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杜家人都很精神的樣子,臉上不見睏倦之意。
杜玉娘問道:“爹,娘,你們累不累,要不然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在說?”
“不累不累,你接着說。”事關家裡掙錢大計,劉氏怎麼可能累呢!而且他們只是按照玉孃的意思去做,想出路這樣大的事情,才更累人,更頭痛呢!
杜玉娘點了點頭,就道:“那我就繼續說了,我的意思是,菜一定要多存一些,最好是多收一些乾菜,留着我們冬天用。”
“收乾菜?”
劉氏給杜玉娘倒了一杯水,“你喝口水再說,玉娘,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杜玉娘就道:“從現在開始,咱們應該多買點菜存起來。但是,不能到攤子上去買,得去鄉下收!攤子上的菜賣價不便宜,應急還可以,做儲備的話就太不划算了!我們到鄉下去收菜,菜新鮮,價格也便宜,拿回來曬成乾菜,應該就夠我們一整個冬天了。”
杜安康想了想,便道:“咱家可沒地方曬乾菜!前院做臘肉,已經夠佔地方的了,後院的地方,怕也不夠!要真是收了那麼多菜,曬在哪兒。”
“所以啊,接下來我要說的話,纔是重點。”杜玉娘敲了敲桌子,問劉氏:“娘,浩林表哥現在幹什麼?”
提起這個侄子,劉氏就頭疼。
劉老漢的兒子,全都是踏實肯幹,腳踏實地的性子。孫子輩的孩子們也都十分乖巧,進學讀書的,跟着爹爹學手藝的,哪個孩子拎出來,都可以稱得上一個好字。可偏偏她二哥劉鋒的獨子劉浩林,是個性子脫跳,整天沒個正型的。你讓他學手藝吧,他說自己不是那塊料學不來,你讓他種地吧,他又吃不了辛苦,你讓他讀書,他讀了幾天就不耐煩了,整天想着做生意掙大錢,這一點讓劉老漢和閔氏很上火。
但好在,劉家的孩子都是根正苗紅,性子好,很正派。劉浩林雖然有些脫跳性子,但是他本性不壞,跟杜安興完全就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性格。
在杜玉娘眼中,這樣的人身上有優點,也有缺點,但是劉鋒本性不壞,你完全可以把他的缺點變成優點。
“還不就是那樣!一天到晚也沒有正經事情做!倒不是個遊手好閒的,好歹家裡的事情知道幫忙。要不然啊,你姥姥和姥爺,都得愁死!”
劉老漢在家裡是大家長,幾個兒子對他無不俯首帖耳,這幾年劉浩林被劉老漢看得緊,劉鋒也得了令,把這個兒子看得牢牢的,父子倆聯手收拾他,確實把劉浩林收拾得夠嗆,性子倒是穩下了一些。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孩子眼瞅也要成親了,可是性子還是定不下來。
“我記着,他原來是不是在鋪子裡當學徒來的?”
“可不是!”劉氏道:“他天天嚷嚷着要做生意,好不容易在鋪子裡呆了半年,又不做了!”
“爲什麼?”
雖然杜玉娘一直在問劉浩林的事,看起來像是在說一些與生意無關的話,但是杜家人本能的相信她,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這個。
“還不是沒長性!唉,那個孩子,我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了!四哥這幾天,也沒少跟他操心啊!”
杜玉娘想了想,“我想讓人去鄉下收乾菜,這個活不如就交給浩林表哥去做,怎麼樣?”
劉氏直襬手,一邊搖頭一邊道:“不行不行,那孩子太不靠譜了。”
“怎麼會呢!”
杜玉娘知道前世事,前世她渾渾噩噩的,爲了賀元庚那個畜生,跟杜家幾乎斷了聯繫,又怎麼可能過多的去關注劉家的事情呢!
但是她前世,還真的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知道了一點劉浩林的情況。那時候她已經從賀家跑了出來,流落到了庵堂,無意間聽人提起了劉浩林,說是商界新秀,做了很多很多的大生意。
剛開始,她以爲只是重名,劉浩林這個名字,誰都能叫啊!但是後來有一次,她聽上香的女香客說起這個劉浩林,把他的生平講得很詳細,這才知道原來那位後起之秀,就是她的表哥劉浩林。
杜玉娘目光微閃,沒理由前世劉浩林能把生意做得那麼好,這輩子不行啊!
時間提前一些,或許對他還有好處呢!
“我看我表哥是個做生意的料,娘,您想想我表哥那張嘴,只怕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杜安康不厚道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劉氏狠狠地拍了他手背一下,“去!”
“娘,我哥這話是直白了一些,但是也沒錯啊!”杜玉娘道:“我也是看中我了表哥的能力。我覺得吧,收菜這個活交給他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他不是樂意做生意嗎?咱們就給一個生意做。”
劉氏有些呆呆的,沒想到杜玉娘會提出這個來。
“可是,那孩子不穩當啊,你讓他去收菜,他一準兒說什麼這活連生意都算不上,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杜玉娘就笑,“娘,治他的辦法我有都是。您想啊,要是他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以後談什麼做大買賣,大生意?這是最基礎的!如果他做好了,你們要相信他的能力,他以後做別的,也會做好!如果他真的做不好,那他可能真的就不是一塊做生意的料,打消他心裡不切實際的想法,讓人早點認清事實,安定下來不是更好嗎?”
劉氏聽了這番話,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玉娘這個主意好,當家的,你說呢!”
杜河清只道:“這裡有我說話的份嗎?你們研究就好,我就打雜!”
他這話一出口,全家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玉娘,菜收回來了,在哪兒曬啊!”
杜玉娘就又道:“爹,娘,關於這個事兒,我心裡早就有想法了,但還是想徵求一下你們的意見。”
“你說!我們都聽着呢!”
杜玉娘就道:“我想把曬乾菜這個活,交給邱家!”
邱家?
“你是說彩蝶家?”
杜玉娘點了點頭:“邱家的條件你們也知道,她娘身體不好,兩個弟弟都還小,家裡負擔挺重的。我想着,曬乾菜這個活,也不難!就算是小孩子也能幫忙做。咱們沒地方,邱家有啊!我去過他們家,位置偏,地方大,曬乾菜再合適不過了。”
劉氏道:“你的意思是……”
“咱們把菜收回來,送到邱家去,讓彩蝶姐的兩個弟弟幫忙晾曬,等曬好了,我們再回收乾菜,然後給他們手工費,怎麼樣?”
手工費,這個詞挺新鮮的。
劉氏當下同意了,“這個事兒你自己跟她說,看她樂意不樂意!價錢給多少合適?”
杜玉娘思量了一番,才道:“乾菜不壓稱,我估計咱們收一千斤菜,能曬出三百斤左右的乾菜就不錯了。”去掉水分,去掉破損的,爛的,生蟲的,也就這樣了。
劉氏點了點頭,以前在鄉下,她也經常曬乾菜,家家戶戶都指着這菜過冬呢,所以她心裡也是有數的。
“咱們的生意也不知道咋樣,所以初期我想讓表哥先去收三千斤菜來。如果成效好的話,明年咱們再多收一些。這些菜曬成乾菜,差不多有九百斤的樣子,成本也不會太高,我想一斤給他們兩文錢的手工錢,你們覺得怎麼樣。”
杜河清是沒有意見的。
杜安康只道:“這個價錢可不低了。”曬乾菜,是個簡單的活計,家家戶戶,老老小小都會做,只要勤快點,菜就不會發黴,晚上落日前收菜,白天太陽出來後再拿去曬,挺簡單的。
“也不高啊!我們要是自己買乾菜的話,更貴。而且咱們沒人手,沒地方,也沒有時間。”
劉氏點頭,“行,玉娘,就按你說的辦吧!”彩蝶那孩子,過得也是夠辛苦的,她沒少幫自家的忙,帶兩個孩子也是盡心盡力的,是個好孩子。
杜玉娘點了點頭,“這事兒先不着急跟彩蝶姐說,先問問表哥樂意不樂意去收菜吧!”
這事兒就暫時這麼定了下來。
第二天,劉氏就找人捎口信回了五石村,沒過兩天,劉老漢帶着四兒子劉鋒,還是孫子劉浩林來了杜家。
杜玉娘已經有兩年多沒見過劉浩林了。
劉浩林和杜安康是同年生人,只是比杜安康大幾個月。劉鋒成親五六年,才得了這麼一個兒子,打小是真的很稀罕他,眼不能把他當成眼珠子一樣的護着。
可是他畢竟是個小子啊,將來是要頂門立戶的,養太嬌了,只怕以後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被養廢了。
劉鋒很想讓兒子有出息,可是這孩子偏偏不知道隨了誰,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實在太忍人嫌了!
家裡就沒有這樣的!
劉鋒本來是拘着他,不想讓他出門的,但是聽說劉氏要見他,還說有事要商量,就把他帶過來了。
劉浩林進屋以後,挨個跟杜家人打了招呼。
前面的生意扔不開,杜河清父子倆跟老爺子和大舅哥客氣了兩句,就往前頭去了。
劉氏把叫他們來的用意說了一遍,聽得劉氏三父子一頭霧水!
啥意思,收菜?
劉氏表達能力不強,她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混亂了,頭大的很。
“行了,我也說不明白,讓玉娘跟你們說吧!”
杜玉娘這才上前來,把自己的主意說了一遍:“……主意是家裡做生意,要用很多菜。夏秋兩季還好說,但是到了冬天,能吃的東西就真的不多了!我想做湯鍋,就必須要有菜,就想把鄉下農家院裡自己種的菜收上來,量不怕大,但是菜要好,曬乾以後存起來,就能用了。”杜玉娘一口氣說了好幾種能用到乾菜的菜品。
“這種事情,與其交給別人做,不如交給自己人做!我就想到了浩林表哥。”
劉浩林果然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收菜,那算什麼生意啊!”
劉鋒忍不住擡腳要踢他,卻被劉浩林輕巧的躲了過去,一看他就是躲出經驗來了。
“爹,你好歹在我表妹面前給我留點面子行嗎?”
這也是活果一枚!聽說都要成親了,結果還是這麼的……孩子氣。
“表哥,其實收菜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首先你要學會看菜的質量,好的菜才值得收,其實你要懂得菜的行情,明明是一文錢一斤的菠菜,人家說兩文才賣,你買回來是不是虧了?”杜玉娘就道:“表哥,生意分大小,你一沒根基,二沒人脈,人家憑什麼會跟你做生意。收菜只是最簡單的一件小生意,難道你沒有信心把它做好?”
劉浩林把眼睛瞪得老大:“誰說的!這,這是大材小用!”
“你以前可是一事無成!再小的事,只有做成了,才能證明你是材!”
劉老漢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心想這下子總算找到能治他的人了。
杜玉娘也不想太過,畢竟還是要給表哥留點面子嘛。
“表哥,你把這件事做好,就能證明你的能力了,也正好讓我姥爺,讓我四舅看看你的本事!以後你要想做生意,他們怕是也不會反對了,說不準兒還能給你拿本錢呢!”
劉浩林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感覺。
“但如果你做不好這麼一件小事的話,我想你以後都不用想做生意的事情了。老老實實的成親,以後學一門手藝吧!”杜玉娘看了看劉老漢,微微眨了眨眼睛。
劉老漢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當下道:“嗯,玉娘說得對!你要是做成了,以後你再說做買賣的事,我們不攔着你了,你是做不成……”
劉浩林立馬就道:“你放心,我肯定能做好!這事兒我接了,你就等着聽我的好消息吧!”
言語間,竟是一副鬥志高昂的模樣!
劉鋒大感意外,“能行嗎?”這雖然是件小事,但是他還是盼着兒子能做好的!他不希望兒子一事無成。
“怎麼不行啊!這事啊,我還要跟玉娘好好商量一下,你們就等着瞧吧!”
劉鋒搖了搖頭,他怎麼覺得,這麼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