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娘裡裡外外‘視察’了一番,對鋪子裡裡外外的狀況十分滿意。
楊崢怕她累着,催她回家去。
女子在這個時候,可是不能勞累的呢!玉娘走了這一路,看賬本又傷神,都沒能好好歇歇,這怎麼行。
楊崢的臉黑得不成樣子,一個勁的摧促她快點回家休息,那模樣,跟吃了兩桶醋的醋夫一般。
店裡的夥計們都是想笑不敢笑,王秀草,董三等人,都是不忍直視楊崢那張黑臉,同時心裡卻又有些羨慕。
同樣是女人,太太便是五爺心頭好,手中寶。而她們這些女人,卻是命運坎坷,如同草芥。
這人與人,果然是比不得的。
杜玉娘看着衆人的揶揄,臉上又紅又燙,連忙就跟楊崢出了鋪了,實在是有點落荒而逃的味道。
等到了家裡,杜玉娘才反應過來,還忘了一件事。
“都怪你,廚娘的事兒沒說呢!”
楊崢愜意異常,反正媳婦沒累着就是好的。
“不過是件小事,哪兒用得着你操心,明個我直接讓肖誠在門口貼個招示不就行了。”
杜玉娘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啊!
“也不用她會做什麼山珍海味,尋常家常小菜便可!但是人一定乾淨,勤快。”
楊崢點頭,“都依你。你呀,趕緊歇着去,一會兒我再讓流螢給你送碗紅糖水來。”
“我不想喝,我好着呢!”杜玉娘這兩天喝了好多碗的紅糖水了,都喝膩了!
楊崢無奈的點了點她的額道:“嬌氣。”
杜玉娘捂着自己的額頭道:“下手那麼重,看看,是不是紅了?”
楊崢聽聞此言,連忙湊近了去瞧,他手勁兒大,真戳紅了也是有可能的。
哪知他剛湊過去,就被杜玉娘摟住了脖子,湊過去在他額頭上叭嗒親了一下,留下一個淺淺的紅印。
“哈哈,看你這回往哪兒跑。”杜玉娘哈哈大笑,越是瞧那個紅印子,越是開心。
楊崢是真拿她沒辦法,伸手一摸,果真摸到一手胭脂色。
“你呀……”楊崢默默去洗臉了。
杜玉娘呵呵笑,簡直停不下來。
沒過兩日,千味齋門口便貼了一張招示,說是要招個會做家常菜的廚娘。要求三十歲左右,乾淨勤快,身體康健者。
趙芸蘭天天都派人盯着千味齋,招廚娘的招示一貼出來,她立刻就知道了。
趙芸蘭這個人,是有些小聰明的,當下覺得,此事可以做做文章。
若是能安插一個自己人進去,打敗千味齋的法子,說不定就有了。
正想着,就見丫鬟拿進一張拜帖來。
“小姐,這是賀夫人送來的拜貼!”
趙芸蘭一聽,連忙道:“拿過來我看看。”
趙芸蘭將拜貼打開一瞧,不由得愣住了。
表嫂要來?她不是最瞧不起她們這些商賈之女嗎?如今竟是要前來拜會,這是刮的什麼邪風啊?
“葡萄,你說表嫂要過來,是什麼意思?”
葡萄想不明白,“奴婢只是一個丫鬟,哪裡懂得這些啊!”賀夫人那個人,深不見底,看着一臉的和氣,可是卻不是個好相與的。
“真是難爲你了。”趙芸蘭也是沒想明白,好好的,高氏來做什麼?
“小姐,奴婢只是覺得,賀夫人是個非常有心機的。她那個人,有點無利不起早的意思,奴婢看,準沒好事!”葡萄年紀也不大,有些話也是憋不住的。不過她是趙芸蘭的心腹,只要不當着外人的面,還是非常敢說話的。
趙芸蘭點了點頭,“這一點,你倒是沒有說錯。”她嘆了一口氣,方纔道:“表嫂來信說,過完端午節就過來。細算算,也沒有幾天了,你安排下去,好好佈置,萬不可丟了咱們家的臉面。”高氏那個女人,自詡生在書香門第,平日裡眼高於頂,不管對哪個都是不溫不火的樣子。如今她主動找上來,說不定是爲了什麼來的呢!
“是!”葡萄嘟起嘴,十分不高興地道:“小姐,您在五巖鎮這事兒,賀夫人如何知道的?”最近一段時間,趙芸蘭都沒有回桃溪鎮,一直在五巖鎮上研究生意的事。
趙芸蘭也想到了這個事情,她思前想後了半天,結果一點頭緒也沒有,還鬧得頭疼。她乾脆也不想了,心想高氏的手段也就那些,無非就是在趙家安插了眼線,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行了,你退下吧,讓我一個靜靜。”
葡萄曲了曲膝,退了下去。
相比於高氏,趙芸蘭更討厭杜玉娘!
高氏好歹是親戚,可是杜玉娘呢,就是對頭!
開了一個破千味齋,還真當自己拿她沒有辦法了?
“葡萄~”
葡萄聽到動靜,馬上跑了過來,“小姐,您喊我?”
“你讓人去鋪子裡,把魏清平喊過來,我有話跟他說。”
葡萄欲言又止……
“還不快去?”
“哦,奴婢馬上就去。”還是別說了,依着小姐的性子,也根本聽不進去啊!
沒一會兒工夫,魏清平就過來了。
外頭太陽大,他緊趕慢趕小跑着過來的。
“小姐,您讓我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送信的人只說有要緊事,讓自己趕緊過來一趟,別的什麼都沒說。
趙芸蘭讓人給他上了茶。
魏清平是真的渴了,一口氣喝了好幾口,這纔算是緩過勁兒來。
說起來,這個魏清平的來頭可不小呢!
她母親是賀氏的奶孃,他呢,算得上是賀敏的乳~兄。
魏清平從小長在賀家,是賀敏的老子讓人提拔他,教他做生意。後來他母親跟着賀氏嫁到了趙家,他便也跟着母親過來了,輔佐賀敏,替她打理莊子上的大小事情。
一晃多年過去了,賀敏的奶孃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魏清平卻一直爲賀敏和趙家辦事,賀敏非常信任他,就讓他來幫着趙芸蘭打理生意上的事情。
“清舅,你知道千味齋招廚娘的事情嗎?”
只有私底下,趙芸蘭纔會叫魏清平一聲清舅,平時二人以主僕相稱。
“小姐,這件事您是怎麼知道的?我還不知道!”魏清平對趙芸蘭的態度看起來恭敬,實際上到底怎麼回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趙芸蘭道:“這個千味齋,都要把我氣死了,我派人盯着呢,一有問題就火速回報,事無鉅細!”
魏清平明白了幾分:“您可是有什麼想法?”
“清舅,找幾個人吧!機靈一點的,最好不但會察言觀色,還要膽子大!”
魏清平不用想都明白她在打什麼主意!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魏清平有些不以爲然,安插眼線固然是個好辦法,可是這麼做不一定能收到什麼效果啊!萬一那廚娘有了異心,學了手藝也不說,豈不白費工夫?
魏清平了解趙芸蘭的爲人,知道她不是個能聽進去勸的,就道:“是,我馬上安排。”
廚娘是有手藝的人,一般進府做事,都是不賣身,只籤個僱傭契約即可。
趙芸蘭打了一手的好算盤,想着借這個機會安插一個人進去,把杜玉娘製做拿手點心的方子拿到手,就大功告成了!
事實上,她想簡單了。
魏清平送進去的人,沒有一個是得力的,甚至也只是做了一道菜,就被杜玉娘打發了,原因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不合格!
趙芸蘭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魏清平,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你知道不知道,你送去的人,人家一個也沒有看上,全都退回來了!?你知道不知道千味齋的生意現在有多好?你沒長眼睛嗎?”
魏清平一言不發,任由趙芸蘭罵,心裡卻嘀咕着,人家生意好是有原因的!那個什麼生辰蛋糕,已經打開知名度了,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現在五巖鎮上但凡有點臉面和家底的,都想在過生辰的時候吃上這麼一個蛋糕!不爲別的,只有臉上有光,好看!有排場!
千味齋單憑這一個手藝,就能跟百味堂打個持平,更不要說,人家還有別的點子,什麼肉鬆啊,烤魚片啊,聽說現在還賣上糉子了,除了最常見的幾種餡料,還有許多聽都沒聽過的餡料。
怎麼比啊!
趙芸蘭看到魏清平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十分來氣,她很懷疑,這個人的能力到底有沒有自個老孃說的那麼強啊!怎麼感覺就是一個廢物呢!
趙芸蘭煩躁的揮了揮手,“行了,你先回雲吧!緊盯着點,讓那幾個糕點師傅趕緊給我想出一個跟千味齋打擂臺的辦法來。”
魏清平起來行禮,轉身離開了。
魏清平剛離開沒多久,就聽到門房來報,說是賀夫人來了!馬車已經在門前停穩了。
趙芸蘭就冷笑一聲,高氏這是想讓自己去接她呢!
她算哪根蔥啊!
她男人姓賀,論起來,算是自己的表哥,可是這麼多年了,她每次去趙家,都讓別人稱呼她是賀夫人,可見她這個款擺得有多大。
生氣歸生氣,趙芸蘭還是起身去接人了。
誰讓高氏命好,有個當知府的叔叔呢!
趙芸蘭心裡萬般不樂意,可是看到高氏的時候,臉上還是掛着明晃晃的笑容,只是不知道有幾分真心罷了。
“表嫂,您來了?”
高氏慢悠悠的下了車,一旁的丫鬟彩桃連忙撐開傘,給高氏遮陽。
高氏衝着趙芸蘭笑了笑,“打擾妹妹了。”她不經意間地打量着眼前這座宅子的門臉,眼裡的不屑之意非常明顯。
趙芸蘭沒有看到,她身後的葡萄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表嫂說得什麼話,自家親戚,見外了不是。外面太陽大,表嫂,咱們裡面說話。”
高氏點了點頭,和趙芸蘭一起進了院。
這是一座兩進小宅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給趙芸蘭一個人住,卻也是相當夠用了。
這宅子是早些年賀敏買的,一直空着也沒住過人,後來趙芸蘭要住,賀敏便命人把房子從裡到外收拾了一番,整得像模像樣了,纔給趙芸蘭住了。
即便是這樣,可是看在高氏眼裡,這宅子還是太過寒酸了。
庭院裡沒有假山噴泉也就罷了,連花樹也栽得稀疏,品種也不名貴,看上去一點生氣都沒有。
下人也少得可憐啊!
門房就一箇中年人守着,院子裡只有幾個護院,三四個粗使婆子,實在寒酸至極。
高氏進了花廳,匆匆看了兩眼,就失去了興趣。
多寶格上擺的東西,有一半兒都是仿貨,到底是趙家沒有錢,還是這些商賈買了贗品,被別人當成了冤大頭啊!
二人分主僕落座。
有人給高氏和趙芸蘭端了茶和點心來。
“表妹,你身邊就這麼一個侍候的丫頭啊?”高氏裝作隨意地問了一句。
趙芸蘭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是還道:“表嫂說笑了,趙家雖然家業不大,但是也斷沒有讓嫡出的女兒只有一個丫頭的道理。平時在家,丫頭多了事兒就多,我頭疼,所以這次過來這邊小住,也就沒帶那麼多人。”
瞧不起誰啊!
趙芸蘭暗中打量着高氏的穿着打扮,再看看她身後站着的那些婆子,丫頭,心裡也是微微吃味兒的。
高氏長相不出彩,嚴格點說,只能是中人之姿!可是架不住人家命好啊!會投胎!連第二次投胎找的丈夫,都是個舉人了。
表哥纔多大歲數啊!將來考取了功名,最次也得是個縣太爺啊!
趙芸蘭把心思都壓到了心底,不由得問高氏:“什麼風,把嫂子給吹來了?哦對了,我還想問問嫂子呢,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啊!把拜貼都送到這兒來了?”
高氏笑,“說起來,還真得謝謝你大哥趙逸。這事兒啊,還是我從他那裡打探的呢!”
人家一副光明正大的樣子,你就是有什麼火也發不出來了吧?
趙芸蘭便不鹹不淡地道:“原來是這樣啊!對了,嫂子你在路上吃了沒有啊,要是沒有的話,我安排人給你做一桌席面,就算是給你接風洗塵了好不好?”
“哪兒有那麼誇張啊!”高氏淡淡一笑,身上有種非常模糊的大度氣質散發出來。明明長相只有五成美的少~婦,竟然有了幾分別樣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