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春天
這天被張老號過脈之後,肖鴻開始了每天喝苦藥的日子。
周曉曼擔心他心裡不好過,反而主動安慰肖鴻,“沒孩子就沒孩子吧,以前是我想差了。等小花生了孩子再加上小西,咱們家也熱鬧了。以後定居鳳城,不用怕老了寂寞,要不要孩子都行。”
肖鴻聽了她的話面上不顯,心裡卻着實鬆了一口氣。他這幾天老想着張老說曉曼鬱結於心的事,這件事可大可小,想開了沒事,想不開可是要影響身體。現在不管曉曼怎麼想,沒孩子的原因都算在了他的頭上,曉曼總算是少了幾分自責的念頭。
在喝了一個禮拜中藥後,肖鴻算着時間該回西北一趟了。這次回去事比較多,肖峰也得跟着他一起回去。臨走前肖峰找了個機會和顏越聊了會,把家裡和蔬菜大棚的事都託給了顏越。他倒也不是擔心出什麼事,就怕萬一有點什麼,他趕不及回來,有個拿主意的人。
他們這一走,很快就到了二月底,鳳城迎來了入春以來的第一場春雨。
下雨的時候正是傍晚,細密的雨絲飄飄揚揚地灑落,在空中鉤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將整個鳳城籠罩在了其中。因着天色昏暗,微園藝一條街上的店鋪都開了燈。零零落落的燈光從沿街的玻璃窗透出,串起了屋外的雨滴,爲整條街暈染上了一層光怪陸離的色彩。
陸凌西站在微園藝門口接了幾滴雨,觸手的感覺十分冰涼,但空中卻沒有多少的涼意,反而透着一種溫暖溼潤的氣息。他順手點開了面板,顯示在他面前的是一大片白色半透明的區域。在這些透明的圖案之上,流動着一層淺淺的墨藍色水漬,代表着地上匯聚的雨水。陸凌西記得最開始他看到的雨水是黑色的,現在已經逐漸褪去了黑色轉化爲墨藍色。這意味着鳳城上空的霧霾少了很多,雨水相應的也乾淨了很多。
“嗷嗚。”
一直沉穩蹲在陸凌西腳邊的大黑在他點開白色面板後,眼神銳利地看向了街對面的方向,警告地叫了一聲。
陸凌西順着它的警告看過去,隔着一條街,銀灰色的哈士奇蹲在寵物店門口,一副躍躍欲試想要衝過來的樣子。不過因着大黑在,哈士奇試探着朝前邁了幾次之後,都沒敢真的衝過來。
“嗷嗚。”
哈士奇哀怨地朝着陸凌西甩着尾巴,陸凌西不由笑了起來。他記得大黑剛回來時,這隻哈士奇完全不懼大黑身上的威嚴,經常顛顛地來找陸凌西,順便狗膽包天地撩撥大黑。幾次之後,大黑忍無可忍狠狠地教訓了它一頓。這隻哈奇士才記住了大黑的厲害,再不敢賤兮兮地撩撥大黑了。
陸凌西猜測,哈士奇可能是感應到了面板的氣息才這麼興奮。他也沒在意,繼續低頭點在了白色面板上。隨着他的手指移動,面板上半透明的區域不斷擴展。從淨化的範圍來看,微園藝整條街都被包括在內,並且淨化的區域還在朝着周邊不斷滲透延展。看到這裡,陸凌西有些高興。經過小半年的努力,整個鳳城市區大概有十分之一的面積得到了淨化。這些淨化的區域隱隱形成了一個圈,試圖將整個鳳城包含在內。
他看的有點太過入神,直到顏越站到他面前還沒有發現。
“小西。”顏越說話間將手中的外套披到了陸凌西的身上,握着他的手微微皺眉,“怎麼手怎麼冷?”
陸凌西回神收起了面板,才發現他在門口站的太久了,身上的衣服隱隱被雨絲打溼了。他搖搖頭,“沒事,其實不太冷。”趕在顏越說話之前,陸凌西迅速的換了話題,“顏大哥,你的工作做完了?”
顏越無奈地握緊了陸凌西的手,配合着轉移了話題。“工作沒什麼事了,我來接你回家。”
陸凌西看了一眼時間,不知不覺都要六點了。這些天肖峰不在,他每天都要早早回去陪着王淑秀。“等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好。”他邊說邊把門口擺着的幾盆花搬回了店裡,顏越捲起了袖子和他一起收拾了起來。
兩人打掃完店裡的衛生又簡單的歸置了歸置一些零碎的東西,陸凌西關了燈,鎖好店門跟着顏越一路小跑上了車。
街對面,哈士奇眼巴巴地瞅着陸凌西,一連聲“嗷嗚”了起來。
顏越打開窗,“那隻哈士奇怎麼了?”
“可能是有些孤單吧。”
“它好像在董志那裡待了快一個月了。”顏越隨口說了一句。
陸凌西嗯了一聲,從窗戶裡同哈士奇招了招手,對顏越解釋說:“它的主人出國了,董哥說是去了非洲要三年才能回來。對方不方便帶它出去,就託着董哥再給他找個主人。”
他說到這裡,大黑突然從車座後面探過來頭,目光溫和地看着陸凌西。陸凌西微微笑了起來,伸手撓了撓大黑的下巴。他明白大黑的意思,這隻哈士奇的主人雖然是因爲情況特殊,但對哈士奇來說依然是一種遺棄。大黑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纔會有這種舉動。
顏越似乎也感受到了大黑的心情,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大黑的頭。他想了想,問:“對方對收養人有什麼要求嗎?”
“顏大哥?”陸凌西有些意外。
顏越輕笑,“葉康一直想要養條狗,他過幾天會來鳳城一趟,正好給他找件事做。”
“……葉大哥。”陸凌西琢磨了琢磨,覺得葉康也還算靠譜。起碼葉康有錢,應該不會中途再遺棄這隻哈士奇。
“我明天去問問董哥。”
“好。”
顏越想到葉康完全是不經意中的一個念頭,不過仔細想想,葉康和哈士奇也算般配。就葉康一直盼着晚上帶着狗去飆車,除了大黑這種沉穩的性子,也只有哈士奇這種“活潑”的性子,願意配合他了。
二十分鐘後,顏越開車把陸凌西送到了門口。這段時間他早晚接送陸凌西,時不時要在王淑秀面前繞一圈。王淑秀由開始的默認到現在偶爾也能和顏越打聲招呼,態度已經越來越軟化了。
“顏大哥我先回去了。”陸凌西從身上掏出鑰匙,小聲對着顏越道。
顏越笑着點點頭,從3單元出去拐進了2單元。還沒等他擰開門,肖峰的電話打了過來。顏越有些意外,以爲肖峰是有什麼事,等他接起來才知道肖峰找他是爲了陸一水。
這次肖峰跟着肖鴻回了西北,兩人花了半個月雷厲風行地處置了各自名下的產業。該轉手轉手,該甩賣甩賣,除了留了兩套房子,方便他們日後回去祭祖外,其他的基本都處理的差不多了。這其中最麻煩的是肖鴻名下的那家煤礦。倒不是說沒人對這個煤礦感興趣,而是感興趣的人太多,肖鴻不得不篩選了半天。
和其他的產業不同,肖鴻對這家煤礦是有真感情。他要求接手的一方一定要妥善安置裡面的工人,特別是要看牢陸一水。現在王淑秀懷了孩子,不說肖峰,肖鴻也不能放陸一水回來折騰王淑秀。這麼一來,煤礦的轉手就不是誰給錢多轉給誰了。
總之,肖峰給顏越打電話就是爲了說一聲,陸一水那邊他已經安頓好了,讓陸一水繼續在西北挖煤,挖煤賺的工資肖峰也不要了,全給陸一水攢着。等陸一水什麼時候老了折騰不動了,就拿這筆錢給他養老。怎麼說陸一水也是陸凌西的親爹,肖峰總得看陸凌西的面子給他留條活路。
顏越對肖峰的安排不置可否,反正只要保證陸一水不出現在陸凌西面前就行。
肖峰給顏越說了一聲後,又給王淑秀說了一聲。王淑秀現在日子舒心,提到陸一水也沒以前那麼厭惡了。她在電話裡嘆了口氣,沒在說什麼。這樣也好,陸一水也算是有了份正經工作,賺的錢他自己留着,有吃有喝也不用拖累陸凌西。王淑秀最後又吩咐了肖峰一句,這件事先瞞着陸凌西,免得小混蛋心裡不舒坦。這也是顏越的意思。
陸凌西並不知道媽媽和顏越在陸一水的事上居然意外的意見統一。他在給大黑洗完澡後,習慣性地抱着大黑看起了書。
窗外的雨一直淅淅瀝瀝,從下午下到了晚上。陸凌西看了會書,又和顏越通了一個電話,收拾着準備睡覺時雨還沒有停。他趴在窗戶邊看了會,雨雖然一直下,但因爲雨量不大的緣故,小區院子裡並沒有積水。落在地上的雨水很快地滲透到了地底,被地下冬眠的根系吸收並且存儲了起來。
一夜好眠,陸凌西都沒感覺雨什麼時候停的。他迷迷糊糊地睡到了七點,拉開窗簾,春日的晨輝透過窗戶照到了屋內,金色的光影在空中浮動,屋內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陸凌西無意識地看向了窗外,驀地睜大了眼睛。三號樓前面,小區裡面種植的幾棵柳樹一夜之間抽出了嫩綠的枝芽。晨風拂動,婀娜的樹枝在空中輕舞,春天的色彩晃來晃去。他飛快的洗漱好,拉開陽臺門跑了出去。後院的地上,一簇簇的小草從地底冒出。金色的晨輝,剔透的露水,嫩色的小草,這些交織在一起,讓人的心情無來由好了起來。
不僅是小區後院,早晨顏越接陸凌西去店裡,一路看過來,沿街的柳樹都抽出了新芽。街道的兩邊,石頭的縫隙裡,到處都是可見的綠色,偶爾還有粉色的小花迎風搖曳。整個城市一掃冬日的沉重,透着一種鮮活的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