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走後,田若甫若有所思地盯了田倩瑤一眼。
看來閨女出的這主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田倩瑤低着頭,還暗自沉浸在花朵朵即將名聲掃地的喜悅中。
她自以爲天不知地不知,殊不知她那點小動作早已落入了田若甫的眼中。
田若甫很早便知曉自家閨女對楚凌軒的那點子小心思,無非是愛恨情仇兒女情長罷了!
以前他從未將此事兒放在心上,因爲他壓根兒沒想過要將田倩瑤許配給楚凌軒。
他承認,楚凌軒很有本事兒,能夠三番四次躲過他佈下的天羅地網,還能反將他一把,這個年輕人的確不簡單。
但任他楚凌軒再怎麼出色,也絕不是田若甫心中的良婿。
就算撇開他們之間的那些血海深仇不提,單是楚凌軒那狂傲不羈的個性,便爲他所不喜。
在田若甫看來,楚凌軒就是一匹養不熟的野狼,是絕不可能收爲己用的,他也駕馭不了他。
對於無法收治之人,田若甫一向是寧可摧毀,也不能留他與自己爲敵。
他對田倩瑤的歸宿早已有了安排,日後不管是哪個王子坐上了那個位子,他都要當大晉國最尊貴的國丈。
所以田若甫並不急着給田倩瑤議親,況且他也樂得看田倩瑤給楚凌軒下點絆子,所以對田倩瑤的那些小動作自然也就視若無睹了。
只要無礙他的大業,這些女孩兒的心思他本懶得去幹涉。
只是如今眼看着田倩瑤已情根深種,這個苗頭再不掐斷,怕是要蔓延成災了。
如此放任下去,日後要是釀成大禍。怕是追悔莫及啊!
田若甫想到此,心中暗自警覺起來。
擇日不如撞日,他決定就趁今兒這機會,一舉擊碎田倩瑤嫁入楚家的幻想。
他望着田倩瑤語重心長道:“瑤兒,爹知道你心儀楚凌軒,但你也曉得如今他已經定親了,這門親事咱們是無論如何也攀不上了,你也儘早熄了這門心思吧!”
“爹。可是女兒不甘心!”田倩瑤咬着嘴脣,委屈得眼眶一陣發紅。
田若甫摸了摸她的腦袋,“別使小性子了,爹知道你委屈。但那楚凌軒不過是區區一個鎮國將軍罷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別忘了你如今可是尚書府的大小姐,即便是配王子公孫那也是綽綽有餘的。”
“你放心,爹會給你物色一個全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婿,你乖乖聽爹的話,忘了他吧啊!”田若甫徐徐善誘道。
門外捧着蔘湯,正想推門而入的田倩瑜,聽見這話兒連忙止住了腳步,站在屋外靜靜傾聽了起來。
田倩瑤小臉一陣煞白。她不可置信地擡頭看着田若甫,遲疑道:“爹的意思是……要將女兒送上那個位置?”
田若甫笑着點了點頭,“瑤兒果然聰明!你不是從小就想當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嗎?如今爹正想辦法幫你滿足這個心願呢!”
田倩瑤一陣心慌,她連忙拉住田若甫的衣袖,連連搖頭道:“不,爹爹,女兒不要了!女兒不想要那樣的夫婿!女兒只要楚大哥一人。爹爹求您幫幫女兒吧!”
田倩瑤眼巴巴地看着田若甫,眼泛淚光的模樣好不楚楚可憐。
但田若甫顯然不爲所動,他面色一沉,面帶怒容道:“如今連你也學會忤逆爹了嗎?”
田倩瑤連忙低頭,“女兒不敢!”
她咬着嘴脣,鼓起勇氣擡眼望着田若甫,怯怯道:“可是爹爹,瑤兒真的只喜歡楚大哥一人……”
“荒謬!”田若甫一甩衣袖。拂開田倩瑤的手,冷冷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兒由不得你!”
田倩瑤只覺心臟一陣抽痛。她無力地垂下雙手,淚眼朦朧地看着田若甫,哽咽道:“爹爹,您不疼女兒了嗎……”
田若甫擡起眼簾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你要是乖乖盡好大小姐的本份,爹自然跟以前一樣疼你。但若是你執意如此,就別怪爹無情了。”
田倩瑤眼淚止不住在眼眶一陣打轉,她撲過去抱住田若甫的手臂,哭鬧着掙扎道:“爹爹,不是還有二妹嗎?二妹也是嫡女,您大可把二妹送進宮裡去啊,瑤兒不要當皇后!”
門外的田倩瑜心裡一緊,她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腹誹道:“哼,這時候倒是想起我也是嫡女來了嗎?”
田若甫嚇得一把捂住田倩瑤的嘴巴,怒喝道:“孽障,你給我閉嘴!”
他緊張地四處環顧了一巡,確定屋裡只有他們父女倆人後,這才長舒了口氣。
田若甫抹了一把冷汗,忍不住怒斥道:“蠢貨!這種話是能隨便說出口的嗎?你還想不想要頸上的腦袋了?”
田倩瑤不管不顧地哭嚷道:“可是爹爹,女兒真的不想進宮……”
看着這個冥頑不靈的丫頭,田若甫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他頭一次後悔起自己對她的放任來。
田若甫狠起心腸,陰沉着臉盯着田倩瑤,“這種話我不想再聽見第二遍!不管你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爲父主意已定,出嫁前你最好乖乖呆在府裡,別出去給我闖出什麼禍事兒來!不然到時可別怪爹不念父女之情!”
田倩瑤從未見過自家爹爹用這麼冰冷的眼神注視過自己,她雙手不由一軟,無力地從田若甫的衣袖上滑落了下來。
她白着臉絕望地看着田若甫,淚水順着臉頰無聲地滾落了下來,沾溼了她胸前的衣襟。
田倩瑤哆嗦着脣喃喃道:“爹爹,您不能這麼對瑤兒……”
田若甫面色陰沉,“你別想着向你娘求情,這事兒即便你去求太上老佛爺也沒用!我花了那麼多心思從小培養你成才,不是讓你嫁給一個與你爹爲敵的蠢物!”
田倩瑤身子一陣發軟。她絕望地坐倒在地上,抱住田若甫的雙腿哭泣道:“爹,楚大哥不會與爹爹爲敵的,爹爹您給瑤兒一次機會吧,瑤兒一定能說服楚大哥歸順爹爹的!求您了爹爹!”
“蠢貨!真是白教養了你十幾年!”田若甫氣得心口發疼,忍不住一擡腳,將田倩瑤甩到了一旁。
“你方纔說的對,我不只你一個女兒!機會我是給了你了。你要是不好好珍惜,到時候可別回過頭來求我!”田若甫說罷一甩衣袖,氣沖沖地走出了書房。
田倩瑜連忙閃進一旁的水榭裡,避在裡頭不敢作聲。
田若甫氣歸氣。但心裡還是捨不得放棄這麼一顆精心培育了十幾年的棋子。
他決定還是去叮囑姚氏幾句,所謂母女連心,有些話由當孃的開口勸說,總比他一個大男人來得有用。
田若甫想罷轉頭匆匆往姚氏的院子走去。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田倩瑜拍着胸口長長地鬆了口氣。
她疲憊地倚在水榭的門後,感覺心裡前所未有的荒涼。
田倩瑜直到此刻方明白,原來家裡人一直都是把田倩瑤當作未來國母來培養的,難怪打小就請了那麼多名師回來教導她。
真是可笑,所謂的疼愛所謂的溫情都不過只是假象罷了。說到底,他們也只是把田倩瑤當做一把可以登上無上榮耀的梯子而已。
她們何其可憐,生長在一個毫無親情可言的家庭中,除了利用與被利用,他們之間哪裡還有半絲情義可在?
田倩瑤作爲嫡長女,至少還有被利用的價值,像她這般爹不疼娘不愛的嫡次女。不過只是田若甫拿來聯姻鞏固勢力的棋子罷了。
若是棋子起不到應有的作用,終究也不逃過成爲棄子的命運,隨時將被舍掉。
田倩瑜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她從未像此刻這般認清了自己所處的境地。
如此冷血的爹孃,又豈會顧念自己的死活?
“我不只你一個女兒……”
田倩瑜腦海裡不停回放着田若甫方纔說的那番話。
她扯了扯嘴角,感覺十分的諷刺。
田倩瑤心裡忽然涌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要是田倩瑤再也無緣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爹孃會不會多疼自己一點呢?
田倩瑜捧着手中已失去餘溫的湯碗。眼睛亮得嚇人。
田倩瑤不是不想當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麼?那我替她去當好了。與其任你們擺佈我的親事兒,倒不如我自己放手去搏一把!
既然你們無情,那就別怪我這個當女兒的無義了。
田倩瑜把湯倒進一旁的荷花池裡,丟下湯碗仰首挺胸走出了水榭。
而這頭安靜的書房裡,田倩瑤趴在軟榻上哭得一陣撕心裂肺。
她壓根兒不曉得那個她從未看在眼裡的妹妹,此刻正對自己不屑一顧的位置虎視眈眈。
田倩瑤越哭越是傷心。她沒想到一向疼自己如珠如寶的爹爹,這回竟鐵了心要送自己進宮。
田倩瑤不甘心就這麼在深宮裡孤獨一生,她將所有的恨都轉嫁到了花朵朵身上。
若不是花朵朵,說不定她如今早已與楚凌軒定下了婚約。
田倩瑤捶着軟榻,咬牙道:“花朵朵,都是你!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就不會落到如斯田地!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屋頂上的楚五聽到這裡不由搖了搖頭,心裡腹誹道:“女人啊,瘋狂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他合上瓦片,一個閃身消失在屋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