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離開後,白玉蘭望着懷中的小星辰,他烏溜溜的眼睛也正看着自己。相視一笑,她柔聲問道:“辰兒,可還想吃糕點麼?隔壁房間多的是,姨祖母帶你去拿一些好不好?”
“好啊。”小星辰貪嘴,又覺得白玉蘭親切,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辰兒!”北宮雪嗔怪道。
“小孩子嘛,貪吃是正常的,怕是你平日裡管他太嚴苛了。”白玉蘭抱着小星辰,一臉慈愛臉,摩挲着小星辰的發頂。小星辰則是乖乖孫的模樣,笑盈盈的望着北宮雪,似乎是在提醒北宮雪姨祖母說得很對!北宮雪險些笑出來,又聽白玉蘭繼續說道:“孩子還小,再過兩年教導也不遲。”
“夫人教訓的是,雪兒以後當是多注意一些。”北宮雪也不反駁,順從的答應了。
小星辰一聽,立刻興奮的拍着兩隻小胖手,手舞足蹈起來。
“我可否帶他去隔壁拿些點心來?”白玉蘭客氣的徵求的北宮雪的意見。
北宮雪點頭,眸子卻不經意般的掃過白玉蘭身邊的桌子。那桌子上面,擺着不下五六樣點心,卻不知爲何,白玉蘭要將孩子帶到隔壁去。
門聲打開又關上,北宮雪也起身站了起來。
“娘,她把弟弟帶走了。”孟荼不安的道,上次他在將軍府莫名被打,便對這裡有了不太好的印象,總覺得弟弟被那個女人帶走會有危險。
“沒事的,別擔心。”北宮雪揉揉他的望着,寬慰道。
白玉蘭對辰兒沒有惡意,反而是疼愛更多一些。而且這份疼愛,明顯超出了普通長輩見到晚輩時的疼愛,更像是看着某種寄託。
這份寄託,應該和自己的身世有關吧?
北宮雪繞過孟荼,向門口走去。隔壁,便是佛堂,她帶着辰兒去佛堂,會是做什麼呢?自己可不信她真的是帶他去拿點心吃。那佛堂裡擺放的點心,可都是給各路神仙的貢品,不能隨意吃食。
可她帶他過去,究竟是做什麼?
心中這麼想着,人也就不知不覺的到了佛堂門前。白玉蘭方纔支走了所有下人,她走到佛堂前,並沒有遇到阻攔。
裡面隱約傳來白玉蘭的聲音。
聲音溫婉,像是在跟誰說話,聽語氣,絕對不是在與辰兒講話。
“姐姐,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懷中這個小男孩,便是你的外孫了。”白玉蘭抱着百里星辰站在佛像背面,那裡擺着一個牌位前,上面赫然寫着白悅容的名字。
當初白悅容去世,因受到預言的牽連,北宮朔不肯爲她立碑,就連屍身也是草草掩埋,沒有享受到王妃該有的半分排場。人埋了之後,連牌位都沒能入宗祠。白玉蘭無奈,悄悄在宮中爲姐姐立了牌位,時時祭奠。後來被陷害出宮,她便將牌位也帶了出來。
如今對着牌位,就像對着死去的姐姐。
“姨祖母,這是誰?”小星辰烏溜溜的眼睛直盯着牌位,不解的問道。
“她是你的外祖母,是你孃親的孃親。”白玉蘭解釋,想到枉死的姐姐,她心中一陣刺痛。姐姐難產而死,本就苦命,卻沒想到落了個無碑無牌的地步。
北宮雪怔怔的站在佛堂外,聽着裡面白玉蘭絮絮叨叨的說着從前的事情。
她說:“姐姐,你看到了嗎?小外孫他叫辰兒,長得儀表堂堂,待他日長大成人,定是人中龍鳳。只是雪兒她自己還不知道,她的處境有多危險。如今鳳千月姐妹費盡心思想要將雪兒除之後快,若是讓他們知道辰兒的存在,定然不會放過辰兒。”
“姐姐,如今北宮朔也得知雪兒回來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北宮雪靜靜的聽着,就連身後來了人都渾然不覺。慢慢的,她終於明白了嶽遠峰與槿羽的用心良苦。他們不肯告訴她實情,恐怕是爲了保護她,怕她追問出來當初的事情,會冒然跑來找北宮朔報仇。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位高權重的北宮朔爲敵。
如果當初她知道真相,不知死活的送上門來,北宮朔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
若不是前些日子在鎮北王府,北宮朔不問青紅皁白便要殺她,她還真不相信一個父親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痛下狠手!
虎毒都知道不食子,她的生父,竟然連個畜生都不如!
北宮雪牙齒咬得咯咯響,又覺心頭苦澀難當。爲什麼她穿越到這個破古代後,遇到的親人不是想賣了自己換錢,就是想要自己命的?難道說古時候二月出生的女子,就這麼不招待見?
“雪兒……”一聲輕喚打破她的思緒,將她拉回到了現實中。
理智回籠,北宮雪璀璨一笑,“夫人,哦對,應該說姨母,您可有事情要對雪兒說麼?”
白玉蘭一怔,手一滑,險些將小星辰摔到地上,慌忙的收緊了胳膊,“雪兒,這些年,姨母並非刻意隱瞞,既然你聽到了,那我便把當年的事情告訴你。”
頓了頓,她繼續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回到偏廳,孟荼立刻迎了上來,“辰兒,你沒事吧?”他緊張的抓過小星辰的手,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辰兒有你這樣的哥哥,真是三生有幸。”白玉蘭讚道。
“夫人謬讚了。”被識破心事,孟荼臉騰的紅了起來,辣的羞得厲害。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伸手把小星辰接了過來,“夫人抱着弟弟多時,該是累了,還是讓我抱着吧。”
“也好,我與你們孃親還有些話說,你們便在偏廳候着,我命人再上些點心水果來。”
“夫人不必勞煩,我帶辰兒在這裡等着。”孟荼言談舉止已似成人般,大方成熟,白玉蘭不由對他生出幾分讚賞,“雪兒教出來的孩子,果然非同一般。”
“夫人過獎了。”北宮雪謙虛道。
孟荼是江氏一手帶大的,她已經揀了個便宜兒子,不敢再居功。
白玉蘭沒再說什麼,帶着她回到了佛堂中。
佛學前面是祭拜的神仙,普普通通,與大多數人家的佛堂一樣,看不出什麼名堂來。而佛堂的後面,則立着一道靈位,北宮雪上前一看,上面的名字正是白悅容。
“雪兒,給你母親上柱香吧。”白玉蘭拿起三支香,點着後遞到北宮雪手中。
北宮雪順從地接了過來。
望着黑底白字的靈牌,她心中升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感。從千百年前穿越,她本對這個時代的人並沒有什麼感情,可是不知爲何,面對白悅容的靈位時,她心中竟有些鈍痛。
彷彿耳邊有個聲音在輕輕喚着:女兒,你終於回來了。
她用力晃晃腦袋,摒棄耳朵那些虛無縹緲的聲音,將香火插到香爐中。
“你怎麼了?”白玉蘭見她臉色又蒼白了幾分,不由擔心的問道。
“無事。”北宮雪強擠出一絲笑意,墨玉般的眸子卻怔怔的望着白悅容的靈位,“姨母,我母親當年的死因,該不是難道吧?”
白玉蘭聞言,眼中閃過沉痛。
頓了許久,才嘆息道:“你果然是聰慧過人,不瞞你說,當年姐姐的死,並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爲之。”提起當年舊事,白玉蘭溫婉嫺雅的臉被恨意籠罩。
絲毫不加掩飾的恨如涌天巨浪,瞬間席捲了整個佛堂。
北宮雪登時被這被鋪天蓋地的仇恨驚住,心中有些納悶起來。若當年北宮朔只是設計殺死了自己的母親,白玉蘭的姐姐,就算是姐妹之間感情再深,也斷然不會激發出她如此深的恨意。
除非,另有隱情!
見白玉蘭情緒反常,她並未出言打擾,而是冷靜的等着她主動開口。終於,白玉蘭努力平復了心中恨意,緩步走到白悅容靈位前站定。她目光復雜的看着靈位,像是要透過靈位看到誰一樣。
“事情要從二十多年前,姐姐嫁入鎮北王府時說起……”
那時,她已與北宮懷柔育有一子,白悅容則是剛嫁入鎮北王府,成了北宮王朝赫赫有名的鎮北王妃。鎮北王位高權重,自然有些奸邪小人想要攀附,時不時送些年輕女子進到府中。所幸北宮朔並不是貪戀女色之輩,並未因此冷落她。入府一年後,她懷上了身孕。
這時,一直備受北宮朔信任的幕僚玄冥道人預言,王妃所孕之子,乃是真命天子,可改江山社稷之命運。
北宮朔聽後大喜,對白悅容更是榮寵無限。那時整個北宮王朝皆知,鎮北王北宮朔寵妻無度,對王妃言聽計從,甚至爲博王妃一笑,竟令將士們在府中鬥武作欣賞之用。此等荒謬之事,不勝枚舉,就連皇上都親自過問,也未能阻止鎮北王變着花樣討王妃歡心。
這等事情傳到各府中小姐們耳中,卻令她們對鎮北王仰慕起來。
尤其是鳳千月,她貴爲一品軍候之女,家世與當時的白家幾乎不相上下。而且生得國色天香,又與白悅容年紀相仿,見她風光無限,心中自然有些不服氣。
藉着皇家九月草原狩獵的機會,她收買衆人取得了到北宮朔相識的機會。
自草原回來,鳳家便與鎮北王府修好,鳳千月藉機多次進入鎮北王府,與白悅容結識,並獲取了她的信任,與她成爲至交好友。只是白悅容沒想到,這位送上門來的好友,竟然是爲了算計自己。
在她的設計下,白悅容早產,原本五月降生的孩子,生在二月天!
如此一來,玄冥道人所預言“天中降子,真命所歸”不攻自破,再加上白悅容產下一個女孩,更是讓北宮朔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