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夫子這會兒實在驚怒交加,他自己生的兒子,從小又是一手帶大的,對聶秋染的性格爲人聶夫子自然是最爲了解的,如今聽到聶秋染這話,他自然也聽出了聶秋染話中的威脅之意,恐怕自己若真想拿捏他,他便能給自己找幾個祖宗壓着,恐怕一旦不如他意,他一輩子都敢找這事兒給自己頭上壓着!這豈非是一輩子無窮盡?聶夫子心中又氣又恨,竟然一時間拿聶秋染毫無辦法,只能心裡氣苦,看着聶秋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事兒本來對聶秋染也沒什麼好處,可惜他能狠得下心來,聶夫子心中有**,就並不敢像聶秋染一般隨意,自然便要受制於聶秋染這看似對他自己也絲毫沒有好處的簡單主意中了,雖然這法子粗暴了些,但也直接有用,光是從聶夫子的神情便能看得出來。
聶秋染看他臉色陰晴不定,嘴角不由微微上翹,眼裡露出些許譏諷之色,一邊便抽過聶秋文手中的毛筆,沾了沾墨汁兒,就着之前聶秋文滴出來的濃墨與的歪扭字兒等,幾筆勾勒,便畫出了滿紙的荷蓮來!
那一大團濃墨被點成一朵盛開的荷花,邊上再加幾極淡的花瓣,下首的歪斜的字體或被勾成荷葉,或被勾成魚,片刻功夫,那紙張上竟然給人一種滿紙荷香撲鼻而來之感!
崔薇有些吃驚的探了頭過去看,眼裡不由露出驚訝之色來。之前聶秋染曾教過她一段時間書法與繪畫琴棋等,看樣子這傢伙好像每樣都會,卻沒料到他隨手竟然能化腐朽爲神奇,畫功不止是略好而已,簡直可以說是極有水準了。不止是她一個人吃驚,就連聶夫子眼裡也露出驚駭之色來,連忙顫抖着伸手將那還未完全乾透了墨跡的畫給撈在了手裡。看了幾眼,竟然嘴裡連連稱道了起來,滿臉笑容,哪裡還有之前的不滿,簡直是心花怒放了,捻着鬍鬚便連連點頭,嘴中稱好不斷。
光是憑這一手,聶秋染便輕易將聶夫子給治住了,開始時威脅了他,後來又用這一手將他給治住。簡直是先打一耳光再給人糖吃,偏偏他這糖給得讓聶夫子心裡受用無窮,恐怕早就忘了之前心中還在惱怒了。聶秋染抓到了聶夫子的軟肋。自然聶夫子便不再提要將孫氏給接回來的話,表情也變了幾分,拿着畫看了好幾眼也不肯放手,半晌之後纔將紙疊了放進自己袖口之中,一邊就衝着聶秋染溫和道:“光是憑你這手畫功。便不比當代大家差到哪兒去,但切記不可驕奢,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姨祖母如今身體還有些不大爽利,你不進城中進學也就算了,這份本事。恐怕城中也難以有夫子能教你,不如在家溫習幾年,再趕考也是好的。”
一旁聶秋文聽到說孫氏不能回來了。眼裡露出失望之色來,深呼了幾口氣,眨了眨眼睛險些又要哭了出來,聶夫子也沒理他,只是剛剛誇了聶秋染一回。末了仍是告誡道:“不過一些買地等俗務本來便是不該打擾你太多心思,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可不要本末倒置了。”他也知道自己現在不好將兒子給拿捏住,想了想又笑着開口:“今日天色倒也好,我讓你二妹去村裡割些肉回來,不如中午便留在這邊吃了吧,咱們爺倆也正好喝一杯。”
聶秋染搖了搖頭,那頭看到聶晴端了水出來,那清亮的水杯上浮着些許泡沫,聶秋染只看了一眼便挪開了眼睛,聶晴現在年紀還小,使的也只有這些不入流的噁心手段而已,她端來的水聶秋染沒喝,看到崔薇礙不過臉面伸手要去端水時,他伸手就將崔薇的手腕握住拉了來,淡淡看了聶晴一眼,這才衝聶夫子道:“不了,懶得麻煩,我怕到時讓二妹跑了,她心裡不情願,恐怕還要在菜裡吐口水來招待我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開玩笑的,但聶晴臉色刷的一下就變得雪白,身子也跟着搖了搖,聶夫子本來還想說聶秋染堂堂男兒不要與女孩兒計較這些,可是一看到聶晴的表現,他頓時心裡就生了疑,再看到那水中浮着的點點泡沫,不像是打完水之後的水泡而已,再想到聶秋染的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之前有沒有喝過聶晴口水,難怪聶秋染這幾年一回來吃飯時幾乎天天都在崔薇那邊,一想到此處,聶夫子終於沒能忍得住,險些便吐了出來。
崔薇看到聶夫子臉色青白交錯,原本還當聶秋染是開玩笑的,誰料有些驚恐的擡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原本聶晴在她心中還算是有些可憐的一個小姑娘,可這會兒一想到自己險些喝了她的口水,崔薇心裡也開始感到有些不舒服了起來,難怪聶夫子這樣的臉色,她這會兒自然更是不願意留下來吃午飯的,乾脆扯了扯聶秋染的袖子,兩人也沒理睬一旁可憐兮兮身體都打起了擺子的聶晴,便跟着聶夫子告了辭。
到了這會兒,聶夫子自然沒有心思再將這兩人留下來吃飯,甚至他都想跑到崔薇家裡吃飯了,沒料到平日裡看着乖巧聽話的女兒竟然能幹出這樣的事情,聶夫子心裡自然是不舒坦的。崔薇跟聶秋染剛回了屋,還沒來得及跟崔敬平搭句話,那頭聶明便追過來了,一邊扒拉着門坎,看到屋裡趴着的黑背,不太敢過來,只是站在門口看着聶秋染,兩泡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大哥,二妹只是小孩子心性,這會兒爹要將她送到姨婆那邊呢,說是要將她過繼給姨婆,大哥,你幫幫忙吧。”
孫氏現在還正在隔壁村侍候着聶夫子的姨媽呢,那位老太太崔薇聽聶秋染後來說過,原跟聶夫子的娘是姐妹,可惜嫁了人命不好,丈夫死了,又沒有兒女,婆家不容她,一個人便孤伶伶的,平日裡替人家洗洗縫縫的,村裡看她可憐的便接濟一點兒,飽一頓餓一頓的過日子,偏偏她性格還古怪得很,估計是這輩子的經歷讓她性情十分的難相處,家裡既窮又不是個好相處的,難怪聶晴不願意被過繼了去,她現在是聶夫子的女兒,家裡父親是秀才,大哥是舉人,這樣的條件往後說親也順利得多,若是被過繼給一個孤寡老太太,往後哪個人肯娶了她這樣一根獨苗的?恐怕就是想要招個上門女婿都難,聶晴現在年紀不小了,如今孫氏正在給她說親,她也懂這些,自然就不願意。
“從小看到大。”聶秋染意味深長的看了聶明一眼,最後自然沒有答應她的請求,事實上聶夫子根本不可能真正將聶晴過繼給旁人,不過是嚇唬嚇唬她,免得她以後還幹出這樣的事情而已,聶晴現在長到十四歲了,孫氏如今正給她看着婚事,想要從中拿些聘禮,她如何捨得將一個女兒白生生的送給別人?
把聶明打發了出去,崔薇這才又重新磨起石磨來,聶秋染干脆也不看書了,只倚在她身邊添着豆子與清水,一邊就與她說話。剛剛託聶晴的福,這會兒木盆等都搬了出來,趁着這段時間,崔敬平將這些盆子洗了個乾淨,反正都沒事兒幹,索性也湊了過來,一邊就好奇道:“妹妹,聶夫子喚你幹什麼?聶二最近可還好了?”
不知道手掌被打得跟個熊蹄子似的算不算好,崔薇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搖了下頭:“三哥,聶二被聶夫子打得可慘了。”她說到這兒時,想到聶夫子剛剛下手的模樣,頓時縮了縮肩膀,一旁聶秋染忍不住拍了她腦袋一下,假做沉了臉道:“什麼聶夫子呢,現在還喚聶夫子。”
崔薇被他訓得有些怏怏的,看到崔敬平在一旁故做深沉的樣子,頓時翻了個白眼:“三哥,你問這幹啥,難不成你要救聶二?”聶夫子在他們幾個人心中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讓人怕,崔敬平哪裡敢去救聶秋文,聽到崔薇這樣說,忙就不停的搖了搖頭:“我不去,聶夫子打人很疼的,我不像聶二,時常被捱打,皮粗肉厚的。”
這樣不講義氣的話他竟然也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崔薇有些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都停了半晌:“那你問來幹嘛,反正又不能幫他。”又不能去救他,又怕聶夫子,問了聶秋文的狀況不是白費心麼,剛剛還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樣子,現在馬上露原形了!
被崔薇這樣一指責,崔敬平立馬挺了挺胸,搖頭晃腦道:“誰說的,我還可以背地裡替他鼓氣加油!若是聶二遇到了不幸,我這做兄弟的,怎麼也能替他上柱香麼。”說到後來時,崔敬平聲音漸漸小了起來,顯然他也覺得當着人家大哥的面說這樣的話有些尷尬了,崔薇忍不住想笑,看了他一眼,終於沒能忍得住,抓着聶秋染的胳膊,肩膀就抖了起來。不知道聶秋文知道他兄弟這樣快就放棄他了,心裡是個啥滋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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