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逸軒幾不可微的愣了一下,抿脣,慢慢的走到他面前,低頭,盯視着他。
“大哥”皇甫煜又喊了一聲,露出一個虛弱的苦笑:“我錯了,我不該欺騙你們,說嫣兒……”
“最後一次。”皇甫逸軒開口,打斷他的話。
皇甫煜愣了一下,隨即狂喜,臉上綻開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急切的問:“大哥,你原諒我了是不是?”
“回去好好泡個熱水澡,要是敢生病了,我就把你趕出府去。”說完,轉身朝着廚房走去。
“不會,我身子壯着呢,再跪兩天也沒有問題,大哥放心啊。”皇甫煜在身後高興的叫嚷。
看向屋內一眼,皇甫逸軒皺眉,回頭,扔下一句:“既然如此,那就跪着吧。”
剛要起來的皇甫煜又愣住,傻呆呆的看着皇甫逸軒走進了廚房。
擡頭,遲疑的問一直守着自己的周安:“你說,大哥說的是不是真的?”
周安面無表情,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一副看白癡的眼神。
他眼神裡頭露出來的意思赤裸裸,皇甫煜想要忽視都難,氣得想要站起來:“周安,你……”卻因爲跪的時間長了,腿早已沒了知覺,“噗通”一聲又跌坐了回去,摔得生疼:“哎喲,哎喲,”直叫喚。
皇甫逸軒沉着臉從小廚房裡探出頭來,冷聲命令:“周安,把他扔回他的院子裡去。”
周安連聲也沒敢應,提起毫無掙扎之力的皇甫煜就往外走。
“哎喲,放下,我自己會走,你放下我……”皇甫煜掙扎叫嚷的聲音遠去。
皇甫逸軒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孟倩幽在乎親情,他又何嘗不在乎呢。
年少的時候,他受盡苦楚,卻還是對牛蛋疼寵入骨。只因爲他覺得那是他唯一的弟弟,是和他血脈相連的人。
後來到了孟家,孟家人的溫情讓他渴望,讓他自卑,讓他時時刻刻的害怕失去。
回了王府,自己真正的家,沉靜內斂的性格導致了他融不進去,只有這個弟弟不停的出現在他面前,好奇的喊他大哥。至今他都不能忘了剛回了府裡的第一天,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男孩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來到他面前,睜着一雙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眼睛,掩飾不住滿身的興奮,高興的問:“你是我大哥?”。
至此一刻,他便知道無論何時他都會守護這個弟弟。哪怕他犯下了大錯,他也會一而再的原諒他。
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他若是敢再犯,他不會手下留情。
竈上的水開了,打斷了皇甫逸軒的思緒,回神,專心致志的開始熬粥。
皇甫煜的第一聲起,孟倩幽就睜開了眼睛,聽着外面兩人的談話,嘴角露出了笑意,翻個身,再次沉沉的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辰時,皇甫逸軒依舊坐着看醫書。聽到動靜,擡頭看過來,臉上不自覺的涌上笑意:“醒了?起來嗎?”
笑着“嗯”了一聲,孟倩幽費力坐起來。
皇甫逸軒急忙放下手裡的醫書,走過來幫着她穿衣:“娘來過了,看你睡的香甜,去了母妃的院子裡。”
點頭,穿好衣服,等皇甫逸軒收拾好牀鋪,清洗乾淨了自己,笑着看他:“我餓了。”
“你等一下,我去端來。”
皇甫逸軒快步去了小廚房,端來了飯菜,陪着她用過。
“距離過年沒有幾多少天了,趁着這個時候,給工人們把集體婚禮辦了吧,大家都過個好年。”吃過飯後,孟倩幽笑着提議。
皇甫逸軒沒有反對,“好,明天讓二哥過來,我們商議一下具體事宜,剩下的交給二哥去操辦吧。至於,這兩個丫頭的,你也不要操心了,有娘和母妃在。”
“好。”
關於皇甫煜的話孟倩幽一句沒問,皇甫逸軒也一句沒說。就猶如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第二日,孟齊來了王府,和孟倩幽,皇甫逸軒商議好可所有的事情後,又留在王府裡吃了一頓午飯,纔去了作坊安排所有的事。
又過了兩日,兩人帶着青鸞和朱籬回了南城。他們前腳剛到,文彪家的後腳就領着媒婆,拿着禮品上門求親。都是商量好的事情,孟倩幽爽快應下,直接讓文彪家的回去挑個好日子過來娶人。
郭飛聽說了,什麼也沒買,直接拿着自己這些年掙得全部銀子,到了孟倩幽面前:“主子,這是我全部的積蓄,我也要求娶朱籬。”
他這不掩飾的行爲,讓朱籬羞紅了臉,卻讓孟倩幽讚歎不已:“精衛就該有這樣的氣魄,告訴下面的人,以後誰有相中的姑娘了,也要像郭統領一樣,先下手爲強,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片歡笑聲中,青鸞和朱籬的終身大事定下。着急的郭飛甚至連請人算個良辰吉日的過程都免了:“主子,三天後就是好日子,求您答應讓我們那天成親吧。”
所有的人瞪大了眼看着郭飛,屋子裡半絲動靜也沒有。
郭飛撓頭,“怎麼,不行嗎?”
孟倩幽“啪”的拍了一聲桌子,站了起來。
郭飛嚇得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主、主子。”
皇甫逸軒皺了下眉頭。
走到郭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孟倩幽讚歎:“好,有氣魄!三天就三天,我應下了。”
皇甫逸軒黑了臉。
郭飛高興的差點笑起來,忘乎所以的對着朱籬喊:“朱籬,你聽到了沒有,三日後我們就成親了。”
朱籬的臉瞬間紅的要滴出血來一樣,瞪了郭飛一眼,轉身跑了出去。
衆人哈哈大笑。
郭飛愣怔了一下,面上染了急色,也沒行禮,匆忙追了出去:“朱籬,你等等,你不是一直盼着成親嗎?怎麼不高興了。”
屋內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環視了屋內衆人一眼,孟倩幽笑着問:“你們說,洞房花燭夜的時候,郭飛會不會被打死?”
衆人愣住,隨即滿屋子爆發出掀翻房頂的笑聲。
皇甫逸軒抿脣,站了起來,拉住孟倩幽的手,緊緊的攥在手裡。
孟倩幽吃痛,看向他,見他面色不虞,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剛纔做了什麼,嘿嘿笑着討好的反抓住皇甫逸軒的手,“逸軒,你說我們要不要去鬧洞房?”
皇甫逸軒的臉色更黑了,看了看她那比別人大了好幾倍的大肚子,眼裡警告的意味很很濃。
孟倩幽嚇得縮了縮脖子,沒敢再說話。
屋內人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裡,沒人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涌”。
文彪家的也不含糊,回去後也請人算好了日子,不過要晚幾天,在臘月二十六。
齊王妃聽說兩人成親的日子定下來,給孟倩幽商議讓兩人在王府出嫁:“府裡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辦辦喜事,沖沖晦氣。”
孟倩幽點頭應下。
朱籬雖然是下人,可她救過孟倩幽的命,又一直貼身保護在孟倩幽身邊,齊王妃給她置辦了幾箱價值不菲的陪嫁。還命管家在大門口貼上喜字,掛上了大紅燈籠。
周圍路過的人們看到喜字,以爲是齊王府內要辦喜事了,紛紛打聽是誰。當聽說只是孟倩幽身邊的一個丫頭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一個丫頭出嫁也能得到這麼好的待遇,弄得他們都想自賣自身,來齊王府當下人了。
郭飛原來是精衛首領,就算殘廢了,他在精衛中的威望依然在。他成親,那是大事,絕對不能馬虎了,所以,當年在清溪鎮呆過的精衛們請示了周安後,自發組成了迎親的隊伍。
成親的日子到了,一大早,梳洗,打扮,開臉,這一套的做完以後,郭飛裝飾的漂亮的馬車,領着浩浩蕩蕩迎親隊伴隨着鼓樂聲過來了。
這下看熱鬧的人們更轟動了,不知這個丫頭嫁了個什麼樣的好人家,這接親的氣勢都與別家不同。
終於要抱的美人歸了,郭飛高興的咧着快到耳朵跟的嘴角,就這麼一路來到了齊王府門口停下。
衆精衛們分立兩旁站好。
按風俗這新娘是要由孃家哥哥背出來的,可朱籬無父無母,更沒有親人,孟倩幽直接下了令:“讓郭飛進來把人揹出去。”
主子下令,郭飛不敢不從,儘管他心裡已是樂開了花。大步走進府內,來到朱籬的房間,看着她蒙着蓋頭,端正的坐在牀上等着自己的模樣,神情更加的激動了,上前,蹲下身子,就要把人揹出去。
青鸞哪能讓她如願,身子靈活一動,擋在了兩人的中間。在郭飛驚愕的眼神下,伸出手:“新娘子可不能就這麼被你白白接走,紅包拿來。”
郭飛愣住,不知什麼時候接新娘子有了給紅包的規矩。
青鸞心裡暗笑,朱籬出嫁,主子不能過來湊熱鬧,心癢的難受,昨天傍晚支開了朱籬,偷偷的告訴了她這個爲難郭飛的方法。
青鸞的手一直伸在自己面前,郭飛拿不出紅包來,囧了個大紅臉,旁邊看熱鬧的丫鬟們捂嘴偷笑。
知道青鸞是故意的,蓋着蓋頭的朱籬憑着聲音從後面踹了她一腳:“死丫頭,你過幾天也要成親了,看我怎麼整治你。”
“哎喲,都說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這話一點也不假,你們看看,這還沒拜堂呢,就先護上了,連我這個朝夕相處的姐妹都不在意了。”青鸞拿腔作調,故意調笑她。
衆人一陣鬨笑。
郭飛的連更紅了,撓了撓頭:“那個,這紅包能不能先欠着,等我以後補給你。”
青鸞回神,一把抱住朱籬:“那這新娘也欠着吧,等你有了紅包以後再給你。”
衆人的笑聲更大。
孟倩幽一直注意着這邊的動靜,感覺差不多了,吩咐皇甫毅來傳信:“青鸞姑娘,世子妃說時辰差不多了,別耽誤了新人拜堂的吉時。”
青鸞放開朱籬:“好吧,這紅包先欠着,新娘子你揹走吧。”
郭飛如釋重負,鬆了口氣,趕緊蹲下身子,背好朱籬,晃着一個空蕩蕩的衣袖走到府外。
府門外,精衛們個個筆挺的站着,精神的很,引了大姑娘、小媳婦驚豔的目光看過來。
精衛們心中得意,站的愈發的筆直。
郭飛出來,小心的把朱籬放在了馬車上,右手拿起馬鞭,親自趕着馬車回了南城。
精衛們緊緊跟隨在後。
孟氏給精衛準備好了酒席,等郭飛拜過天地,夫妻對拜,送入洞房以後,直接開起了酒席,讓這些精衛們趁着這個時候,吃個痛快,喝個痛快。
孟倩幽原本也想跟着去南城的,皇甫逸軒攔住:“你是主子,他們是下人,哪能去鬧洞房,還是老實的在府裡呆着吧。”
一句話,打消了她所有的念頭,氣呼呼的坐回了椅子上,一會兒說口渴,一會兒說餓了,一會兒又腰疼,看着皇甫逸軒被她指使的團團轉,心裡的那股鬱悶才慢慢消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