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城北郊,在一處佔地規模頗大的莊園裡,林嘯飛正倒背手站在一座假山上,環視着四周的景色。
此時陣陣微風吹過,那火紅的楓葉隨風起伏,像火花一樣從樹枝上紛紛飄落下來,而那滿樹金黃的銀杏葉,則如同一把把巧奪天工的金扇子,遠遠望過去,金黃一片,顯得非常壯觀。
不遠處,碧綠的湖水像一塊無暇的翡翠,微風過處,盪漾起層層漣漪,像一片片浮動的銀鱗,充滿了詩情畫意。
望着莊園裡的一切,林嘯飛冷峻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久違的笑容,半年前這裡還是一片焦土廢墟,滿目瘡痍,眼下卻已變得風景如畫,美不勝收,他總算是完成了南宮天涯所交代的任務。
目光一擡,林嘯飛仰望着那湛藍而澄淨的天空,心中萬般思緒又起,不禁輕嘆道:“春日纔看楊柳綠,秋風又見杏花黃。紅塵俗世三更夢,雲煙一過萬事空。此地景色雖美,但人非故人,物非舊物,怎不叫人感慨萬千,唉……”
“林叔叔、林叔叔……”就在林嘯飛心中百感交集之際,兩道稚嫩的童聲從後方傳來,這頓時打斷了他的思緒。
調整了一下情緒後,林嘯飛轉身低頭一看,只見陸小虎和陸苓浠站在假山下,二人正歡呼雀躍地揮舞着小手。
看着那兩張無邪的笑臉,林嘯飛淡然一笑,心中的失落與憂愁轉眼便煙消雲散,畢竟死者已矣,而爲了明天,他們這些活下來的人還要努力地去奮鬥。
林嘯飛輕輕一躍,隨後緩緩落在兩個孩子面前,笑道:“你們兩個今天怎麼過來了,找我有什麼事嗎?”
看了陸苓浠一眼,陸小虎搶先一步開口道:“林叔叔,您前幾日派人來怡園居,告訴大夥林淞已經醒過來了,而且還成爲了靈師,我和小浠也想……”
陸小虎話剛說了一半,卻見陸苓浠兩眼瞪着自己,他頓時愣了一下,剩下的話到了喉嚨口,又硬生生嚥了下去。
林嘯飛見狀,捏了捏陸小虎那結實的臉,笑道:“小虎啊,你今日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你和小浠想要什麼?”
一旁,陸苓浠拉了一下林嘯飛的衣服,道:“林叔叔,我和小虎已經有半年沒有去看望林淞了,您知道水月閣戒備森嚴,我們根本進不去,所以……”
微微一笑,林嘯飛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你們倒也來得湊巧,今日我剛好要去水月閣看望林先生和林淞,就順帶把你們兩個小鬼一起帶進去。”
陸小虎和陸苓浠聞言,異口同聲的歡呼道:“太好了,謝謝林叔叔……”
兩個時辰後,林嘯飛帶着陸小虎和陸苓浠走進了水月閣大門,之後三人在侍女的引領下來到了水月別院。
一番鬧騰後,林嘯飛跟隨柳馨步入大堂左側一間廂房,一則看望仍昏迷着的林力,二則二人似乎也有要事相談。
至於林淞、陸小虎以及陸苓浠,則快速衝進了右側廂房,三個小夥伴已有半年沒有見面,自然有說不盡的話。
左側廂房裡,林嘯飛檢查了一遍林力的身體,意外發現其丹田裡居然已凝聚出了武丹,而且品級似乎還不低,這也就意味着對方已正式成爲一個器師。
對此,柳馨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畢竟林力已昏迷了八個多月,這期間她一直提心吊膽的,現在總算鬆了一口氣。
聊了一些關於林力的情況後,林嘯飛從懷裡取出一隻做工精緻的玉筒,遞給了柳馨,低聲道:“林夫人,南宮大人業已知曉林淞的情況,他本打算立即從聖盾宗返回鳳陽城,但臨時起意改變了行程,估計還需個把月才能回來。這個玉筒是南宮大人請大護法派心腹送來的,昨日剛送到,是給您的密信。”
柳馨接過玉筒,趕忙擰開竹蓋,從裡邊取出了一封書信,展開後,只見上面寫着:“林夫人,見字如面。吾已知林淞重傷昏迷之事,本應即返,然以水月閣之力,尚無法喚醒之,吾回,恐也無益。回想當年離別之際,滅塵前輩曾言,他日若有難,可速回摘星崖。故吾已往摘星崖求援,想滅塵前輩必有妙法可解林淞之厄,不出一月,吾必回。林夫人若有事,可先與林嘯飛商議。”
看完密信,柳馨將之緩緩收起,又看了林嘯飛一眼,這纔開口道:“林總管,眼下我夫君身體漸愈,我兒林淞也已醒來,我心裡的這兩塊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但還有一事想麻煩你……”
見柳馨欲言又止,林嘯飛道:“林夫人,大人臨行前,他一再叮囑我要照顧好你們一家,您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但凡吩咐,我一定竭力而爲。”
看了一眼窗外的桂花樹,柳馨輕聲吟道:“獨在異鄉爲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林總管,這鳳陽城雖繁華無比,那怡園居也舒適安逸,但小山村的那些鄉親們,卻始終想念故土。回想當日,大人也曾答應過我們,他會盡快地安排重建村子,不知眼下可有進展?”
林嘯飛聞言,微微點頭道:“林夫人,大人一直都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他認爲眼下時機並不成熟。一則,大人懷疑那幾頭妖獸是從迷失森林裡跑出來的,若不先解決了這個禍源,就重建小山村的話,豈不朝不保夕?此外,戚萬勇和大人已勢如水火,他必會不擇手段地去打擊那些與大人有關係的人,依我的估計,那些倖存的鄉民也極有可能會淪爲被報復的對象……林夫人,您是一個聰明人,我想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聽完林嘯飛這番話,柳馨頓感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她只顧鄉民們的思鄉之情,竟忽略了現實的殘酷,衆人在怡園居尚可得到一些庇護,若然迴歸鄉野,那可真的是危在旦夕了。
柳馨輕嘆道:“但願大人能早日掃除那些妖獸與奸佞之人,還我們一個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也給鳳陽城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讓百姓們安居樂業。”
與此同時,在右邊的廂房裡,陸小虎和陸苓浠圍坐在林淞身邊,二人正屏氣凝神地聽對方講述這半年多的境遇。
“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然後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等我醒過來,我發現自己竟躺在房間裡……後來閣主檢查我的身體,說我已凝結出了水靈晶和風靈晶……”緩緩地,林淞說着發生在鏡月湖上的事,但未提及沼莫多,接着又將夢境裡的所見所聞告訴了陸小虎和陸苓浠。
對於林淞的這番際遇,陸小虎顯得無比震驚,他沉默不語,濃眉下的眼睛中閃過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嫉妒之色。
一旁,陸苓浠清秀的臉龐上也寫滿了困惑,沉思片刻後,只聽她道:“淞哥哥,怡園居附近住着一個老伯伯,這些日子我經常去聽他講故事。據那位老伯伯說,他年輕時常年在海上捕魚,有一次出海遇到了大風暴,整條船被巨浪擊碎,他死死抱住一根桅杆,這才避免葬身海里。那位老伯伯在海上漂流了兩日,奄奄一息之際,竟隱約聽見陣陣宛若天籟的歌聲從濃霧中傳來,後來他就失去了知覺。等到那位老伯伯醒來,發現自己竟躺在海邊,身體一點問題也沒有,這和你的遭遇倒十分相像。”
聽陸苓浠這麼說,林淞道:“我也認爲是那些鮫靈救了我,但眼下風靈不知所蹤,我根本不知道在我失去意識的那段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小虎笑道:“林淞,不管發生了什麼,你成爲靈師這件事卻是千真萬確的!嗯……呃,小浠和我今天來,其實是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看了陸小虎一眼,林淞笑道:“小虎,你平時說話直來直往的,今天這麼客客氣氣的,我反倒不習慣了,你有什麼事直說就行。”
陸小虎聞言,高興道:“林淞,當日我們三個曾發過誓,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看你已經成爲靈師了,我和小浠也想拜入水月閣修煉,你看……”
林淞愣了一下,道:“原來是這件事……小虎、小浠,其實我能夠加入水月閣,完全是靠南宮叔叔的面子,現在他又不在鳳陽城,我也沒把握閣主是否會答應讓你們加入水月閣修煉。我先幫你們問問,如果閣主答應了,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行,那就等南宮叔叔回來後,我再請他幫忙,你們看如何?”
“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那這件事就看你的了!”拍了拍林淞肩,陸小虎站了起來,一臉興奮的道。
看着陸小虎得意忘形的樣子,陸苓浠心生不悅,白了他一眼後,目光一轉看向林淞,道:“淞哥哥,你確信在夢中看見的那個威武男子就是你大伯,也就是七年前救我們三個的那個人?”
林淞點頭道:“雖然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有點遠,中間還隔着一層霧氣,但我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你們也見過我大伯,他那個人不僅容貌英武,身材更極其威猛,屬於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人。”
陸苓浠道:“淞哥哥,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大伯離開村子已有七年,是不是你心中太想念他了,故而才夢見他?”
看了陸苓浠一眼,林淞搖頭道:“恐怕不是這個原因,其實這幾年我也時常想念起大伯,但從未夢見過他,這一次他出現在那個夢裡,而且據我在夢境中所見,他和那二人顯得極爲熟悉,我想這當中必然有什麼關聯。”
“聽你這麼一說,這個夢做得確實非常蹊蹺,或許只有找到你大伯,才能弄清楚那兩個人的身份……小虎哥,你怎麼了?”陸苓浠話剛說了一半,卻見陸小虎神情悲痛地坐了下來。
陸小虎傷心的道:“林淞,你大伯本領那麼高強,如果他還在的話,我想當日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慘況,我爹和我娘他們也不會死了……”
林淞見狀,拍拍陸小虎的肩,安慰道:“小虎,發生這樣的事,大家都很難過,你雖然失去了父母,但你還有我和小浠,還有我爹孃,還有村子裡的叔叔阿姨們,大家都是你的親人。”
陸苓浠也勸慰道:“小虎哥,你別難過了,我爹和我娘說了,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可以和我們一起生活,他們會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照顧的。”
看着林淞和陸苓浠,陸小虎眼角不經意間竟溼潤了,激動的道:“謝謝你們,有你們倆這樣的朋友,真好!”
這一刻,這三個最要好的朋友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但命運的齒輪卻不會顧及這份友情,它永不停息地向前轉動着,引導每個人走向屬於自己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