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滄和見花志榮果然是師從韋子寒,當即讚許地點了點頭,“能得韋狀元指點,你這孩子日後前途無量啊!”
花志榮滿臉慚愧地低頭,“小生不過是一時運氣碰上了韋狀元這樣的先生,是先生他大度不嫌弟子愚笨,不敢當大人的誇!
張滄和見花志榮進退有度,心下更爲欣賞了。他詢問道:“今年三月的春闈可想下場一試身手?”
“小生正有此打算,只是怕考得不好讓先生蒙羞!”花志榮靦腆道。
張滄和拍了拍花志榮的肩膀,“年輕人謙遜是好事,但也切不可妄自菲薄!你既然師承韋狀元,想必也定有一番本事兒,還不至於辱了他的名聲。”
花志榮連聲應是,見大人問完話了便識趣地退了下去。他心中猜測今兒這些人怕是爲了朵兒而來的,既然主角不是他那他還是不出風頭的好。
果然不出花志榮所料,只見張滄和放眼在人羣裡蒐羅了一下,疑惑地問道:“老伯,您方纔說這些書法是出自花朵朵姑娘之手,不知可否方便引見?”
“方便方便!”花有福曉得重頭戲來了,連忙讓人去請花朵朵出來,轉頭又對張滄和咧嘴笑道,“我這小孫女平日裡頑劣不堪,怕是要讓大人見笑了。”
張滄和麪上客氣了一番,心裡嘀咕道,“你有個如此優秀的孫女還叫頑劣,那咱家裡的閨女豈不是更加上不得檯面?”張滄和心裡一陣抹汗。
在等待的過程,張滄和索性立在牆下,對着牆上掛着的那幅家和萬事興的書法觀摩了許久方纔問道:“老伯,令孫女這書法可是師從閆老爺子?”
花有福連忙點頭,“是啊!承蒙閆老爺子不嫌棄肯收我這不肖孫女兒爲徒,閆老爺子對我花家那真是恩重如山!”
“大人不怕實話跟你說吧。草民這孫女兒啊從小就是個讓人頭疼的,針黹女紅啥都不會,就這書法還勉強拿得出手。可老祖宗都說了啊女子無才便是德,懂這些勞什子的書法有啥子用啊?日後也不曉得有哪戶人家願意娶她過門!”說罷長長地嘆了口氣,滿臉憂色。
張滄和哈哈大笑,拍了拍花有福的肩膀,勸解道:“這個老伯您就不必擔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所謂姻緣千里一線牽啊,咱們今兒遠道而來可不就是給老伯您這乖孫女兒牽線道喜來的!”
花有福按捺心中的驚喜,佯裝不解道:“不知喜從何來?”
張滄和捋了捋鬍子。神秘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一會兒等朵兒姑娘來了,老伯自然就曉得了。”
花有福這胃口被吊得啊,像有千百隻爪子在心裡撓啊撓的難受得緊。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大門的方向,希望花朵朵快些出現。
而這頭花朵朵方隨李氏等人避到後院去,便被她們急忙忙地拉去了房間,搬出納箱底的衣物首飾來,儘可能地張羅着給她重新裝扮。
花朵朵被她們這股緊張勁兒鬧得一陣頭疼。“阿嫲,你們這是幹啥呢?”
“好孩子,你別動!”李氏一把將花朵朵定在椅子上,自顧自地把那套繁複的衣裙往花朵朵身上套。
花朵朵一陣哀呼,“阿嫲,用不着穿這個吧?這個衣服勒得人家好難受啊!”
她這頭還沒哀叫完。那頭雲氏已經開始慌慌張張地往她臉上塗脂抹粉,那粉撲甚至還一度抹到了她的鼻子上,生生沒把她嗆得暈死過去。
“額滴孃親啊。你閨女只是去見見外客,又不是去選美,用不着抹這些吧?況且你真覺得這樣子美麼?”花朵朵驚恐萬分地看着自己被塗得像小丑般的小臉。
“我怎麼越看越覺得您老人家在給我往醜女的方向喬妝啊!天哪,要是真有選醜這門比賽,我鐵定能拿第一!”花朵朵欲哭無淚。
“胡說八道什麼啊。臭丫頭!你待會兒豈止是要見外客啊!你那是去接旨,見聖旨如見老佛爺。豈容你兒戲!”雲氏沒好氣地戳了花朵朵額們一下。
花朵朵無力地撐着額頭,“不能吧!我說你們也太緊張了吧!人家還未道明來意呢你就曉得人家是來宣旨的?莫非咱孃親大人還能未卜先知?萬一不是呢?你讓女兒的臉往哪兒擱啊?”
“娘說是就是!”雲氏信心滿滿,滿臉都是止也止不住的笑容,“娘今兒早上起來那會兒,看到喜鵲在咱屋檐上叫得歡呢!今兒定是有大喜事兒!”
花朵朵耷拉下腦袋,“您說是就是吧!”
她知道拗不過她們,爲今之計只好曲線救國,“孃親啊,您確定要我頂着這張妖怪臉出去見人麼?您就不怕把您那從東土遠道而來的貴客給嚇跑了啊!”
花朵朵對着鏡子做了個鬼臉,“媽啊,哪兒來的妖怪啊!真是怎麼看怎麼恐怖!”花朵朵生生被自己嚇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撲哧!我說這是打哪兒來的醜八怪啊!”花翩翩打開門走進房來,瞧見花朵朵被塗得面目全非的模樣,不由捂住嘴吃吃地笑。
“娘,你就放過她吧!就你那上妝水準還不如不上呢!瞧,把我家朵兒都喬裝成啥怪物了!”花翩翩說罷不由分說地接過溼巾,小心翼翼地抹去花朵朵臉上的髒東西。
“姐,你果然是我親姐啊,嗚嗚……”花朵朵像可憐的豬八戒終於看到前來搭救的孫悟空般,揪着花翩翩的衣角泫然欲滴。
花翩翩拍了她小手一下,“你就貧吧你!要不是瞧在你呆會兒要見外人的分上,我才懶得管你呢!”
“哼,這麼說來我那是你後孃咯?”雲氏惱得杏目圓瞪,“臭丫頭,好心遭雷劈,我這是爲了誰啊我!”
花朵朵見形勢不好立馬狗腿地拍馬道:“哪兒能呢!你是咱親孃,再親不過的親孃!娘您要是不信大可把女兒塞進肚子立裡再生一回!”
“臭丫頭!”雲氏忍俊不禁,“罷了,還是這樣好看!我家閨女不上妝也是個小美人啊!”
雲氏摸了摸花朵朵白嫩嫩的小臉蛋,不得不承認,如今這清水出芙蓉的模樣跟方纔那個簡直是判若兩人,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誰家的閨女!爹孃生的沒辦法,天生麗質難自棄啊!”花朵朵一臉的得瑟。
“行了行了別耍嘴皮子了!”李氏含笑地理了理花朵朵烏黑的長髮,在如雲般的髮髻上別上白玉髮簪,緊張地催促道,“好了,趕緊出去吧!別讓客人久等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過是頒個旨而已嘛緊張啥啊!一會兒你們人人都有份去磕頭!”花朵朵努了努嘴,在衆人的催促下無奈地套上木屐,掖着及地的長裙朝外院一步步移去。
沒辦法,在裙子和鞋子的束縛之下,花朵朵只能用移的。原來步步生蓮也只是看起來美而已啊,天知道走的人有多辛苦。
在外院衆人望眼欲穿之際,花朵朵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了。
張蒼和等人極目望去,只見遠處一個身姿窈窕的少女拖着繁複的長裙,娉娉婷婷地向衆人走來,年方二八的臉上眉目如畫顏如詩,正是豆蔻初開的年齡,一舉一動無不嬌弱可人,彷彿帶着魔力般,緊緊吸引着衆人的目光。
連花家一衆男丁極少看到花朵朵如此盛裝打扮的模樣,一時間也是看直了眼,更別提張滄和等人了。他們一直聽說花七公子豔絕長安,卻一直無緣得見,不曾想竟是這般飄然若仙不着風塵般的人物,難怪能讓楚凌軒爲她如此死心塌地了。
說起來莫遠山並不是頭一回見花朵朵,然他上回見到她時,還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儘管當時已初露風芒,終還是過於年輕。如今恍然幾年不見,不曾想這丫頭竟出落得如此動人,恐怕放眼長安也無人可與之比擬啊!
花朵朵猶然不覺自己已成爲了衆人目光的焦點,她在極力忽略身上的不適,彆扭地移着蓮步朝衆人走去。
等衆人回過神來時,花朵朵已經移步到張滄和跟前了,只見她輕盈地屈身行禮,“小女花朵朵拜見大人,讓大人久等了,小女實在過意不去,望大人海涵!”
張滄和一臉溫和道:“朵兒姑娘不必多禮,請起請起!”
“謝大人!”花朵朵輕輕起身,垂手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她打定主意今兒要是不問她她絕不開口,一定要把這閨閣千金的形象給坐實了。
張滄和慈愛地看着花朵朵,“朵兒姑娘,你在此次大難中體恤百姓,解民於困,爲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太皇太后特地命我等前來獎賞姑娘。”
說罷看了一旁的小黃門一眼,小黃門連忙拱手呈上手中的黃帛。
不是賜婚麼?怎麼還有獎賞啊?大夥兒心中訝異,心裡都好十分奇太皇太后究竟會給花朵朵什麼獎賞。
張蒼和接過黃帛,微笑地看着花家人,“這是太皇太后命在下幾人帶來的旨意,請問老伯現在方便宣讀麼?”
“方便方便!”花有福忙令內院的女眷也一併出來聆聽太皇太后的旨意。
很快院子裡便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個個面容恭敬地伏地傾聽着,生恐聽漏了隻字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