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掃過幾眼,發現跟着孩子的大人了,能確定的是四個,四個人面無表情,目光也根本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四個人分成幾個方向,來回觀察着。
很顯然,四個人是護衛,而且還是很負責的護衛。當他們所要保護的孩子輸掉四貫多錢的時候,他們依舊無動於衷,這說明他們也不在乎這點錢。
莊家心中發苦,賭坊敞門如嘴,吞四方來客,內設蜿蜒迴廊,圈八路財源。只要是進來的賭客,賭坊按規矩就可以吃下。
但卻無論什麼事情總有個例外,有的人的錢可以賺,有的人的錢不能賺,賭坊爲什麼留有後門,按照風水說法是隻吃不吐,輸了的話想走,從後門離開,別走前門。
同時也是說有進有出,進出之間是爲活。那麼作爲莊家必須懂得活,會看人,現在就需要妥協,不然留多少個門都活不下去。
莊家暗自盤算着,手上已經把色子和拿起來,動作很慢地一個接一個放進色盅,更之前不一樣,之前是色盅輕甩,三個色子就進去。
小貝也一直觀察莊家,眼下發現不對之處,小聲對小海說道:“哥,莊家好像慌啦,你看他的嘴角和眼睛,嘴角不自然地動兩下,眼睛上下亂掃。”
小海點頭:“這遍是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小強嚇到他了,小強做的很對,充分地利用好自己的優勢。”
“啥優勢?”小貝問。
“有錢的優勢,小強其實是想幫你把輸掉的錢贏回來。再多贏兩文錢,讓大家高興高興。”小海解釋。
小貝迷糊起來:“怎……怎麼算的?把我的錢贏回來,然後再多得兩文,現在已經四千多文啊。”
“小強最開始押的是四文,然後每次翻倍,最後贏的話則是四文,如果是一貫。最後贏的便是一貫,一貫其實也沒多少錢,十次之後是一千零二十四貫。再十次不過是一百多萬貫,再十次就不行啦,十多億貫。咱家也拿不出來。”
小海說起簡單的數學根本不用停下來慢慢算,張口便來,這就是讓人不得不服的天分。
小貝似懂非懂地眨眼睛,反正她沒有筆的情況下算不出來,聽小海哥的沒錯。
想着家中的錢,小貝又說道:“哥哥現在根本沒考慮多賺錢的事情,派人從好遠好遠地方帶回來的東西,全部無償送到司農寺,讓他們培育,咱家的錢加起來有三億多貫了吧?
這還是每年拿出不少送到各個災區。其實我也覺得沒啥意思,三億貫是三千億文,咋花呀?無非是兩個花錢的地方,一個是工部研究所,另一個是災區。但咱不能盼着大唐受災吧?
咱們每年賺的錢怎麼花我現在還沒想明白,我是這樣打算的,跟哥哥姐姐商量商量,拿出個主意,讓工部有針對地出技術,我們用在大唐所有的學堂裡。哥,你覺得大家會支持不?”
小貝很擔心最後舉手表決的時候自己的提議得不到通過。
小海點頭:“應該沒問題,咱們同樣不需要很多錢,好的酒樓確實有一百多貫的一頓飯,但我們想吃好的何必去別人家的酒樓?那不是有錢,那是有病。咦?莊家作甚啊?”
兩個人聊好一會兒了,才發現莊家的動作很慢,先是慢慢裝色子,然後搖啊搖的,等着好不容易把色盅放到桌子上,現在又捂着肚子跑了。
“早飯沒吃好,壞肚子了?”小貝幫莊家想理由。
等再去看桌子上押的錢,明白過來,賊笑着說道:“估計色盅裡面的是大,小強現在壓的是大,但還有一個人居然壓了六十貫,他不想開。”
“不對,你看六十貫紙幣上面壓的是什麼?”小男眼睛尖,看到了壓在紙幣上的東西。
“是銅錢?中間沒孔哦,是銅墊兒?上面還有圖案,一個人的側臉,看着光澤好眼熟呢。”小貝伸個脖子瞧兩下,說道。
“當然眼熟,咱們平時自己玩撲克,用的籌碼就是一樣的東西,只不過比桌子上的薄一點而已。”小男說道。
“哦~!曉得,金子呀,咱們的金子籌碼是哥哥專門讓人制作而成,一個是看上去舒服,摸着壓手,另一個是中醫的大夫說金子是藥,放在身邊寧心靜神,只是姐姐不承認,說那樣的話還不如放一堆磁鐵,有磁場效應。”
大男終於找到個說話的機會。
小貝發現事情變複雜了,進來的時候想着贏幾文錢過過癮,現在居然連金子也出現在眼前,金子不可以流通啊。
想着,小貝朝一個用手託着下巴蹲在一個往碗裡扔骰子賭博遊戲旁邊的人招招手。
那人微微一愣,隨即站起身,來到小貝面前。
“徐四哥哥,你懂的多,你看那個金子是咋回事兒?”小貝向此人問道。
徐四這回是真愣了,愣了好一會兒,還悄悄摸出個小鏡子給自己照照,吃驚地看向小貝,那意思是,我都化裝成這樣了,你怎還能看出來?
“你總是一個手託下巴,一個手摸耳朵,不管是站是坐還是蹲,別人用起來彆扭的姿勢,你用着是那麼的流暢,我從沒見過有第二個人做過這些動作。”
小貝很理解地對徐四解釋一下。
徐四先是懊悔一番,自己真不長記性,以前有人提過,自己的習慣動作太明顯,沒想到讓小貝給發現了。
見小貝等自己回答,徐四仔細看看桌子上的金子,眼皮翻翻,對小貝幾人輕聲介紹:“應該是錢,像我們以前用的銅錢,還有碎銀子一樣,只不過現在的是金子所做。”
“哦,金子以前也用,流通的圈子比較固定,尋常百姓拿去花不掉,只能按照重量賤賣,或者打首飾。徐四哥哥,你看那片金子值多少錢?我感覺比我們玩的金子大,我們的是多重?”
小貝其實最好奇的是哪個地方的錢,大唐不可能出現在市井流通的金子,大唐現在的金子和銀子,除了當成商品作爲裝飾用,大部分都放到了金庫中,用來保證大唐貨幣的價值,也就是金本位。
“五克。”徐四對此很瞭解,再打量紙幣上的金子,說道:“他的金子看大小和薄厚應該不到十克。”
此時不僅僅小貝他們關注起紙幣上的金子,其他賭客同樣好奇不已,以前倒是有人曾經拿出碎銀子賭,今天怪了啊,居然有人放金子,怨不得莊家離開,想是報信去了,看看賭坊怎麼解決。
拿出來六十貫錢和一片金子的賭客微微仰着頭,嘴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手負於身後,讓人覺得他就是顯擺來了。
很顯然,小貝不允許別人在自己面前用錢來顯擺,斜眼看看金子,一扭頭,對徐四說道:“就算他十克,一兩四十克,四分之一兩,一兩金子兌換銀子二到五兩不等,要看純度,就當是五兩,四分之一乘以五,是一點二五兩銀子,換錢每兩八百到一千文不等,我算他一千,那也才一千二百五十文,還沒有他那六十貫多,他缺心眼吧。”
“主要是這麼大塊的金子不常見,我納悶他家做什麼的,六十貫,說拿就拿出來,換成尋常人家,捨得拿出兩到三年的收入押一把?”
徐四開始打量拿出錢和金子的人,想通過對方的衣着和神色判斷對方的職業與家庭條件。
看了一會兒,徐四越發迷糊,此人方二十許,一身衣服加在一起不過三十來文,頭髮黑而不亮,露在外面的手略顯粗糙,指甲沒有修過,中間夾了黑色的泥垢,肩後輕微凸起,脖頸前傾,作仰頭的動作時很彆扭。
這麼一個人不應該有六十貫錢,說他偷的根本不可能,那雙手無論是耍刀片還是去掏都不適合,太硬,保養的不好。
而其頭髮的顏色上看,日常吃的菜較多,偶爾食肉,但對零食尤其是堅果類的基本上是吃不到,不然不可能不亮,看看小貝就清楚了,那頭髮束成縷,綁一起作扣,只要送開手,扣必自解,彈性十足。
正在徐四費盡心思猜測的時候,剛纔捂肚子離去的莊家匆匆趕回來,對等待的人露出歉意的笑容,還解釋一句:“壞肚子,許是早上涼茶喝的過多,胃腸不好,見諒。”
“快開快開。”等着他的人喊起來,纔不管他是否肚子難受,打開色盅分大小纔是重要的事情。
“開了開了,買定離手,五五六大,吃小賠大嘍。”莊家很痛快地把色盅拿起來,果然是大,小強贏了,贏了四文,準確地說是兩文,之前還有小貝輸的兩文。
該賠的都賠過,只剩下拿出六十貫錢還有那片金子的人。
莊家麻利次從懷中拿出六十貫紙幣,又變戲法一般地抽出杆稱,準確地說應該叫戥子,也不清楚是專門稱錢的還是從哪個藥房拿來的,或許離近了聞聞才知曉。
正常來說用戥子稱,是叫幾錢幾分幾釐,但現在度量衡比較混亂,用在民間的時候還是按照錢分來說,一旦涉及到正規的,則是克爲主。
莊家把金片量一量,對此人笑笑,說道:“重七點五克,按規矩,拿來東西,不能全賠,有個折價,我給您算六百文如何?”
按小貝剛纔的算法,現在給六百文確實少點,但黃金要是加工成漂亮的首飾,或許可以貴一些,直接拿去賣卻沒有定數。
此人聽到給算六百文,露出一個種很複雜的又似乎應該是矜持的笑容,再從懷中拿出來一物,說道:“六百文可以,我這還有個珠子,不知能抵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