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賣涼粉兒?”王鵑不信。
“嗯哪!”張小寶肯定地點頭。
“你閒的?如果沒有真臘的事情,咱現在應該在某個地方的前線,咱呆在益州,無非擔心安南處的駐軍撐不住真臘的大軍進攻。當戰事起,咱們馬上帶家中所有的武裝人員向那處急援。
你現在不趁有空閒多多琢磨國家大事,跑過來賣啥涼粉兒?你的本事不應放在一城一地之……之小買賣上。”
王鵑認爲張小寶親自賣涼粉兒是人才浪費。
張小寶拿過筷子吸溜進口中幾條涼皮,似回味般斜眼看天:“我才發現,沒放芥末,不放也好,以免碼頭幹活的人血液流動快,吃芥末增加心血管疾病的發生。”
“問你話呢,說芥末幹啥。”王鵑去看蹲着吃的那人,怕人家吃完之後走掉。
“好,你問我答,你不覺得咱不跑到前線比到前線對多食人來說更有威懾力?坐鎮益州,可照顧到整體戰線。咱家的護衛不好直接用來進攻某一方完成戰術佈置吧?咱的兵應該用在關鍵時刻,隊伍拉出去,只有一個作戰思想,攻。
而且必須摧枯拉朽、攻無不克,不是什麼閃電戰,是雷霆戰,一路碾壓。你要是真玩個防守反擊,報紙上一報,百姓看到,哎呀,戰神鵑鵑打不過啦。對吧?所以咱呆在當地就好,等着需要的時候再出動。”
“那跟你賣涼粉兒有關係?”王鵑承認張小寶說的對,只是駐紮益州和涼粉有什麼關聯?
“我是想當正常人。最近真沒事做,除了算計下弟弟妹妹,給他們布個局,我總不能繼續出國家政策,當前也沒啥拿得出手的政策。涼粉不好?難道我要賣麪皮?太耗費糧食,是不?”
張小寶看上去是給出解釋,可跟王鵑問的目的不一樣。
“上墳燒報紙,你糊弄鬼啊。你給小貝他們下套,我懂,你的老本行。以前騙人的時候就這樣幹,給別人一次次的偶然機會,結果是落入你算計的必然當中。不同的是算計大人時你繞的圈更大,涉及的因果關係更多罷了。
我不反對你對弟弟妹妹用騙術,用之爲善是爲善,用之爲惡是爲惡,那你爲什麼不多騙點人?用善的辦法騙。”
王鵑欣賞張小寶運作時候的連環扣,卻不想看到他把本事用在賣涼粉上。
而且她從小寶瞬間想到騙弟弟妹妹時的情況上看,小寶真的是習慣了。那種流暢的安排,就是對他曾經的身份最好的詮釋。好在有自己看着他。達成不讓他對自己人動手的協議,否則……否則或許也沒啥。
小寶以前騙是因爲國家體系太穩固,不像現在,只要把本事顯露出來,很容易得到上層的認可,李隆基會破例提拔,這是一個習慣了破例的時代。
換成那時,小寶估計走不了正途,會有很多人想佔他便宜。打壓他,國家上層不會在乎他的水平。
或者說需要他有很大很大成就時纔在乎,比如他最後歸國的時刻,準上層終於在乎了,可一切都已來不及,他回來是爲了埋骨故鄉。但不是絕對的上層,而是準上層卻想着把他的錢掏出來。然後定他的罪,再悄悄把他放出來給一部分人做事情,意思是不殺你就是對你有恩。
所以那時的小寶必須劍走偏鋒,好達到自己的目的。那麼眼下的大唐在人才選拔方面要靈活多了,有弊端,也有好處。憑小寶對民族的熱愛,想來不會繼續那麼狠。
誰知道呢,反正現在自己管着他,他的那點本事全用在對本民族好、對外族劣的方面,而且做事情的時候特別讓人放心,哪怕是一件小事兒,都有很深的內涵,比如……比如賣涼粉兒?
想到此處,王鵑回過神,把手放到張小寶的一隻手上,甜甜一笑,溫柔說道:“老公~!夫君~!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沒對妾身說?”
張小寶不由得哆嗦一下,緊張起來:“沒……沒呀,我其實是想你剛纔的話,說我的本事不應該用在一城一地,以前咱討論過,說國家養的很多專家,真正的專家本事不小,如果他們放下身子,可以輕易讓一個縣富裕起來。
那時提過,只是他們在地位提高以後,忘記了下面的事情,只想着爭奪權力,一個個認爲自己管的是國家大事,不是某個縣和市,那是浪費人才。
他們變得自私,其實全國一共纔多少個縣?他們那麼多人,咱就說花三五年時間解決百分之一的貧困縣,從而帶動周邊,給其他差不多的縣提供一個樣板,付出兩代人的時間,整個國家就全盤活了。
但是他們不願意,地方官的組成和升遷結構也決定了地方建設的程度,本地官員不允許在當地廳一級的時候擔任一把手,外來官員年歲輕的是鍍金,年歲大的是養老。
你現在把我當成那些專家,我要做的是沉下心,只要有空,就針對一城一地一小撥人進行規劃,不做,我是閒着,做一點就收穫一點。”
張小寶說完,抽出被王鵑抓着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把那碗涼皮劃拉到肚子裡,湯也喝的點滴不剩,把碗一放,連續喘息幾下,朝王鵑露出個真誠的表情。
王鵑抿嘴一笑,再次把手搭過去:“老公~!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圓。”
張小寶擡頭看看天,今天初三,月亮剛剛顯露出來不長時間,很不清晰,點點頭:“是呀,我能清楚地看嫦娥在那喂兔子,月亮跟個銀盤似的,月光如水一般灑下來,江中的倒影隨着江水的起伏碎散又凝結,靜謐中人聲鼎沸。如墨的環境燈火輝煌,寧靜又喧囂。”
“呵呵,菏塘月色要是寫成你這樣,老朱會被人罵死。”王鵑被張小寶說的逗笑了。
“你以爲不寫成我這樣就沒有人罵?我說的你乍看上去不符合邏輯,但卻從另一方面體現了矛盾的對立與統一性。比如說一望無際的碧空飄浮着大片大片的烏雲,你不能去質問看到碧空爲什麼會有烏雲,還大片的,你應該想的是,天確實是藍的,一望無垠。然後有一羣烏雲過來,大片大片的。
也就是說,你畫畫,先畫出蔚藍的天,一片雲彩都木有,接着你往上畫烏雲。如此,就沒錯了,對不對?至於顏色怎麼調,那是技法問題。但不能說有了烏雲就不是藍天,而是說你看的時候藍天的顏色被烏雲遮住。”
張小寶絲毫不臉紅地給自己剛纔的說法作證明。
“那麼現在咱說說涼粉兒的事好不好?”王鵑沒跟着張小寶繼續討論月亮圓不圓。
“這位大哥。吃完了?還來一碗不?我請。”張小寶站起身,來到蹲着慢慢吃涼皮兒的人身後,一巴掌拍在人家背上,把人家拍的直咳嗽。
“還有兩口呢。”挨拍的人不高興了。
張小寶收回拍人家的手,撓撓自己的頭:“不好意思,看錯了,大哥你繼續吃,我想請你再吃一份兒。”
這人還真是沒顧挨拍的事情,很不捨地把剩下的兩口涼皮吃下去。又一仰脖兒喝掉湯:“我說小兄弟啊,下次看着點,換成個脾氣不好的要楱你呢,你這小體格,兩巴掌拍趴下。”
“是是,像大哥一樣的好人難找,還吃不?我請。”張小寶沒去糾正人家的話。說什麼用武器的話你這樣的仨兒我瞬間放倒,而是問人家還吃不吃。
這人搖頭:“不吃,再吃耽誤幹活,吃太飽使不上勁兒。小兄弟是帶婆娘出來玩?”
“對呀。”張小寶點頭:“這不是天兒越來越熱,家中那口子說要出來,我不敢不出來,怕。”
王鵑一臉淡然看着,不解釋、不掩飾,想知道小寶究竟玩什麼。
這人用袖子把嘴抹抹:“不好,怕婆娘不好,男人是做大事的,怕婆娘是軟,面瓜。”
“對對對,大哥說的沒錯,就跟剛纔大哥去要湯的時候那樣,賣涼粉的就聽話,說要馬上給,在家中想來也聽大哥的話。”張小寶順着話說。
“沒,沒有。”這人緊張否認:“我跟桂兒沒住一起,她不是我家的,不熟。”
“不熟?可我剛纔看到她給你多颳了兩下,你讓她添湯的時候,她是先用勺子在旁邊颳了一下,甩掉那一點點煮湯時候的沫子,輕輕舀,怕把底下沉澱的東西繳上來,我家婆娘過去要的時候可不是哦。”
張小寶就差直接說你剛纔跟人家可是眉來眼去、眉目傳情、眉語目笑。
“哪……哪有?”這人急了。
“沒有?大哥,前面桌子的地方剛纔有兩個空位置,你咋不佔?你非要跑到這蹲着吃,還有啊,大哥你用的碗跟我們不一樣,我們的是粗竹筒鋸的,你手上端的是陶的吧?一直放在賣涼皮車上的旁邊,上面有個蓋子給蓋住。”
張小寶笑眯眯地說道,還朝對方擠擠眼睛,那意思是咱都懂。
此人更慌張了,向賣涼皮的地方看一眼,吞吐地解釋:“我……我是嫌竹子的髒,看那有個閒的玩,才用,我跟桂兒真的沒有別的關係。”
“知道知道,大哥您別急,您和您口中的桂兒是純潔的男女關係,兄弟我全明白。大哥你聽我說,我瞎白話,你爲什麼不佔桌子呢,因爲吧,你想把桌子留給別的人,你爲什麼蹲在這個地方呢,因爲吧,從這個角度上正好能看到賣涼皮兒的那個桂兒的側身,真美。”
張小寶繼續說道。
“你再說我,我揍你。”說着話此人直接伸出手要揪張小寶的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