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點下頭,等在旁邊,他的目標人物就在近前,他不可能自己跑前面去。
之前說過話的人又撮起幾鍬土,拍拍手停下來,沒有他的活了,擦擦汗,對等待的張小寶說道:“我們的隊伍只負責從益州城到前面的七十里路,一般是平常商隊走一天的路程,這段路全由我們修,修好了別人就不準在路邊擺攤兒。
我們在三十里和七十里的地方各有一個攤位,專門賣給來往的人東西。一般的時候,行人走三十里就很累了,喝點茶水,吃點東西,我們賺的就是這份錢。”
提到他的話張小寶明白過來,他們並不是專門跑到遠處行商的隊伍,而是在附近擺攤子的‘坐地戶’。
他們管的七十里路上有毛病,他們要修,好讓來往的人走的方便,同時他們出去了勞動,就佔住了路上的做買賣的位置。
跟三水縣的小亭子一樣,行路的人累了,或者是渴了餓了,就到亭子中花錢買東西,當然,沒錢的話就只能白吃,三水縣不允許有人餓死在那裡。
只是不曉得眼前的隊伍有沒有這種考慮。
“如果從別前面回來的人因爲做買賣賠了,沒錢的話,你們還管不管飯?”張小寶想着便順嘴問出來。
“管!”這人回答的很痛快:“誰沒個難處,今天一時拿不出錢買東西吃的人,或許就是明天發了大財組成商隊的人。一頓飯而已,憐憫之心誰沒有?莫說是人,即便是條狗餓得難受,人看到了也會給點剩飯什麼的。
做買賣不能黑心,不然的話讓官府查到了,處罰很嚴重,所以我們賣的東西都不是壞的。壞的扔掉,攤子中還有尋常的藥,解人一時之憂。換己一世功秋,這買賣合算。”
張小寶聽着,嘴角露出笑容。他相信,只要隊伍中的領頭之人一直保持着這個想法,將來定會造就莫大家世,除非政局出現變動,但幾十年之內是絕對不可能的,以後的話需要看自己和鵑鵑如何安排了。
突然,張小寶又想到個問題:“如果別人也跟着擺攤你們怎麼處理?”
“很簡單,別人也想擺,我們直接拉到隊伍裡,跟着一起維護這段路。然後一同賣東西,但賣的東西不能重複。”另一個隊伍中的人正好走過來,聽到張小寶問,隨口說道。
“要是他不進你們的隊伍呢?”張小寶又問。
“那他也賣不出去東西,經常走這路的人都知道。眼下的一段是我們樊家商隊負責,我們一直在認真做事,每三天來往一回,運送東西。
他們清楚,我們維護好路,就是爲了擺攤子。一旦他們買別人的東西,我們的買賣不好做,就可能不繼續在這段上擺攤兒,路自然不修了。別人賣東西的單個人根本承擔不起修路的活,有組織的隊伍也未必比我們更認真。
所以哪怕有人賣東西更便宜,經常行路的人也不會買,佔一時便宜則斷以後的路。等你繼續向前走,會知道我們管的一段路有多好。”
後來的人說起話的時候很自信。
正好有個從對面過來的小隊伍,三隻騾子,七個人,聽到此話,有一個人證明道:“確實如此,樊當家的把一段路維護的不錯,尤其是前面需要過的一條大河與兩條小河,只要竹索有明顯的磨損,樊當家的便會讓人更換。
如果遇到下雨漲水,小橋不好過,樊家會在兩岸專門搭起帳篷,給我們提供休息避雨的地方,然後熬一鍋薑湯,每個人到了地方都免費送,這般仁義,我們怎好意思去買別人的東西?”
“是的是的,兩年了,我們走樊家修的路是最舒服的,他們的兩個攤位可不是僅僅把攤子擺出來,而是修建一大排的木頭房子,走累了可以進去睡覺,一次才一文錢,如果租用他們的被褥,則是三文錢。
但他們的被褥只要有人睡過一次,他們便會把外面的罩子拿下來清洗,平時有陽光會拿出來晾曬,躺在上面蓋在身上,又軟又暖。
而且只要你在他們的攤子上吃過一回飯,他們就會記住你喜歡的口味,他們的每個攤位上的人最少會說十多種方言。”
張小寶的目標劉風也跟着說好話。
張小寶聽着,感覺這不是一個在七十里路上擺攤子的普通商人,而是那時的泰國東方大酒店。
這樣的餐飲住宿行業在大唐有沒有?有,張小寶很肯定,因爲那是自己家的酒樓,可以記住每一個顧客。
但問題是能進到自己家酒樓吃飯的人都需要登記,而且不可能連鎖查詢登記,現在還達不到那個程度,除非是特殊的顧客纔有那樣的待遇。
現在這個樊家的攤子居然也能記住人,說明對方有記憶力超羣的人物存在,如此的心思用在兩個攤位上,怎麼看怎麼都不划算,應該有更好的發展,而不是把精力浪費在這種路過的客人不需要你記住的情況中。
暗自嘆息了一聲,張小寶在佩服樊家人的時候也爲他們惋惜。
想到此,張小寶好心地說道:“樊家其實應該把買賣做大一些,比如承擔起五百里的路,然後這五百里的所有買賣全部由樊家負責,要交稅的。
樊家不僅僅做吃喝和住宿的買賣,還可以有修補車以及提供成品衣服的買賣,並且承擔五百里路段的緊急送信業務,甚至是邀請醫館派人到某個地方駐紮,由樊家提供房間和吃住。”
張小寶是對着吃過他包子的人說,他相信如果樊家真的做到了那麼好,手下的人自然會把有利於樊家的事情跟管事的人說。
但他的話音剛落。樊家後過來說話的那人卻無奈地嘆息一聲,說道:“我就是樊家現在的家主,你說的我考慮過,現在就有修車的方面,可是別的我家沒有錢。
我設想的是三百里,需要很多錢,我去錢莊問過。人家說最多給我家貸款一萬五千貫。聽上去很多,但修路和建房子的花消絕對要遠遠超過一萬五千貫。
我打算先把七十里經營好,等以後有了更多的錢再逐漸向前面推進。其實我也想過找人合作。我的要求他們達不到,所以都沒成。”
張小寶點點頭,沒想到跟着一起幹活的人居然是樊家的家主。
一個放下身段與下屬共同做事的商人。一個以顧客爲本提供最好服務的商人,一個有着夢想並認真去從點滴做起的商人,他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原始資本的積累上。
那麼好吧,讓自己也跟着學,放下身份,不再從大唐的整體的經濟形勢看到所有的問題,從點滴做起,先幫他達成資本方面的需求。
張小寶如是想着,但覺得應該再問問清楚,遂說道:“爲什麼他們達不到你的要求?”
“因爲他們認爲我要求的不合理。說我傻。”樊家的家主說道:“我的要求是。第一個,在每一個有休息的地方修個洗澡的池子,免費給客人用。”
樊家的人豎起一根手指,那意思是他還有別的要求。
張小寶也不接話,繼續聽。
“第二個。不管來的客人有沒有病,我們都要安排人檢查一下,同時準備好各種大小的換洗衣服,讓住宿的人第二天穿回洗乾淨的衣服,免費的。
第三個,招沿途的人家的閒人到我家的地方幹活。同時以高價購買當地獵物打獵帶了野味。
第四,每個地方至少要有兩個會帶孩子的婦人,因爲有的隊伍中有女人,而且在路途上就生產了,所以要想到她們。”
樊家的家主又說了三個方面,然後鬆口氣:“我說的這些,他們認爲沒有用,而且照着做之後,會增加成本。但我一直覺得,做買賣也是做人,該賺的錢賺,該付出的要付出,只有你對客人好,客人才會願意在你的地方花錢。”
張小寶決定幫對方一把,他知道這個時代很多客棧都能提供賓至如歸的服務,但從來沒有聽說過像對方這樣詳細的,而且還不花錢的提供很多服務。
雖然說自己家的任何一個買賣,在有人需要幫助的情況下,那人又沒有機會找到衙門的幫扶之地,自己家都會幫一幫。但有個最大的差別,自己家如此做並不是出自商人的理念,而是自己和鵑鵑在改造大唐,有着強烈的個人意願,在自己兩個人的眼中沒有客人,只有大唐的百姓。
樊家的家主能此般去考慮,乃是劃時代的,甚至比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做的更好。
得想想辦法,既然修路,那麼國家應該出一部分錢作爲補貼,然後錢莊給提供更多的信譽貸款,如此一來就沒問題了。
張小寶心中有了決定,嘴上沒說出來,如果他告訴給樊家的家主聽,需要拿出個身份,不然人家憑什麼信你的話?旁邊可是還有此次的目標劉風在呢。
於是張小寶依舊笑着對樊家的家主說道:“樊東家想的確實不錯,我看人不是很準,但我這回有信心,你一定能成功。”
“借兄弟吉言,我給兄弟寫個字據,等兄弟到前面的時候我們要是沒趕上,兄弟就去攤子喝茶,我請了。”
樊家的家主說着話果真找了紙筆寫上句要免費提供東西的字據,交給張小寶。
接過字據的張小寶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去享受這份免費的待遇,現在他所考慮的是怎麼繼續跟隨劉風,是先趕到前面,還是找個藉口停下。
琢磨了一下,張小寶說道:“如此多謝,路修到什麼程度算完事兒?”
“眼下即可,劉兄弟多謝你幫忙了,不如一同前去,我那裡還有準備的酒水,今天天氣不錯。”樊家家主看看被石磙子碾壓過的路,說道。同時邀請劉風過去喝酒。
張小寶知道這算客套話,如果劉風去了他不好拒絕,要是不去也就不去吧。
心中生出個想法,張小寶露出驚訝的神色,對劉風說道:“原來這位姓劉的兄弟不是隊伍中的人啊,真是好人呀,劉兄。不如這樣,我現在也無事可做,溜溜達達。陪同劉兄一同沿路瀏覽觀賞可好?”
劉風聽到張小寶的話,登時面露難色,猶豫一下。說道:“我突然想起來還要有事情,得趕路了,抱歉。”
“無妨無妨,劉兄去忙。”張小寶坐在馬上拱拱手。
於是劉風翻身上馬,催促着跑遠,速度不慢。
張小寶笑笑,同樣跟着朝前跑去,速度比劉風慢一點,但比樊家的隊伍快。
這一走張小寶就開始後悔了,他今天早上跟出來之前考慮的是劉風會跑出去幾十裡。然後拐進岔路,可眼下很明顯嘛,已經跑到中午了,並路過樊家的兩處攤子。
因爲劉風沒有減慢速度,所以他也不可能停下來喝免費的茶水。要是繼續往前跑,今天自己就回不去了。
不過張小寶也不擔心晚上沒地方住,在他身後還跟着不少的人,保持着一定距離,等需要休息的時候停下來等等,自然有人把帳篷搭好。
待過了未時。劉風終於停下來,張小寶剛剛鬆口氣,又發現人家停下並不是到地方,而是馬需要休息。
低頭看看自己的馬,張小寶離着劉風有幾里路的地方同樣停下,找一處有水的地方把馬牽過去,看着馬吃草喝水。
休息一會兒,張小寶再次上馬,尾隨在劉風身後。
當太陽變成鹹的鴨蛋黃兒一樣地落在西面的山頭上時,張小寶終於遇到了路上的另一個別人支起來的攤子,用比平時貴三倍的價錢買了好吃食,讓馬也跟着吃點草料,再次上馬的時候加快速度,怕跟丟了人。
不然等到晚上的時候,水雲就會幫不上忙。
待天上有星星閃爍的時候,張小寶的心突然不安起來,於是催促馬快點跑,跑出去六、七裡的路,遇到一夥向前走的人,隊伍打着火把。
張小寶停下來詢問,對方說沒有看到有別的馬過去。
“行,你厲害,時間掐的真好,晚上到來的時候我跟的太近,你能聽到馬蹄聲,我跟的遠了,聽不到你的馬蹄聲,究竟從哪個地方下道的?”
張小寶憤憤地嘟囔一句,撥馬往回走,想看看是否有痕跡留下,要是就這麼直接回去,王鵑還不得高興半個月?自己親自出手還能把人給跟丟,說出來可以記入史冊了。
“跑哪去了?是不是不管怎麼說得有個馬蹄印?馬那麼沉,上面再坐個人,四肢着地,不可能直接消失掉。”
失去了跟蹤目標的張小寶繼續嘟囔,同時把手電筒拿出來,對着來時的路上照,希望看到一個明顯的馬蹄下道的痕跡。
往回走幾裡地,張小寶遇到了自己家的人。
“小公子,我們來了,您打算……”家中的人看到張小寶,詢問道。
“我打算找馬蹄印兒,劉風他不知道從哪下去了,剛纔天黑之前我還看到水雲盤旋,天黑之後我又跑出去差不多二十多裡,大概的範圍就在這。”
張小寶無奈地對趕過來的人說道。
衆人明白,小公子跟丟了,那就幫着找吧,一個個的便拿出手電筒,分出去幾撥人加快速度,然後按照段兒開始查找往左右去的明顯的馬蹄印,要新留下的那種。
如是過了一個多小時,在張小寶期待的時刻,有人回報:“小公子,找到了,就在前面三裡地左右,向路的左邊下去,那裡的草有被馬踩過的痕跡。”
“好,跟我一起上,得儘快讓工部研究所去琢磨琢磨夜視的設備。”張小寶招呼一聲,趕馬到了地方。
讓其他人暫時在這裡搭帳篷休息,另有幾個人回去報信,告訴家裡一聲,張小寶就帶着十個人按照痕跡追下去。
他本來可以自己過去,但怕遇到野獸,他可不想先跟狼啊,熊啊什麼的玩一玩。
往前走了大概半刻鐘,前面的草地上一直有馬蹄的痕跡,繼續向前就是山了,順着痕跡上山,沒一會兒就看到前面有匹被拴在樹上的馬。
手電筒的光沒有直接照射馬的眼睛,怕馬驚到,使勁掙脫繩索的過程中勒傷自己,而是把手電筒對着地照,那馬看到有光,十分好奇地睜大眼睛往這邊看來。
跟訓練有素餓戰馬不同的是這匹馬沒有露出警惕和暴躁的模樣,它是用來出租的馬,對於它來說,不管遇到什麼人,只要沒有做出傷害它的動作,它都覺得很正常,何況還有十一個同類在。
“居然下馬走了,留下兩個人看馬,剩下的人跟我追過去,馬別和他的馬放一起,整理一下近處的痕跡。”
張小寶吩咐一聲,帶着剩下的八個人沿劉風留下來的痕跡追蹤過去,這回張小寶就不怕了,之前他是離得遠,現在進到山中,手電筒藏進袖子,不讓光擴散開,劉風留下的任何一點痕跡他都能找到。
沒這兩下子他當年早被人家給抓捕了,而且之後他還花過錢,專門學習過其他國家特種部隊的各地形尋蹤方式,怎麼說也算個科班出身。
又往前走,出現河流,張小寶觀察一下河邊沙石的痕跡,確定劉風過河,也跟着過去。
邊走張小寶邊佩服劉風,膽子真大,自己一個人跑到樹林中,萬一遇到野獸怎麼辦?難道他也隨身帶着驅蛇驅蟲藥?屬於要錢不要命的行爲。
“小公子,此人訓練訓練,也算個有才的人。”一個人對張小寶說道。
“我現在考慮的是他從哪弄的財。”張小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