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見到太皇太后聖駕的那刻起,平王心裡便如翻江倒海般,攪亂了一池的心思。
皇祖母不是病得七葷八素的嗎?怎地此刻神志竟這般清明,還能下地行走,移步到大理寺來過問案情?
平王心裡越想越亂,忍不住擡頭不安地與田若甫交換了眼視線。
田若甫此刻心裡也是萬分吃驚。
他以爲自己算無遺策,卻獨獨算漏了太皇太后這一着。
誰成想這個病得神智不清的老太婆,竟能好端端地出現在公堂上呢?
太皇太后淡淡地掃了平王一眼,“平兒,聽說刑部收到一封匿名信,舉報咱們大晉忠心耿耿的三朝元老?”
魏承平額頭一陣冒汗,他連忙上前一步,低頭回道:“回皇祖母的話,確有其事兒!”
“荒唐!”太皇太后跺着柺杖怒斥道,“哀家把刑部交予你手上,你就是這麼辜負哀家的信任的?”
魏承平連忙跪地請罪,“孫兒不孝,請皇祖母息怒!”
太皇太后滿臉怒容,“你真是越長大越出息了,竟然拿一封未經覈實的信箋,去冤枉咱們大晉朝最爲得力的肱骨之臣?”
太皇太后怒極而笑,“實在是可笑至極!你這是拿咱們魏氏列祖列宗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江山去胡鬧!”
魏承平被訓得滿臉煞白,連忙伏地求饒,“孫兒不敢!請皇祖母明鑑!”
太皇太后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不敢?你都敢趁着哀家病重,將哀家的心腹大臣統統扳下臺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若是哪一天哀家擋着了你的路,興許你連哀家也一併踢下臺來呢!”太皇太后語氣淡淡。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面上越是淡然,心裡便越是憤怒。
看來這回太皇太后是真的被傷着了心啊!
“皇祖母息怒,孫兒不敢啊!”魏承平滿臉惶恐。
他心裡驚慌不已,連滾帶爬地爬到太皇太后腳邊,緊緊抱着她的腿,連聲求饒。
太皇太后滿臉失望地看着他,“平兒,哀家本以爲你是可堪大任的。這纔將朝廷最爲扼要的兩個部門交給你來主事。沒成想你竟做出如此荒唐事兒來!你可曾想過這樣一來,你將寒了所有大臣的心吶!”
“若是張大人幾個真這樣含冤致死,你叫哀家九泉之下如何有顏面去見太宗皇帝?”太皇太后說罷面帶戚容。
她原本心裡是屬意魏承平來承繼帝位的,這纔將權力最重的兵部和刑部交予他手上。畢竟魏承平在衆多皇孫裡既爲長,出身又貴,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沒成想他竟這般糊塗,做出如此貽笑大方的事兒來,實在令太皇太后大失所望。
“看來先帝還是有先見之明的,這急功近利的孩子果然是不堪大用啊!”太皇太后心裡一陣嘆息。
田若甫見太皇太后方一現身,便斷定這事兒是誣陷,這案子還沒審完呢,他實在不甘心所有的部署和努力就這麼功虧一簣。
田若甫低着頭緩緩諫道:“老佛爺請息怒!老佛爺誤會王爺了。王爺並不曾冤枉幾位大人,這科舉舞弊的確是確有其事兒。方纔好幾位考生都招供了呢!老佛爺何不問過他們再定王爺的罪?”
沒想到都這時候了田若甫這老匹夫還睜着眼睛說瞎話,太皇太后怒急攻心之下險些沒暈闕。
花朵朵連忙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老佛爺,大夫說了,您如今身子還弱着,可萬萬不能動氣啊!”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花朵朵的手,“哀家不氣!哀家還要好好養着身子看好我大晉的江山呢!哀家要是倒下了,沒得趁了那些個起子小人的心!”
太皇太后這番意有所指的話,着實令在場那些個心思叵測的人都心中惴惴,低頭不敢吱聲。
太皇太后看向陳希明,“不是要審案嗎?繼續吧!哀家倒要看看這些人招的是哪門子的供?”
陳希明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老佛爺請上座!”
待太皇太后在上位坐穩後,陳希明才移步臺上。拿起驚堂木一拍,“肅靜!”
他看向臺下的王平,如今老佛爺在上,你有何冤屈,可當着老佛爺的面逐一上陳。”
王書平心跳如擂。他感覺前方田若甫所在的方向射來一道迫人的視線。
王書平不敢有誤,連忙回道:“回大人,在下並無冤屈!方纔在下所言句句屬實,如有半句不實,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太皇太后冷哼道:“你倒是挺硬氣的,只是可惜這硬氣用錯了地方。”
王書平顫抖着身子伏在地上,半句不敢吱聲。
太皇太后眼神凌厲地看着他,“既然你方纔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所言全部屬實,那哀家問你,幾位大人究竟泄露了什麼考題給你?你又給了幾位大人什麼好處?令得他們甘願冒生命之危去做如此大不韙之事兒?”
“對啊,他究竟給了幾位大人什麼好處啊?這得是多大的好處才能讓幾位大人一同爲他犯亂作案啊?”人羣裡都議論紛紛起來。
他們方纔一直在糾結張蒼和等人究竟有沒有科舉舞弊,卻忘了去問王書平等人究竟是如何賄賂幾位大人的。
所謂有買賣纔有殺害,張蒼和幾人總不能半點好處也沒得,就心甘情願地把考題往王書平等人懷裡塞吧?
看來弄清楚這一點,這案子自然就水落石出了,衆人想罷紛紛目光炙熱地看向王書平。
王書平緊張地嚥了口唾沫,握緊拳頭不知如何作答。
太皇太后冷笑道:“怎麼,回答不上麼?”
王書平心裡亂糟糟的,着急之下只能隨便編了個藉口。
他期期艾艾道:“在下……在下答應幾位大人,事成之後將做牛做馬報答諸位大人的恩義。幾位大人見在下出身寒門,又身無所傍,想來日後必定能惟幾位大人的命是從,他們這才肯將考題告訴在下的。”
太皇太后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笑死老太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