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聲音傳來,小貝等人側耳傾聽。
“咦?人還不少呢。”小貝顯得很高興,突然又皺眉頭說道:“什麼曲則全?讓誰曲?別人曲我就全了,還夫唯不爭,天下沒有人能爭過,不爭這‘社會’就不用發展了,我不爭,還不得讓人欺負死?錚錚建築集團不爲了爭口氣,你們還有房子能在裡面讀書?早被水沖毀了。”
“你別瞎解釋,什麼亂七八糟的,夫子教學生而已,並沒說非要讓學生照哪一個去學,發水好幾天了,不知道他們吃什麼?”
小遠說了小貝一句,又爲房子中的人擔憂起來。
小貝吐吐舌頭:“就你懂,還別說,他們吃什麼?不會是抓魚,天天吃烤魚片吧?走,跟我看看。”
說着話小貝便朝房子所在跑去,伴着她跑動,水從她小腿的地方沒到大腿,從大腿沒到腰,從腰沒到胸,從胸……從胸的位置開始不再有變化,唯一的變化是小貝把身上的包摘下來,雙手舉着。
小遠馬上跟着跑過去,剛跑幾步“哎呦我滴娘啊,噗呸呸”
水直接沒過小遠的頭,從水中游起來,連吐兩口,對前面的小貝喊:“你咋不告訴我一聲?”
前面的小貝定住身形,就好像腳下是實地一般,扭回頭看,呵呵笑兩聲,道:“你點子不好,直接踩到深地方了,跟上,說不定裡面的孩子們已經餓壞了。”
“你纔是小孩子,裡面的估計都比你大,等等我。”小遠也麻利地把揹包摘下,舉在頭上,剛纔那一下,進不去太多水。
其他人也紛紛跟着跳下,朝房子的所在游去,一行人沒有一個不會水的,這屬於張王兩家的基本功,所有的人必須會水,至於原因,只有王鵑明白。
歸於張小寶那個救他時被水沖走的院長爺爺,如果當時張小寶會水,說不定就是另一種結果,也說不定會少一個國際詐騙犯。
房子中不知道是背誦還是朗讀的聲音依舊不停地傳來,從上游下來的水,繞過房子後,形成一個個漩渦,打着轉地不時出現在衆人的前面。
小貝不僅不怕,還有閒心跟着漩渦轉幾下,每當要到漩渦中間時,一使勁,人能躥起來到露出大腿的地方,躲開這個漩渦,控制的非常好,沒出現被漩渦捲進去,從底下再游出來的情況。
這水性和天賦也有關係,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備,至少一行中跟來的人,就有十幾個在看到漩渦的時候遠遠躲開,不敢跟着轉,怕轉進去以後讓人救出來時半死不活的。
三層樓的房子,下面的一樓全被水淹沒,水面離二樓的窗戶只有一尺左右的高度,小貝腳下稍微控制點,腦袋正好能對着二樓的窗戶。
從外向裡看,二樓的‘教室’中坐了三十來個學生,一個夫子,或者說是學堂的令長坐在最前面的黑板下,手上拿一戒尺,搖頭晃腦聽下面的學生對照書本朗誦。
小貝看不出夫子的年齡是多少,只知道他整個腦袋上的頭髮全白了,臉上有不少皺紋。
學生們都很專心,沒有人看到從遠處游過來的這麼多人,小貝把臉貼在窗戶的玻璃上,一手扶着包頂在頭上,騰出另一隻手在玻璃上‘嗒嗒嗒’地敲了幾下。
她眼前的是個女學生,十來歲的樣子,正認真朗讀,突然聽到動靜,扭頭一看,嚇的手上的書本登時掉落到桌子上,張開嘴,停了有那麼兩三秒的時間,尖銳的聲音從她的嗓子裡衝了出來。
“啊~鬼呀。”使勁地喊出來之後,女同學的臉都白了。
她一喊把小貝嚇到了,差點沉下去,朝她做了一個鬼臉,說道:“喊啥,鬼有我這樣可愛麼?把窗戶打開,讓我們進去,再淋一會兒雨,感冒了咋辦?”
小貝說話的時候,屋子裡的朗誦已經停下來,孩子包括夫子一同朝外面看,之間水面上浮着一片腦袋,腦袋上面還有不少的包。
“莫怕莫怕,是人。”夫子安慰了學生一句,納悶地來到窗戶前,推開窗戶往水裡打量,不知從哪來了一羣人。
小貝腳下動動,身子來到打開的窗戶前,把包朝上舉舉,說道:“老爺爺幫個忙,把包拿一下,我進去。”
夫子茫然地接過小貝的包,小貝用胳膊撐着身體爬到窗沿上,身子一滾,人便骨碌進去,抹一下臉上的水,抱怨道:“雨真大。”
小遠第二個翻進去,後面的人就一個接一個往裡進,先進去的人拉一把,連人帶包就全進去了。
除了小貝九個人,還有六個身手最好的大人呆在教室,其他的人全從正門出去,到走廊休息。
一直等窗戶重新被關上,站在窗戶旁邊的夫子都沒說出來半個字,三十來個學生同樣驚詫不已。
“老爺爺,先別上課了,我們來了解下情況,您坐,我站着就好,全溼透了,空空水,來的時候還以爲人全沒了,不成想,竟然有這麼多學生,咱這學堂一共還剩多少人?”
小貝把夫子方纔坐的椅子拽過來,讓老頭坐下,她捋着頭髮上的水在那裡表情自然地說着。
老夫子就這樣迷糊着坐好,聽到小貝的聲音這才從木然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問出一句他剛纔應該先問的話。
“你…你們是誰?”
“是誰?老爺爺,我是小貝呀,天下最可愛的孩子,小貝,張小貝。”小貝自誇地說道。
“張…小……貝,是誰?”老夫子依舊沒想出來。
“就是最可愛的孩子,張王兩家的寶貝,哎呀,你這老……老爺爺怎麼就想不到呢?嗯哼提醒一下,錚錚建築集團知道不?我家的,我就是……。”
“錚錚建築?鐵骨錚錚?你是……你是張小寶的妹妹?張小貝,原來是你?”老夫子這下反應過來了,一把給小貝拉到懷中,用他那佈滿青筋的手在小貝的臉上抹着給擦水,邊擦邊又說道:“不好好在京城呆着,瞎跑什麼,這要是着涼了……。”
小貝極力地要躲避,腦袋使勁後仰,眼睛緊緊閉着,臉皺成一團,老夫子手上那股子粉筆灰味實在太難聞。
老夫子還不自覺,直到認爲小貝臉被他擦乾,這才放過小貝,伸手又要去拉小遠,被小遠側步躲過去,反應過來,帶着皺紋的臉擠出一絲笑容,仔細打量過小貝,問道:“餓不餓?吃了沒?”
“吃啦,不餓,老爺爺,您吃了嗎?他們吃了麼?”小貝用自己的小手在臉上蹭了蹭,指着教室中的孩子們問道。
“吃了,都吃了,快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可別病了,小九,去,拿盤水果來。”老夫子又欣喜又激動地朝着一個孩子吩咐道。
“啊?水果?”小貝吃驚不已,其他八個孩子也同樣心中納悶。
來時他們已經想過,學堂中的孩子們已經餓了好幾天,正需要補充食物,哪想到老頭又是讓洗澡,又是讓人拿水果。
被吩咐的小九痛快地答應一聲,兩條小腿倒騰着跑出教室,看樣子是拿水果去了。
小貝晃晃腦袋,想起正事,連忙問道:“老爺爺,咱們學堂中還有多少人?咋就發水了,把一樓給淹了?是皇上伯伯,哦,是當今聖上命我等前來巡查地方,問百姓疾苦,抓貪官污吏,看不過眼,殺也行。”
老夫子聽了小貝的話,先是愣了愣,接着突然用空着的手捂住眼睛痛哭起來。
嗚咽幾聲,這才重新擡起頭,長嘆道:“學堂中還有一百四十五人,包括教書的師傅們,如今分成五個班,我這班人最多,發水了,發大水了。”
“是不是偷工減料了?”小貝插言問道。
“哦,不怕,沒,與你家的錚錚建築無關,上一任縣令修河堤,那叫一個結實,結實到嚴正嚴守身這個狗官想要弄出來缺口,居然耗費了三天三夜的時間,又炸又刨。
那刨河堤的人,鎬頭落到河堤上的時候,一下一串火星地往外崩,不少人的身上都帶着傷,被崩飛的石子給打的,三天,足足三天,這才把河堤刨出個缺口,水淹弘農縣。”
老夫子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蹦了出來,聲音隨着身體一同顫抖。
小貝嚥了口唾沫,吃驚地張着嘴:“啊?這麼幹呀?我……啊啊啊,氣死我啦,不行,我要去殺人,不殺我睡不着覺,來人啊,跟我衝。”
口中喊着,小貝就要往窗戶外面撲,老夫子連忙使勁摟住小貝,不讓她動。
“小貝,聽老頭我一句,不能去,官府人多,可不能去,給你哥哥報信,讓你姐姐帶人來。”
這時剛纔出去拿水果的小九進來了,也跟着勸:“就算要去,也得先休息好,吃水果。”
小貝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看到水果,發現是罐頭,問道:“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