自家手裡了,也就消了這想法。
朱敏兒回到姚若溪家,姚若霞看她樣子,知道她已經給苗氏說嘴了,不由心裡有些氣惱,卻又沒法趕走。朱敏兒還跟程氏不一樣,一點不好,立馬哭着說你因爲她沒娘就欺負她。
吃了晌午飯,姚滿屯和姚若溪都要去老院子看啤酒,朱敏兒立馬跟上。
還沒到地方,又碰上姚春燕。
姚滿屯抿着嘴搖了搖頭。
倒是天冬和地生兩個小廝,見姚春燕和朱敏兒只撇了一眼,司空見慣。他們家公子生的好相貌,就是在京都也有不少小姐側目送信物的。
於晉然穿着長袍白綾襖,面如冠玉,眉目如畫,聽稟報,擡頭淡淡的看過來,起身對姚若溪點點頭,跟姚滿屯招呼,“姚叔。”
於晉然從小浸淫在醫術中,耳濡目染,對脈息也很是熟稔,畢溫良走後,他不忙的時候就在教姚若溪醫術武功,或者兩人一塊修習畢溫良留下的醫書。還住在這邊的沒啥,一家人搬到新家去,姚若溪再過來,就由姚滿屯跟着一塊,也免得有閒話說。
姚春燕看到於晉然俊逸脫塵的面容,臉色頓時就紅了起來,不敢看,又想看。這一兩年家裡上門說親的不少,她也悄悄看過兩個,卻都比不上於晉然一分,一顆心就係在了於晉然身上。
朱敏兒也看着於晉然眼神閃光,恨不得擠上去跟於晉然說說話。
於晉然看也沒看,和姚滿屯,姚若溪進了釀酒房。雖然麥芽汁釀起來,但設備不足,姚若溪每天都至少要檢查個兩遍才放心。
“這批酒不能挪地方,姚叔不用着急蓋作坊的事兒。先實驗成功了,再籌備,以後做起來也不會出錯。”於晉然也天天都會檢查一遍,對啤酒也很是期待。
姚滿屯點點頭,看看姚春燕和朱敏兒幾個,有些訕訕的,“你們都出去玩吧!不要擾於公子唸書。”
“於公子念啥書?”朱敏兒終於找到話說,忙湊上來,眼神奕奕的看着於晉然。
“醫書。”於晉然淡淡的回了句。
“好厲害,於公子竟然會醫術。”朱敏兒立馬紅着臉誇讚。
“不僅會醫術,還教我三妹學醫呢!”姚若萍看她那樣子就不舒服,忍不住刺話。
朱敏兒回頭不是看姚若萍,而是看神色淡然的姚若溪,眼裡閃過嫉妒,轉過身就渴望希冀的看着於晉然,“於公子也教我吧!我也識字,認字的!”
“抱歉,沒空。”於晉然教姚若溪先是因爲黃金甲魚,後是因爲姚若溪是他師妹。師父不在,他理當多把所學教授師妹,也免她以後有病症方便的煩憂。
朱敏兒頓時扁着嘴,一臉委屈,“是不是我沒娘,於公子也跟別人一樣不喜歡我,討厭我!?”
又來這一套!姚若萍冷哼一聲,“於公子要喜歡也不會喜歡你這個鄉下丫頭!”
這句話殺傷力不小,不僅朱敏兒眼淚出來,姚春燕的臉色也由紅變白了。
“這一罐今天是第九天了,還有二十天就能拆封了。”姚若溪卻絲毫沒理會外面的吵鬧,檢查完四個鐵罐,停在第一罐前。這鐵罐她沒敢做大的,一罐也只能釀兩百多斤的啤酒。
姚滿屯聽着算了下日子,記下,詢問的看她。
姚若溪沒有留,跟於晉然招呼一聲,就出了老院子。
朱敏兒卻沒走,湊在於晉然身旁聽醫書的事兒。
姚春燕看着,她也沒有話說,姚若溪都走了,想了想就跟着姚若溪出來,或許能聽於公子的情況?
而姚春燕走後,天冬也很是有禮把朱敏兒請出來,“這位姑娘年紀不小,雖說院子是姚里正家的院子,畢竟住的都是男子,爲姑娘名聲着想,還請姑娘有長輩陪同的時候再過來。”
朱敏兒不甘心,卻也只能不捨的看了眼於晉然,隨後出來。
姚春燕已經跟姚若溪套起了話,問於晉然家的情況。
姚若溪看她模樣,分明動了心思,給姚若萍使個眼色,“去借天冬或者地生過來使一下。”
姚若萍不知道她的意思,不過還是跑去了。
不大會地生跟着過來,見了禮,笑道,“三小姐叫小的過來有什麼吩咐?”他是於晉然的貼身小廝,知道姚若溪和於晉然一塊拜了國醫聖手畢溫良爲師,是同門師兄妹,對姚若溪很是恭敬。
朱敏兒這才發現,於晉然小廝竟然叫姚若溪叫小姐,叫她只是姑娘,氣的抿緊嘴,眼神不善的看着地生。
“說說你家公子情況聽吧!”姚若溪看了姚春燕和朱敏兒一眼給地生使眼色。姚春燕今年已經十五,過了年就十六了,不安安穩穩的找個人嫁了,要是搞出幺蛾子出來,她們姐妹的名聲也受影響的。
地生低頭,“是!我家公子二房的長子,小跟着老太爺讀書學醫,前年中了秀才功名,是咱們昌州的案首,現在正沉下心修煉醫術。要說我家公子,是我們於家幾房中長得最俊美的,老太爺老夫人都疼的很。要不是公子研習醫術,今年就準備參加鄉試,直接大考,說不準還能直接拿三元。”
“三元是啥?”朱敏兒好奇的問。
“鄉試,會試和殿試的榜首。也就是解元,會元和狀元。”地生笑着解釋。
“能直接拿狀元!?於公子真是厲害!”朱敏兒簡直冒星星眼。
姚春燕也眼神發亮。
而姚若霞則直接想到了陳世美,憐憫的看了眼姚春燕和朱敏兒。雖然她看於晉然不像負心人,可於家家大業大的世家,別說鄉下閨女,小門小戶的怕都進不去。
“那於公子今年多大了?”姚春燕紅着臉頰問。
“我家公子今年十四,這也是老太爺和老爺同意公子三年後參加大考的原因。”地生始終笑着,見姚若溪眼神又使過來,眸光一轉笑道,“不過我家生的好,前兩年就有不少上門結親的。老爺和夫人不好推,就跟公子定了親事了。”這是推脫別人的說詞,地生見姚若溪微微點頭,垂了眼。
姚春燕如遭雷擊,臉色霎時蒼白,“訂了親……”
“是啊!大房的二公子都還是跟三省總督家的小姐定的娃娃親呢!”地生笑着應和。
“那於公子定了誰?”朱敏兒急急追問。
“我們公子定的是畢太醫家的小姐。”地生咳嗽了一聲。京都人都知道,皇上幾次下旨讓國醫聖手進太醫院的。
姚若溪不禁一笑,於晉然的小廝還真是機敏,她們在這鄉下地方也不可能聽,還是不肯授人話柄的說了畢太醫家小姐。她師父可是一生不育,沒有子女的。
滿懷希望,嘭的一聲破碎,姚春燕白着臉回了家。
毛氏看見忙過來問她咋了。姚春燕拿出辛苦幾天繡的荷包扔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他都已經定親了!是太醫家的小姐!”
毛氏一愣,臉色有些不好。看閨女這樣她也不好說一早就料到,畢竟大戶人家的公子,不是她們小門小戶能進去當正妻的。
不得不說毛氏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看着姚春燕哭了一場,毛氏柔聲勸她,“大戶人家比我們還講究門當戶對,也三妻四妾。不過你還是能得了於公子的心,還是有機會。”
“娘是讓我去做妾!?”姚春燕擡眼驚疑的看毛氏。
“你要是喜歡於公子,就只有做妾這一條路。只要生下兒子就能站穩腳跟。要是不願做妾,你就趁早給我收了心思,安安穩穩的等着娘給挑個好人家嫁了。”毛氏突然嚴厲起來。
姚春燕淚盈於睫,臉色一會白一會紅。她不願意做小妾,雖然進了大戶人家日子能過好,可上頭壓着正頭夫人,她一輩子也沒有出頭之日。可想到於晉然俊逸脫塵的面容,又不願意放下。
朱敏兒雖然不高興,可她畢竟只有十一歲,還沒有姚春燕那麼多的心思。
沒兩天,姚春燕趁着天晚到老院子來,遞了一包東西給天冬,讓他傳給於晉然。
天冬還沒來得急拒絕,她就塞了東西跑走了。只好拿了回去聽於晉然處置。
“送還她爹孃。”於晉然停了下筆吩咐,頭也沒有擡一下。
天冬應聲,拿着東西到了老宅,敲開門,開門的正是毛氏,直接把東西送還給毛氏,“姑娘家的東西不能隨便丟,於我們公子名聲有損,對姚姑娘名聲也不利。請姚大爺和姚大太太收好了。”
毛氏看着被送還的荷包臉色陰沉,這是直接拒絕,還讓她和當家的收好,直接到他們臉上來了。
姚若溪聽到,叫了姚文昌來家吃飯,講了一出嫡庶之別。
姚文昌不是笨人,反而很是聰明,聯想家裡的情況,頓時就明白過來,回家吃飯的時候特意當着姚春燕和毛氏的面,全家人的面講了一遍。
姚春燕親事連苗氏都沒有過問的意思,毛氏一直護的緊,苗氏又一心想着小兒子的大事,是直接隨她折騰的。聽小兒子說這話,她眸光轉了轉,“從老二家聽來的話?”
“是。聽於公子提了兩句。”姚文昌眼神閃了下,直接應下。卻把說話的人改成了於晉然。他想於晉然應該也不會介意這些小事兒。
姚春燕身子顫抖,臉色發白,眼淚突突的就下來了。
“春燕!小叔是不想看你走入歧途,自家人才提醒你一句。鄉下人不接觸也不瞭解,在大戶人家姨娘就跟下人一樣,可以隨意殺的。即使生了子女那也是庶子庶女,永遠比不過正房夫人生的嫡子嫡女。姨娘失寵,過的日子連下人都不如。你若嫌門第不行,就等明年開春,小叔過了春試,給你在同窗裡找一個品行端良,家境過得去的。”姚文昌看着姚春燕再想姚若霞,倆人差不多的性子,可姚春燕顯然被大嫂護的太好。若霞卻是家務詩書一把抓,特別這一年,整個人的氣質都慢慢不一樣了。他知道這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姚春燕已經學不來了。
姚春燕聽他說的誠懇,卻是放不下於晉然,哭着跑回了屋。
那於晉然就在二哥家住着,朝夕相處,他看若霞也是同樣的年紀,卻沒有一點心思,姚文昌嘆口氣,口氣強硬起來,“大嫂!還是趕緊給春燕找一門貼實的親事吧!大宅門不是那麼好進的,大嫂別隻想着裡面的榮華富貴,到時候咋死都不知道!”
“啊!?”姚滿倉驚的瞪大眼。
毛氏又羞又惱,臉色難看陰沉,見姚正中也不贊同的看着她,看看苗氏,抿着嘴不算過問的樣子,急的掉眼淚,“我也是想着的春燕生得好,性子也好,她既然喜歡,還不遂了她的心願?!哪有娘不想讓閨女好的!”
見她還執迷不悟,姚文昌有些急。若溪那丫頭不會無緣無故跟他說嫡庶之別讓他回來警戒春燕,那也是怕名聲受到牽累。他深吸口氣,“大嫂只想着遂春燕的心,就沒看看二嫂子家。她們家跟於公子接觸也那麼久了,卻一點心思沒有。大嫂卻非要送閨女去給人當小妾?你就不怕春燕過去一兩年就悄無聲息被別的姬妾整死了!?沒這份妄想,纔是真正的疼閨女!”
“文昌是看不起你大哥了是吧!?啥叫妄想,老二閨女不行,就代表我們春燕也不行了!?”姚滿倉聽聽話裡話外都是自家比不上老二家還比老二家癡心妄想,頓時有些惱怒。
“老大!文昌苦口婆心都是爲你們大房好,爲春燕好。人於公子都把荷包送還到你們這當爹孃的手裡,就別想了。”苗氏帶着威嚴的眼神頓時撇了過來。
姚滿倉氣悶,不再說話,心裡卻還是有些不服。
毛氏臉色陰晴不定,心裡卻也在思量姚文昌說的話。話是好話,可從王玉花家傳出來的,她總覺得沒按好心思。
姚文昌看姚若溪好不容易交待他一件事兒卻沒辦好,頓時有些挫敗,給苗氏使眼色,讓苗氏出面。
見小兒子接連使眼色,苗氏心裡就是一軟。
姚文昌小聲跟苗氏提了句,“春燕是咱家的長房長女,她要是有點差錯,底下的堂妹表妹名聲都別想好了。”
苗氏斜了他一眼,心裡已經肯定是王玉花讓他過來說的,有心不想過問,可看小兒子懇求的眼神,抿了嘴咳嗽一聲,“春燕的婚事還是趕緊操辦起來吧!閨女大了可不經拖。”
毛氏只能點頭,“娘眼光毒辣,幫着你孫女也參詳參詳!”
苗氏嗯了一聲,表示同意參詳。
姚春燕見毛氏也不幫着她不支持她,頓時有些受不了,跑出來找於晉然的時候,聽見他叫姚若溪師妹,語氣溫和完全不見對她們的冷淡,她臉色更是難看,想了想,直接過來找姚若溪,撲通一下直接姚若溪跪下,“若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