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說了這一句,原本以爲崔薇馬上會哭哭啼啼或是慌慌張張與她求饒的,而兒子也沒有理睬自己,一擡頭便看到聶秋染的動作,頓時便有些沉不住氣,一邊就急聲道:“大郎,你聽到了沒有!老大家的,你該不會是嫉妒吧?”她一邊說着,一邊看聶秋染護着崔薇的樣子,心裡跟有貓抓似的難受,恨不能上前將崔薇頭上的兩朵絨球扯下來扔掉纔好!越看越是心煩,孫氏乾脆別開了頭,只等着兒子給自己一個答案。
“孫家表妹跟秋文是有婚約的,此事還是娘你親自提的,娘難道忘了?”聶秋染神態看似輕鬆的撥弄着崔薇頭上的小毛球,一邊口氣裡卻是含了些警告出來。
一聽到他這話,孫氏險些睜着眼睛氣暈死過去!
那事兒哪裡是她答應的,分明是聶秋染自個兒做的主!原本她是想將孫梅許給聶秋染做妻的,誰料聶秋染豬油蒙了心,非要娶崔家這死丫頭,幸虧他自個兒有出息,中了舉人,自家那大嫂知道孫梅配他不上,這才肯鬆口答應將女兒送過來爲妾,否則這事兒恐怕還真是沒完。如今聶夫子對她已經很不滿了,若是將孃家人也得罪,往後連個走親戚都沒去處,孫氏哪裡敢。
“那只是你胡言亂語的,如何能做得真?孫梅現在年紀大了,那樣的事還是不要開玩笑,否則壞了人家的名聲。”孫氏心裡對這個大兒子又是氣,又是恨,忍不住板了臉便教訓他。
可聶秋染哪裡是她拿捏得到的,聽她這樣一說便冷哼了一聲,剛剛臉上還帶着笑意,可下一刻便是陰沉了起來,冷聲道:“長兄如父。秋文一門婚事,我還不信我不能替他決定了,這些事兒娘不要管了,難道娘不知道三從四德?”聶秋染這話一說出口,孫氏臉皮不由自主的便抽搐了好幾下。
她當年年輕的時候剛嫁給聶夫子時,很是被他收拾過一通,教她背過三從四德,無外乎就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而夫死從子罷了!可現在問題是孫氏是要將自己的侄女兒嫁到自個兒家的。而自己的小兒子比孫梅可小了足足三歲,孫梅現在已經十七了,已經成了老姑娘。如何配得上秋文,孫氏又氣又怨,卻是看着聶秋染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聶夫子並不會管,聶夫子前幾日便已經給她撂過明話了,若是她有本事說服聶秋染納了孫梅。只是一個妾而已,他不介意,可若是聶秋染不願意,她要自個兒沒本事拿捏着,聶夫子當然也不會幫她,孫氏左右爲難。一時間急得都險些哭了起來。
那頭聶明擦着一雙早已長了凍瘡化了膿的手,裹在胸口中進來了,感覺到屋裡的氣氛。又看到孫氏鐵青的臉色,她也不敢開口,目光閃爍了幾下,便站到了孫氏身後。聶晴擡頭看了崔薇二人一眼,眼中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亮色。突然就開口怯生生的笑道:“大哥,您對大嫂真好。大嫂頭上的釵花也漂亮,比大姐的嫁妝還好看呢。”她說完,便咬了咬嘴脣,眼中露出羨慕之色來。
聶晴一開口,屋裡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崔薇身上,崔敬平看着聶家人的模樣,沉默着坐在了聶秋染身旁。
崔薇頭上的兩朵小絨毛球是用雪白的皮毛製成的,上面用兩顆細小的貓眼石點成了眼珠,又用一顆小的黑曜石點成了嘴,看起來確實精緻可愛,孫氏看得一陣眼饞,那頭聶明也跟着難堪的低下頭來。孫氏見到女兒這臉色,頓時眼中生出一絲貪婪,也顧不得再跟崔薇說納妾的問題,連忙就道:
“你年紀小,戴這東西也沒用,反正都成婚了,哪裡用得着這個。大丫頭的婚事已經定下了,那羅老頭兒如今已經不行了,聽說家裡人壽衣都準備好了,只吊着一口氣,想等大丫頭沖喜過去,恐怕就是在這幾天的事兒,家裡一時間忙,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麼東西,畢竟之前大郎讓我去給長輩進孝道了。”說到這兒時,孫氏雖然有心想要從崔薇這兒掏些好處出來,但仍忍不住語氣裡露出埋怨來,顯然很是記恨之前聶秋染將她送去那姨祖母家受折磨的事兒。
末了,孫氏也不敢看聶秋染的臉色,說了一句心中痛快了,這才又接着道:“反正長嫂如母,你是個能耐的,連大郎如今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可見是個有本事的,不如大丫頭的嫁妝,你這做嫂子的幫她置辦了吧,反正你也只得這麼兩個小姑子!”
這話裡的意思竟然像是要讓崔薇往後也替聶晴出嫁妝一般。若是這孫氏是個好相處的,而聶明、聶晴兩個又是跟她合得來性格好的丫頭,出些錢崔薇也不在意,可如今孫氏對她又不怎麼樣,前一刻才說要擡妾進來,後一刻便說要讓自己給她兩個女兒出嫁妝,孫氏是將自己當成冤大頭了吧!
聶秋染拉了她的手要說話,崔薇這會兒氣得狠了,擰了聶秋染一把,一下子站起了身來,看着孫氏便冷笑:“婆婆這話我就聽不懂了,人家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是對的,不過那可是在父母雙亡的情況下,如今公公婆婆還在世,要讓我們這做哥嫂的給小姑子出嫁妝,豈不是咒婆婆你死了?我可不敢那樣做。”崔薇嘴舌伶俐的,一句話將孫氏噎得半晌回不過神來,等她一旦悟過味兒來,頓時便勃然大怒,一下子站起身來,氣得臉色鐵青,身體不住顫抖,指着崔薇便道:
“好大的膽子!你這小賤人,你敢咒我死了,這大過年的,你敢說這樣的話……”
崔薇無辜的回頭看了聶秋染一眼,看他無語的神色,故作不解道:“聶大哥,我這話沒說錯吧?我是個年紀小的,又不知道什麼道理,但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聶秋染眼角不住抽搐,看孫氏氣得要發瘋了,深怕她等下暴動起來不顧一切揍崔薇,忙將這小丫頭拉到自己懷裡護好了,這纔看着孫氏,滿臉誠懇的道:“娘,薇兒說得對,你跟爹現在活得好好兒的,我們實在不能觸這個黴頭,這樣吧,到時聶明出嫁,我到時必定好好替她在祖宗面前燒幾柱香,保佑她往後過得順心。”
他這話一說出口,不止是孫氏臉皮抽動,連聶明兄妹也跟着眼皮跳了起來,崔薇也忍不住想笑,忙低了頭,死死咬了一下嘴脣,這才這將到嘴邊的笑意又咽了下去。
孫氏這會兒是看了出來這個兒子已經鐵了不是站在自己這邊,這個兒子算是白生了,根本靠不住,頓時心裡生出一股悲涼來,也不願意再坐下去由着這對夫妻給自己氣吃,忙站了起來,恨聲道:“你們捨不得銀子便罷了,反正我自個兒的女兒,我自己賠嫁就是,但孫梅我回頭挑個好日子,給你們送過來!”
“只要娘能騰得出手來,儘管送就是!”聶秋染這會兒也不再掩飾自己眼中的寒意,看了孫氏一眼,語氣之中暗含了警告與暗示,孫氏想到他當時將自己弄去給人做牛做馬的情景,頓時激伶伶便打了個冷顫。這個兒子不是好相與的,若是惹惱了他,恐怕最後吃苦受累的反倒是自己,而且聶秋染手段層出無窮,惹了他,恐怕不止是心裡難受,連身體也吃不住,孫氏心中犯怵,也不敢再提孫梅的事兒,罵着兩個女兒,一邊擰着她們,一邊氣沖沖的便出去了,結果毛球不知從哪兒又跑了出來,嚇得孫氏跑也跑不贏,沒一會兒便不見了影子。
“這下我要恭喜聶大哥了,早日娶得如花美眷,往後給你生兒育女呢。”等孫氏一走,崔薇看着聶秋染,含着笑便說了一句,只是她眼神中卻是絲毫笑意也沒有,全剩下些冰冷,凍得崔敬平打了個哆嗦,乾脆站起身來,一邊慌忙道:“我去隔壁瞧瞧爹。”說完,取了斗笠,一邊也跟着如同火燒屁股般跑了。
聶秋染看着崔薇,頓時硬着頭皮哄她道:“沒有的事兒,這孫表妹可是秋文的未來的媳婦,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最近崔薇好像對他發過好幾回脾氣了,這可不算是一個好現象,令聶秋染既喜且憂的,喜的是崔薇現在越來越沒把他當做外人防着,也會對他發脾氣了,可憂的卻是這小丫頭如今越來越不怕他,自己根本治她不住,反倒像是被她給治住了。
崔薇一想到之前孫氏的話,頓時心中就不痛快,現在聽聶秋染這樣一講,擡了一下眼皮,嘴角邊笑意更濃:“我都沒說是聶大哥的孫梅表妹,你怎麼就提了她的名字?看來聶大哥心裡早就有主意了。”聶秋染啞口無言,頓時欲哭無淚。
早上崔世福將崔薇後頭養的一大羣羊和牛給餵過又擠了奶之後剛跟崔敬平挑着奶過來,就看看到屋裡奇怪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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