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顧元雅腦袋離開他懷抱,眼中淚水已止住,伸手抹了一把面頰上的淚珠,展露笑顏道:“師傅,太好了,您不僅平安回來,修爲竟還突破了大乘。”
唐寧也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但他實在沒有說笑的心態,聲音沉重道:“元雅,對不起,是爲師沒有照顧好你。”
“還能再見到師傅,徒兒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這都是徒兒自己的命,這世上修士有多少能走到最後,再說了,就算修爲到了大乘,最終還不是難逃壽盡之日。師傅不必爲徒兒掛懷。”
顧元雅蒼老的面龐仍然帶着明媚笑容,唐寧見此,心中更加沉重,回想她往日音容樣貌,心如刀割,面上卻是擠出笑容道:“你倒是看得開。”
“師傅,您還沒見過盼兒吧!我把他帶來了,盼兒,快,過來拜見你師公。”顧元雅回頭說道。
但見屋外矗立着一名身高膀闊中年男子,面容和高原有幾分相似,顧元雅話音落下,他立馬大步入內,行至兩人跟前,倒頭便拜:“徒孫高盼拜見師公,拜見師祖。”
高盼因拜了柳茹涵徒兒莊青爲師,故對柳茹涵稱師祖。
“好,好。”唐寧點了點頭,因對顧元雅心下愧疚,不禁對這個從未蒙面的徒孫也生了幾分愛屋及烏的憐惜之心。
他手中一翻,從儲物袋翻出一件靈寶,遞給高盼:“之前總聽你娘提起過你,這麼多年也從未見過,此物你拿着防身,當是見面禮吧!”
“多謝師公。”高盼心下大喜,歡喜之情形於顏色,雙手接過唐寧手中晶瑩剔透的琉璃燈。
令他欣喜的並不是一件靈寶,雖然靈寶亦是修行界十分珍貴的禮物,但比起唐寧的態度,區區一件靈寶就算不得什麼了。
自離了太玄宗,來到青州後,唐寧兩個字早已深深映入他心底,不僅時常聽孃親提起,他身邊圈子裡的人在交談時也偶爾會提及。
對這個從未蒙面的師公,他心中既充滿好奇又感到神秘同時還有些敬畏。
今日孃親突然將他喚去,手舞足蹈的說師公回來了,要帶他去會面。
這麼多年,他未曾見過孃親如此開心激動,直至真正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師公,他才終於明白孃親如此開心激動的原因。
關於這個師公的種種事蹟傳聞他早已爛熟於心,沒想到短短几百年時間,這個師公竟然已突破了大乘境。
孃親開口道明的霎那,他才恍然明悟,原來孃親之所以那麼開心激動不僅是因爲師公回來,而且已成爲世間最頂級的大修士,這意味着他將有一個無比親近的大靠山。
雖然他的大師祖南宮暮雪亦是太玄宗頂級修士,但畢竟隔了三代,到他這裡已是第四代徒孫,而師祖柳茹涵向來性子冷淡,不怎麼操心外事,別說他了,就連他師傅莊青也甚少見這個師祖的面。
現在有了唐寧這個師公,日後對他的幫助將不可限量,特別是見到兩人方纔重逢的溫情一幕,他心中原有的一絲忐忑立馬煙消雲散。
孃親和師公情誼如此之深,自己作爲孃親唯一的孩兒,還用的着擔心師公不會另眼相待嗎?
“師傅,讓盼兒今後跟着您吧!”此時,顧元雅開口說道。
唐寧點頭應道:“盼兒,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是,謹遵師公之命。”
“高原怎麼樣?他在哪裡?”
“高師弟在城衛隊任職,不在指揮部,徒兒沒來得及喊他一塊過來拜見師傅。”顧元雅面上依然帶着笑容,可唐寧可敏銳的捕捉到她身體的僵硬,想來他們的關係並不如先前那般和諧。
“盼兒,隨我來。”唐寧回頭看了柳茹涵一眼。
柳茹涵立馬會意,領着高盼離了屋室,將空間留給師徒二人。
“陳曉凡現今何處任職?”
“陳師兄在第七軍團,一次與魔族交戰時不幸遇難。” “是嗎?可惜了。”唐寧微微嘆了口氣,未想這一次回來,身邊親近的弟子死的死,傷的傷。
“元雅,這些年爲師沒能照顧好你,讓你受委屈了,現在爲師回來了,你有什麼需要和心願儘管和爲師說。”
“師傅,徒兒又不是小孩子,哪還需要您照顧,再說,有師孃照顧,怎麼會受委屈。徒兒只是沒那個福分,您用不着爲徒兒傷心,徒兒現在不好好的嗎?”
唐寧微微嘆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頗有一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之感。
“師傅,您還記得當年咱們第一次相遇情形嗎?”
“當然了,那時候你才五歲,怕生得很。”
“要不是您出現,徒兒那時就已經死,能活到現在,已經十分知足了。徒兒這一生只有兩件事是感到遺憾的,一件就是沒能報答幫到過您,這些年一直都是託您的後腿,給您闖了不少禍。第二就是沒能陪着盼兒從小長大,好在盼兒終於下山,這些年一直陪在徒兒身邊。”
顧元雅眼中淚花泛起:“師傅,盼兒以後就交給您了。您對徒兒的恩情,徒兒今世註定無法報答,只能希望來世回報一二。”
“別這麼說,元雅,你從來不欠爲師什麼。至於盼兒,你不用擔心,有爲師在,絕不會允許別人欺辱他。”
“師傅,徒兒還有件事,既然您回來了,就麻煩您爲盼兒挑選個相配的女子成親,徒兒壽元已無多,想在死前親眼見盼兒成家。”
“行,這件事就包在爲師身上,一定給他找個好女子。元雅,你可不能自暴自棄,這世間不少是壽元無多卻最終突破境界的修士,現在爲師回來了,需要什麼丹藥和寶物,都給你弄來,重要的是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顧元雅道:“師傅,您就別安慰徒兒了,徒兒自上次衝擊煉虛境失敗,受了重傷,靈海穴受損,現已不能轉化新增靈力,就算是有再多補靈丹,也無濟於事。徒兒早已看開了,本來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您,能像現在這樣,徒兒已經心滿意足了。”
唐寧默然不語,心下悲慼,柳茹涵或許是不知該怎麼和他開這個口,又或許是不願意告訴他這個傷心的消息。
是以先前並未說明顧元雅是衝擊煉虛失敗傷及道根,只是讓他要有心理準備。
修士靈海穴受損,那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未必濟事。
“人各有命,師傅,您真的不必爲徒兒掛懷。其實徒兒的命運已經夠好了,本來全家都要處斬,遇到您出手相救,這麼多年又視如己出般照顧,一路上所有的修行之物都是您給徒兒準備好的,根本不用徒兒操心。要怪只能怪徒兒福緣不夠,自己沒那個本事。”
沉默了好一會兒,唐寧開口問道:“你和高原怎麼樣?是不是鬧了彆扭?”
本來他是不準備問其夫妻之間的事,但見元雅這幅模樣,他心中五味陳雜,十分難受,便決定爲自己愛徒出出氣。
師徒二人談了這麼久,都沒聽到其談起高原一句,一直都圍繞着其子盼兒,好像沒高原這個人一般,想來兩人定是發生了什麼矛盾。
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但親疏有別,若果是高原負了元雅,他說什麼也要爲愛徒討個公道。
顧元雅苦笑了一下:“師傅,您看我現在這幅模樣,還有人願意天天看着嗎?”
唐寧面色微變:“他嫌棄你了?這個混賬東西。”
“算了,師傅,您別爲難他了,看在盼兒的面子上,他畢竟是盼兒的父親。何況他也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換做是誰也不願意天天廝守在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跟前,我們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樣談得來了。”
“別總說徒兒的事兒了,師傅,您這次回來會不會有麻煩?青州聯軍上次決議將要對您進行嚴厲懲處,說是監禁五百年,不會真這麼做吧!”
“就算他們決心這麼做,爲師現在可不是任他們擺佈的棋子。你師孃的師傅已經去遊說了,此事能和和氣氣解決最好,若是他們一意孤行,把爲師當軟柿子捏揉,爲師也不會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