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擔憂,吉人自有天相,奶奶她不會有事的。”除了說這樣的話以外,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看着她難過,他的心裡竟然也開始不好受了。
田秋香在聽見南宮景軒的話後,心下更是觸動異常,眸中一熱,竟是想要落下淚來。終究是慚愧而發的眼淚呵!
然而,她怎麼能夠,怎麼可以在南宮景軒面前落淚呢?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哭,卻惟獨不能在他面前哭,她不能讓他見到她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她不要!
眼眸沉沉地闔上了,唯餘那滾燙的淚水在眼眶之中肆意翻涌,卻終是沒有落下一滴。
南宮景軒在見到田秋香極力遏制淚水泄閘的神情時,放於身側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到得田府之後,田秋香穿着中衣急速奔向奶奶的院落,南宮景軒緊隨其後。
此時,院落前一直看守的丫鬟也全部撤回了廂房之中。
“嗚嗚……”田秋香往內多行幾步後便聽見丫鬟們的哭泣聲音。
田秋香奔跑而去,衝進房門後,大喊了一聲:“奶奶……”
丫鬟們在聽見小姐的聲音時,都散了開去,當田秋香劈開人羣到得奶奶跟前時,卻發現一個本不該在田府中出現的人此刻竟是坐在奶奶的牀邊,握住了她蒼老而慘白的手。
田秋香看着那身穿白色衣袍的男子,不可置信地吱唔道:“君離……”奶奶病重,在她跟前兒候着的不是爹孃,竟然是玥悅宮的宮主君離?這是怎麼回事?
奶奶在聽見田秋香的聲音後,揚了揚已近枯萎的手,示意房中的丫鬟們都撤下去。
丫鬟們得令後便躬着身子退開了。
當丫鬟們退開身子離開房間時,南宮景軒剛巧掀着白袍跨進了房門之中。由於南宮景軒並未迎親,是以,田府的丫鬟皆不認識他。本想開口跟他說老太太不讓人進去了,然而,他的氣宇軒昂,以及那渾然天成的皇室氣派讓那些丫鬟竟是生生住了口。
南宮景軒在看見那些丫鬟們時,鳳眸微微一垂,仍舊步伐不停的朝內行去。
此時,剛剛從昏迷中清醒的老太太在看見田秋香時,她眸中露出欣慰的神色,她緩緩擡起手,握住了田秋香嬌弱的小手,隨後,將她的手放在了君離的手上,慢慢說道:“咳咳……離兒啊……待我去後,你可要好好照顧我的香兒啊……奶奶把她交給你了……”
田秋香在聽見奶奶的一席話後,眼眸微微跳動,她這是說的哪兒跟哪兒啊?
君離聞言,隱於面具下方的臉上也帶着些許驚詫之意。
驚詫間,二人回眸對望起來。
而剛剛進入的南宮景軒在聽見奶奶的一席話後,止住了前行的步伐,鳳眸凝望着牀前的二人,他們雙手交握,相視情深,不期然中,鳳眸隨之變得深沉,瞳眸的顏色比子夜還要黑暗,仿似無底深淵一般。
他駐足凝望,思海如潮,彷如疾風捲起滔天巨浪拍打於礁石之上,發出錚錚脆響。
其實,方纔田秋香彈琴時,他就該知道,她愛的當是另有他人。
原來,她喜歡的人是玥悅宮的宮主君離!
原來,自己纔是那個破壞別人姻緣的人!
原來,他纔是那個罪魁禍首!
有了這個認知,垂於身側的手在不經意間握緊了一方白色衣袍。
宇宙洪荒之間,忽然靜謐得可怕,而整個世界仿似只剩他一人一般,遺世孤立。
很顯然,在這個地方,他是個多餘的人,誰都不需要他!
南宮景軒忽而鳳眸一眯,白袍似雪花翻卷,轉身疾步而出,出得院落時,他快步向前,徑自出了田府,快步行出田府之後,他的步伐越走越快,到後來已經疾風而馳了!
他踩着雲步飛掠上屋檐,一路如風而行,不多時便到達了千水湖畔的幽密竹林之中。
他雲臂一揮,一截細長的竹子已然握於掌中,右手雲動,舞出剛勁的劍花,他腰身一折,口中念道:“新月娟娟,夜寒湖靜山銜鬥。起來搔首,竹影橫窗瘦。好個炙天,閒卻傳杯手。君知否?亂鴉啼後,歸興濃如酒。”
月光婆娑之下,竹葉泛着幽森的白,與南宮景軒純白如雪的衣衫映成一片。
他俊雅的身姿於竹林間穿梭翻卷,時而直升青天,時而俯身衝擊,時而飛旋舞動。墨色髮絲衝破金冠的束縛,肆意張揚起來,似靈蛇蜿蜒。
南宮景軒就這般沒命地揮舞着手中的竹枝,待他將自己身體的能力全然耗竭時,終是單膝跪在泥土之上,握住竹枝將那頂端全然沒在了土地之中。墨發頃刻間似瀑布垂下,覆住了他俊美的臉龐。
“啊——”
忽然間,他仰首低聲嘶吼起來。
一陣沉悶的吼聲驚起了夜鶯無數,它們驚恐而飛,只留下一片月光的清輝。
“爲什麼?”南宮景軒扔掉手中竹枝,低聲吼道:“爲什麼我會這樣?我到底是個什麼人?”
他怎麼可以在將一個女子已經深深藏入心底後再對另一個女子有感覺呢?他爲什麼總會將她看成念香,只因她眉宇間神情的神似?只因她同樣的倔強堅強?爲什麼他會漸漸在乎她的想法,爲何他在看見她與他人執手相握時,會有一種淡淡的心殤?
爲什麼?!
很小時候,當他看見流連於後宮中女子之間的父皇時,當他看見母妃背過身留下那些辛酸的淚滴時,當他忍受着同齡皇子的冷嘲熱諷時,他就曾發過誓,此生,他只會娶他喜愛的女子爲妻,而且,只會娶她一人。
帶着這樣的信念,他走過了十幾年的歲月。二十歲弱冠那年,父皇賜給他兩個侍妾,他本不想要,無奈父皇震怒,他只得接納,接回她二人後,他便告訴她們,他可以用金蟬脫殼的辦法讓她們離開,初梅同意了,一番周旋後他便讓她詐死送她遠離臨邑,而如雪則是一直不願離開,在府中留到了今日。
這麼多年過去了,從未有一個女子走入他的心尖,住進他的心房。他以爲自己這一生都不會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