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明秀倒也不緊不慢,抱拳啓奏:“皇上,卑職手中是沒有證據,但證據就在北宮雪身上,皇上只要派人在她身上搜上一搜,便能找出來。”
“胡鬧!”公子辰嚯的站起身來,“這大殿之上,豈是你說搜身便能搜身的麼?”
鳳千雪冷眸相對,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每次公子辰都站出來跟她作對,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公卿家難道覺得此事不該據實追究麼?”
言外之意,公子辰有意袒護北宮雪。
公子辰一時無言以對。有人告發,又說證據就在北宮雪身上,按理搜身是應該的,可是……公子辰望着跪在地上的北宮雪,如此屈辱,他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麼?
臉上不由多了幾分說不清不明的歉疚。
百里玉衍不動如山,看北宮雪的模樣似是心有成竹,估計她心中早有計劃,自己坐着看戲就好了。橫豎有他在這裡,她就算是計劃失敗了也不會吃什麼虧。桌案上擺着許多水果,掃了一眼,有新鮮的藍莓,記得那笨女人喜歡吃這東西,他拿過來嚐了一顆。
眉頭微蹙,真酸!
北宮雪依舊不慌不忙的模樣,臉上帶着端莊大方的招牌笑容,脣角一揚,開口道:“皇上,既然司徒兄說民女身上有證據,那便請皇上派人搜民女的身,也好證明民女清白。”
這話一出,大家不約而同的愣住了。
鳳千雪眉心閃過異樣,她同意讓人搜身,是她心中真沒鬼麼?還是說……
“好,既然北宮姑娘自己都沒意見,那公愛卿先坐下吧。”北宮懷柔手指向站在殿中的兩名宮女,“你們二人過來,帶北宮姑娘去偏殿,細細查看一番。”
“是。”兩名宮女領旨。
“皇上,民女還有話說。”北宮雪卻是沒有起身,目光堅毅的望向北宮懷柔與鳳千雪。
鳳千雪脣角泛起一抹嘲諷,猜她就不會那麼輕而易舉的就範。
“你說。”北宮懷柔道。
“民女身正不怕影子歪,但希望澄清清白之後,皇上可以嚴懲構陷民女之人,以正朝廷威嚴!”北宮雪一字一頓,堅定而決然。
北宮懷柔幾乎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頭,“朕依你所請。”
哼,死到臨頭還嘴硬!鳳千雪不屑的嗤了一聲,招手命令兩名宮女,“你們兩個,快些帶她去搜身,免得誤了比賽,攪了陛下的心情。”
“是,奴婢謹遵皇后娘娘懿旨。”兩名宮女走上前來,帶着北宮雪出去了。
司徒明秀跪在殿中央,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他清清楚楚看到一名宮女藉着斟茶的機會,將一張字條塞到了北宮雪手中。他斷定,那張字條與北宮雪所作之詩,定然有着必要的聯繫。
“北宮兄,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就讓這位司徒公子賦詩一首,也好圓了方纔的比賽。”看殿上人靜默下來,百里玉衍不鹹不淡的開口。
“百里賢弟所言極是。”北宮懷柔應道:“司徒明秀,那就把你作的詩拿出來吧。”
司徒明秀一聽,臉“唰”一下子變白了。
他是個首飾工匠,雖然首飾打造的好,但對其它技藝一竅不通。大殿上忽然說要增加才藝展示作爲加分項,他心裡就覺得完了。所以在公子辰提出各作詩一首時,他就推託讓女子先來,自己排在最後。結果看到宮女給北宮雪遞紙條,他又覺得機會來了。
他以爲,只要揭發了北宮雪,這場比賽就作廢不算了。沒想到北宮雪被拉出去搜身,那個西涼皇竟然讓他把詩作出來!
汗水滴答滴答的落了下來。
“北宮兄,我來北宮之前,已久聞北宮子民勤奮好學,多事飽讀詩書之人。此次來還想好好與你討教,學一學你是如何教導子民的,現在看來,這北宮男子,竟然還不如女子麼?”百里玉衍清冷依舊,只是言辭之中,少不了譏誚嘲諷。
北宮懷柔被他一激,臉漲成了豬肝色。
“西涼皇此言差矣。”北宮玉麟忙出來給父皇解圍,“在北宮王朝,有學識的男子或是在朝堂助社稷穩固,或是在民間遊歷傳播文化,也只有學識淺薄之人,纔會做些手藝活來養家餬口。”
言外之意,司徒明秀只是學識淺薄,利用手藝養家餬口的人。
百里玉衍低眉淺笑,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時,出去搜身的兩名宮女帶着北宮雪回來了。
“啓稟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在她的身上搜到這個。”擡起雙手,宮女將一張紙條模樣的東西舉過頭頂。
北宮懷柔狹長的眸眯出一條危險的視線,一招手,太監總管張松明白他的意思,走上前,將紙條接過來,拆開來看。
“皇上,紙條上寫了一首詩。”張鬆道。
鳳千雪眸中閃過冷凝,似笑非笑的睨向北宮雪。這次,你跑不掉了吧!
北宮雪輕笑,“張公公,可否請您將上面的內容念與大家聽?”
張鬆望向北宮懷柔,尋求皇上的意思,見他點了頭,復又將紙條捻開,大聲讀了出來。
原來,這紙條上面寫的,也是一首以花爲題的詩,只是意境比慕容婉兒的《山園小梅》與北宮雪的《池上芙蓉》差不少,且措辭顯稚嫩,像是新學詩詞之人所作。
“皇上,司徒兄說民女抄襲,而證據就在民女身上,如今搜也搜了,可能證明民女清白?”
聞言,北宮懷柔被百里玉衍刺激的一腔怒火頓時上來了,指着張鬆手中的紙條厲聲質問:“司徒明秀,這就是你所說的,抄襲證據麼?”
“冤枉。”司徒明秀頓時嚇破了膽,“皇上明察,卑職的確是看到倒茶的宮女塞給了她一張紙條啊!”
“倒茶的宮女何在?”北宮懷柔一聲怒吼,嚇得殿中衆宮女太監顫顫巍巍的跪倒一片。
不一會兒,一名宮女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參見皇上,奴,奴婢是爲北宮姑娘倒過水,可是奴婢並沒有給她遞紙條啊!”
“司徒明秀,你說的可是這個宮女麼?”北宮懷柔指着伏在地上不敢擡頭的宮女問。
司徒明秀嚇得縮在地上,身上抖得像篩糠,他緊張的擡起頭,向宮女看了過去。宮女整個人伏在地上,哪看得清臉!他也不敢仔細辨認,匆忙中點了頭,“是。”
“你確定麼?”說話的是北宮雪。
司徒明秀一張臉皺成了包子樣,“確定,是她。”其實他心裡也不確定,可他現在太害怕了,根本不敢仔細辨認。他現在悔青了腸子,後悔不該揭發北宮雪,她作弊就作弊!現在倒好,萬一沒證據證明她是作弊了,反倒自己成了誣告的罪人,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若是確定了,你便起來看看,這宮女可是你所說的人。”北宮雪一個用力拉起他。
那宮女此身也立起了身子,四目相對,把司徒明秀嚇了一大跳,指着宮女尖聲叫道:“不是她,方纔倒水的宮不是她!”
“剛纔說是,現在又說不是,到底是不是?”北宮雪步步緊逼。
“是。”他說完,自己又拼命的搖頭,“不,不是她。”司徒明秀拼命後退幾步,撞到北宮玉麟面前的桌案上才停下來。他翻倒在地,痛苦的捂着臉,一會兒說是一會兒說不是。
“皇上。”北宮雪不慌不忙的低頭,向着北宮懷柔的方向跑下來,聲音沉穩而鎮靜,“民女剛纔不過略施小技,讓給民女搜身的宮女假裝是倒水的那位宮女,司徒明秀便漏出馬腳,辨認不出究竟是不是當事人。長相如此好認他都認不出來,可見,在那位宮女給民女遞紙條時,他並未向民女這邊看。這也說明紙條一事,他並非親眼所見,而是由旁人指使,請聖上裁決!”
鳳千雪怔住,手中一粒葡萄骨碌一下,順着衣襟滾落到地上。
她斷定北宮雪不懂詩詞,便派人遞了紙條給北宮雪,因爲她知道,這場比賽的勝負對北宮雪很重要。可她沒想到的是,北宮雪沒用她給的詩,而是自己作了一首。更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司徒明秀竟是這麼個廢物,被北宮雪一詐,竟然就露出了馬腳,讓她的計劃一敗塗地。
百里玉衍又吃了一顆藍莓,這東西吃起來酸,回味卻有一種香甜。
公子辰也鬆了口氣,在她被宮女帶走搜身時,他幾乎忍不住壓制不住衝動,想站出來帶她走。星眸望向百里玉衍,他始終是一副冰山矗立眼前的冷漠。
見他吃藍莓,他也摘了一顆吃。
擦,怎麼這麼酸!
連果皮帶肉全部吐出來,又連喝了幾杯酒來衝壓口中的酸澀味道!
北宮懷柔陰涼的目光落在北宮雪身上,眼前這女子,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刮目相看。第一次在比武場,她的畫稿被調換,她臨危不亂,提出當場作畫。第二次,在正陽宮,她被打得站立不穩,卻倔強的把握住唯一一次機會,對着他喊“皇上,救我……”
這是第三次,她聰明的令他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