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氏一聽說杜玉娘把她女兒賣了,當下急了,在地上蹭了好幾下也沒爬起來,“你把俺家妮賣了,你這個黑心的,殺千萬的……”
杜玉娘大怒,伸手推了範氏一下,將人又推倒在了地上。
“錢是你收的,毒也是你要下的,女兒也是你要捨出去的,這會兒跟我叫上勁了,你本事了啊?信不信我去廚房拿菜刀剁了你?”
杜玉娘一向與人爲善,即便前世受了那麼多的委屈,重活一回,她依然相信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
可是今天這事兒,讓她非常生氣,非常心寒。
躺在地上的這個女人,或許不像賀元庚那般陰險狡詐,草菅人命;或許不像高氏那樣手染血腥,蠻不講理。但是在杜玉娘看來,她比賀元庚,高氏之輩,更加可恨,可怕。
她對親生女兒下手,毫不猶豫,手軟。今天若不是有蔣寒星在,小姑娘怕就要一命嗚呼了!更可怕的是,她到死都不會想到,要了她命的人會是她的親生母親!
虎毒不食子啊!這個女人的心怎麼比畜生還要狠呢?
說到底,不過是爲了救兒子,纔會捨棄女兒的!兒子病了,當孃的心疼,這沒錯!可是女兒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她那麼健康,那麼懂事,她怎麼忍心扼殺了孩子的生命,用她的血肉去換兒子的救命錢?
杜玉娘也做過母親,這種冷血,是她想象不到的。
再有,這個女人爲了錢,不顧後果的要去坑害素不相識的人!她難道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毀了一個家庭嗎?
今天要是讓她得逞了,那杜家就完了!
所以杜玉娘覺得,眼前這婦人跟賀元庚,高氏等人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的,一樣的自私自利,毫無人性!
範氏見杜玉娘發火,嚇得縮了縮脖子,半個字也不敢說了。
欺軟怕硬,重男輕女,草菅人命,不知所謂!
杜玉孃的眼睛裡閃着騰騰的火光,真是恨不能好好教訓那女人一頓。
範氏被她這樣一直盯着,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悽苦的表情。
“俺也不想的,俺家男人之前砸傷了腿,被他爹孃給趕了出來。我們一家四口,等於是淨身出戶從那個家裡出來的。俺男人成了瘸子,只能幹些手工編織的小活,我給街坊洗衣裳,倒夜香,掙幾個小錢貼補家裡頭。可誰也沒想到,老天爺不讓俺們一家子活啊!”範氏說到這裡,哭天搶地般的嚎了起來,“俺兒子又病了,家裡一文錢也沒有,咋看病啊!孩子要活不成了,俺是實在沒辦法了。”
範氏之前也有想過,把閨女送到大戶人家去當丫鬟,賣幾個錢給孩子治病。可誰知道一打聽才知道,就算把閨女賣了,掙來的錢也不夠兒子看病的。
範氏和丈夫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人找上門來了!
“那人說了,用俺閨女的一條命,換俺兒的生機。你說,人這一輩子,活着爲了啥?不就是爲了傳宗接代嗎?要是俺兒子活不了了,閨女活着又有啥用?就是俺活着,又有啥用?”
這種人,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哈哈,我今兒倒是開眼界了,這人要是不要臉了,可真是啥話都說得出來。”杜玉娘恨得不行,卻也不甘心,便問她:“你既是心疼兒子,爲何不自己死,偏要害你閨女?她纔多大,你也捨得?”
範氏說得投入,杜玉娘聽得投入,誰也沒有瞧見,溪貝和那個小姑娘走進了鋪子。
“俺不能死,俺死了,誰照顧俺兒子?石頭要是治好了病,還得有親孃在跟前才行!我能伺候石頭吃喝拉撒,還能給他娶媳婦。妮纔多大,她能幹啥?她能護着她弟弟一輩子?”
說來說去,還是捨不得她自己這條爛命罷了。
杜玉娘再也不想跟這種人說下去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女人根本就是入魔了,只想着兒子如何,兒子如何,卻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的事!她的經歷固然值得同情,可這難道就能成爲她枉顧人命,謀害親閨女的理由嗎?
不值得同情!不值得被原諒。
杜玉娘站起身來,心想着只要方聰他們把人帶回來,自己就把她趕出去,趕得遠遠的,是生是死都與她沒關係。
誰知她一轉頭,卻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小姑娘低着頭,侷促的盯着自己的腳尖看,不知道再想什麼。
杜玉孃的心猛然縮了一下,小姑娘的心,一定很疼很疼。
範氏看到自己的女兒,也咬着牙從地上爬了起來,“死妮子,你幹啥去了。”
小姑娘臉上淚痕猶在,“娘……爹和弟弟不見了。”
範氏聽了這個話,整個人猶如被雷劈了一樣立在原地,臉色煞白,哆嗦着問道:“什麼,什麼叫不見了,死妮子,你不要亂說話。”
小姑娘抽泣着道:“是真的,叔叔帶我回家,沒有看到爹孃,四嬸說有人跑到咱們家裡,把我爹和石頭帶走了。”
範氏大驚失色,一把跑過去抱住她女兒,“死妮子,你四嬸說沒說是誰?是誰把他們帶走了?”說完她便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倒在地上了,“我的石頭啊……”
這個女人,可憐又可悲。
杜玉娘知道,她男人和兒子,八成是被人弄走滅口了。
“妮子,你咋不死了啊,你咋不死了啊!”範氏心裡也清楚她男人和兒子的下場,想想之前來找她們的那些人,哪有一個是好的啊!他們讓她去害人,現在肯定是知道妮兒沒死成,這事兒敗露了,就想殺她男人和兒子滅口啊。
“老天爺啊,這是非來橫禍啊!”範氏哭喊了幾聲,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朝杜玉娘撲了過去,絲毫看不出她之前倒地不起的模樣。
“你,都是你,是你們。要不是你們惹了不該惹的人,我們家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都是你們,是你們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啊!”
範氏近乎瘋癲的模樣,嚇壞了小姑娘。她不太明白,這件事跟這個姐姐有什麼關係?娘爲什麼要怪她?
杜玉孃的忍耐力真的已經到達極限了,什麼叫無恥?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