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的腳步聲傳來,隨後敲門聲響起。
唐寧睜開雙目,深吐了一口濁氣,一揮手屋門無風自開,外間走進來一名男子,躬身行禮道:“唐師叔,軍團派了一艘天靈船來,需要您去認定身份放行。”
“軍團的天靈船?是運送物資的嗎?”
“是。”
唐寧起身而出,跟着其出了屋室,只見遠處一艘天靈船正懸停在半空,旗上正是青州聯軍第一軍團的番號。
城廓防衛事務是各聯隊輪流值衛,這個月恰好輪到第九聯隊。
按規定所有進出戰船都要通過身份認證才能入內,因戰事逼近的關係,整個千源城如今只開了兩個口,分別是城南城北方向,齊嶽負責城北出入口的防衛,他負責城南防衛事務。
天靈船行駛到這裡,已經是經過了巡衛的一遍檢查,但仍然需要他最後再確認一遍才能通行。
唐寧遁光騰起,來到天靈船上,早有人在此等候,雙方互相介紹了一番,便將他帶入了艙室內,查證了身份後,他隨即離了天靈船回到城廓,而天靈船也緩緩駛入了裡間。
“有什麼事再叫我。”
唐寧吩咐了身邊弟子一聲,隨即又入了屋室中,隨着奉化城兵敗,眼瞅着戰事臨近,他恨不得一日能有二十四個時辰修煉,以期儘快到達化神大圓滿而衝擊煉虛境。
然身處要職,有些事又不得不親自過問,他雖不厭其煩,卻也無可奈何。
十幾日眨眼便過,第九聯隊交接了防衛事務給第十聯隊,回到縱隊駐地,剛想休整歇息一段時日,哪知縱隊又派下了任務來,卻是要安排千源城宗派和世家撤離。
聯隊議事殿內,齊嶽端坐主位,口中滔滔不絕:“縱隊交給本部的任務是負責安排‘水酈亭’‘雲生亭’‘煙霞亭’三個亭城宗派和世家的遷徙,半個月之內,要這三個亭城所有宗派世家所有人員及物資全部撤離千源城。”
“時間緊,任務重,我意分兵前往此三亭城。”
“我負責水酈亭,唐道友負責雲生亭,姜道友負責煙霞亭,兩位道友意下如何?”
唐寧對這些瑣事厭煩透頂,但也不便拒絕,只好點頭答應。
“咱們即刻出發,我領直屬大隊第一及第二第三大隊的戰船去水酈亭,唐寧領第四、第五、第六、第七大隊去雲生亭,姜道友領第八、第九、第十大隊戰船去煙霞亭。”
………
雲生亭,鳳丘山脈,落霞宗,巨大光幕前,一道遁光落下,現出唐寧身形,等候了約莫半刻鐘時間,眼前光幕消融出一個缺口,內裡幾道人影閃出,爲首一人兩鬢微白,身形清瘦,打量了他一眼,稽首道:“在下落霞宗掌教杜明生,唐道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唐寧已在傳音符內通報了自己身份,此時手中一翻,將身份令牌交給他確認,還禮道:“青州聯軍第一軍團第四縱隊第九聯隊督查奉命前來安排貴宗撤離事宜。”
“撤離?”杜明生聽聞此言,愣了一愣,其身後幾人亦是面面相覷,顯然皆不知情。
“杜道友還沒收到通知嗎?咱們進去再談吧!”
“好,唐道友請。”
幾人入了裡間,來到議事殿內,分賓主落座。
“唐道友,你說的撤離是何意?能否明言?”杜明生開口問道。
“想必杜道友已聽聞,牧北妖魔入侵了青州,現已攻佔下奉化城,隨時有可能逼攻其他城池,爲防你等落入妖魔之手,成爲其裹腹之食。聯軍下發詔命,元賢縣所有的宗派及世家人員全部撤離。本部收到聯軍命令,接引並安排你們撤離事宜。”
“可敝宗並沒有接到這方面的通知。”
“想必是本宗傳信人員還在路上,沒有關係,你們先準備就是了。本部已安排了戰船來接送,我是先行一步來的,本部戰船正在路上,幾日後就到,這是聯軍下發的喻令。”唐寧手一翻,將一紙條文遞交了他。
杜明生接過條文,又傳遞給下方几人,殿內四名落霞宗高層皆眉頭緊皺,一言不語。
“杜道友,貴宗該不是懷疑在下是專程來哄騙你們的吧!”
“不,不,不。”杜明生連連搖頭:“道友的身份令牌和聯軍的喻令都在,怎麼可能造假?只不過事起倉促,我等有些措手不及。”
“杜道友,聯軍要求半個月之內,千源城所有人員和物資全部撤離,我希望貴宗八日內能安排完,本部戰船過幾日就到,可以幫助貴宗運送人員和物資。”
幾人面面相覷,杜明生皺眉問道:“聯軍有沒有明確言及將本宗弟子安排往何處?本宗在水酈亭紮根這麼多年,所屬資源轄地都在本亭,一旦離開本亭,將在何處維持生計?”
唐寧心下冷笑,到了這時候,此人居然還在考慮這些不切實際的問題,當下冷聲回覆道:“杜道友,這些不用你多慮,聯軍自會安排貴宗的去處,如今是生死存亡當前,牧北妖魔隨時有可能入侵千源城,聯軍是爲貴宗人員安全着想才特意安排你們撤離。”
“我要提醒各位一點,千萬別想着和青州內亂時期一樣,呈騎牆之勢,像牆頭草一般,誰勢大就往哪邊倒。牧北妖魔可沒這麼寬容仁慈,他們入侵青州目標明確,就是爲了搶佔資源轄地,縱使你們想投降,他們也未必接受。”
“總之我收到的命令是安排水酈亭宗派和世家撤離,若貴宗拒不執行聯軍命令,我只好回本部如實上報,到時聯軍會怎麼處理就不是我能知曉的。”
“請恕我直言,元賢縣那麼多宗派和世家都被連根拔起,抄家滅族,聯軍也不在乎多滅一兩個,以殺雞儆猴。”
“怎麼決定,貴宗自己看着辦吧!我不會勉強貴宗,十五日之後,我就回縱隊,貴宗若拖延不肯撤離,我只好如實上報。”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我還要去告知本亭的段家,讓他們組織撤離事宜,先告辭了,明日我再來。”
唐寧說罷,也不待幾人回答,起身而去。
“我送唐道友。”杜明生亦連忙起身,與他一道出了大殿。
………
幾日時間很快就過,雖則落霞宗和段家都有些不大情願,但在聯軍喻令前,也不得不服從安排。
落霞宗議事殿前,一個個巨大石箱被衆人搬運上戰船,殿內,幾人正端坐閒話,外間一名弟子入內躬身行禮道:“稟掌教,宗門內所有重要物資都已裝載上船,各部科人員亦已集結完畢。”
“那便出發吧!”杜明生輕呼了一口氣,神色複雜。
幾人自殿內而出,外間有十餘艘戰船懸浮,其上裝滿了大大小小的石箱。
唐寧只從聯隊徵調了四艘玄靈船,其餘皆是落霞宗自家商船。
“出發。”杜明生一聲輕喝,衆戰船齊齊開動,向南行駛而去。
唐寧矗立船頭,望着甲板上衆多落霞宗神色各異的弟子,不禁想起當年從幹易宗撤退時的場景,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幹易宗當時還絞盡腦汁的留了後手,讓清玄殿殿主史名隨領一部分精銳弟子脫離宗門外,以免被徵召的弟子在戰場上全軍覆沒,這樣至少可留下希望的火種重建宗門,當時甚至還約定了將來見面地點。
現在看來,這個絞盡腦汁的計劃不僅毫無意義,甚至透着無知可笑。
在大勢浪潮面前,小門小派哪有選擇權利,任憑其如何費盡心機,也不過是汪洋大海中的一點浪花,根本無人在意。
幹易宗弟子大多都已化作一杯黃土,少數氣運極佳之人亦已有了自己歸宿。
如果把宗派看成一個大家庭,那幹易宗這個家庭在牧北進攻的那一刻起就已註定了支離破碎,就如同現在的落霞宗一般,只不知落霞宗各人將面臨的又會是什麼命運。
諸多戰船行駛了好幾日來到千源城接應地點,早有聯軍的天靈船在此等候,落霞宗衆人就如同羔羊一般從各戰船被轉移到天靈船上,等待他們的是行駛向不知何處的未知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