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偉也看到了前面的兩個人。他以爲是王鵑和小寶故意設計他,故此沒有立即過去,而是看向王鵑和張小寶,見二人也是一臉疑惑,派人過去詢問,他也把管家派了過去。
沒用多長時間,兩個人從那邊回來,把聽到見到的事情說給各自家中的人。
“老爺,看清楚了,他們兩個有一個是日本人,另一個是我大唐人,二人都是淮南道四海書院的人,他們想要和當地的人立一個文契,等秋天的時候,用錢買他們打完了稻子後剩下的稻草,給的價錢不低。”
何一偉的管家把了解到的事情說給老爺聽。
張小寶和王鵑這裡同樣也聽明白了。
“他們要稻草幹什麼?難道是爲了做肥料?編東西賣錢?四海書院不就是朝廷按照我們意思弄出來的那個騙人錢的地方麼?如果我要收稻草,我會幹什麼用?恩,能燒成草木灰,然後熬鹼,但成本也太高了,不合算。”
王鵑沒想出來收稻草究竟可以做什麼。但她知道,越是看上去缺心眼的事兒就越不尋常,就像張小寶一樣,在要算計的時候,做起事兒一定是給人一種天馬行空的感覺。
張小寶也眯着眼睛琢磨“可能是國際友人要好心幫忙,知道本縣的百姓不容易,這才提高價錢收稻草,還是那種只要有稻草必須賣給他們,不然賠償十倍的‘合同’,屬於強制讓別人得好處,好人。”
“那就過去仔細看看好人。”王鵑見張小寶也說不出來,拉起張小寶向前走去。
何一偉也同樣走過去,他想弄明白一個日本人和一個大唐人在一起準備做什麼事情,收稻草莫非可以發財?給的價錢太高,平常用的車,一滿車給六文錢,一車好柴火也只不過是五、六文而已,稻草難道比好柴火還值錢?
三個人到近前時,兩個四海書院的人正在對農戶勸着“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們一定按這個價錢收,有錢,等今天再晚點,我們就去找縣裡的縣令商量,把用來收稻草的錢先放在衙門,到時我們想不收也不行。”
“你們給的價太高,我害怕。”農戶非常老實。別人給錢多了,反而更擔心。
“不高,我們要稻草有大用,平時一車也能賣上三、四文錢,我們要的還是曬得非常乾的那樣,這纔給六文錢。”
日本人操着非常熟練的語言解釋。
農戶本還想再問問,突然看到過來三個人,眼睛一亮,認識,縣令、主薄、縣丞今天竟然一同到了這邊,連忙行禮“何縣令、王縣丞,張主薄,您三位來了,這兩人說要用高假收今年秋收後的稻草,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對三個人說完,農戶又轉想兩個人說道:“這就是我們縣中的何縣令,你們剛纔說要把錢放在衙門,問問縣令。”
兩個人果然看向何一偉,何一偉愣了下,他本想躲在後面,結果卻被農戶給送到了前面。迎向兩個人的目光,矜持地咳嗽了一聲,說道:“本官乃褒信縣縣令是也,你二人收稻草爲何?”
“大人?真是大人?”大唐這人仔細地打量一番,見何一偉確實穿有官服,只是另外兩個同樣穿官服的娃子也太小了點。
“縣令還能作假?若不信,抓你二人回衙門,衙役何在?”何一偉關於面子問題不能商量,威脅一句,馬上有衙役應聲,身上確實穿着衙役的衣服。
這次其實就帶了兩個衙役過來,衙役也非常給面子,明明知道縣中縣令說的不算,也站出來幫忙,對外時刻,內鬥先停。
“信,信,既然大人在此,我等就把事情說於大人聽,我二人是想用稻草做一樣賺錢的買賣,此時還不能說,待做成後大人便知,願意用六文錢收正常的一車幹稻草,並先存兩千貫在縣衙門中,還請大人成全。”
日本人這時過來恭敬地說道,眼中流露出真誠的意思。
“用稻草賺大錢?等等,待我縣中官員商議後再說。”何一偉無論如何也琢磨不出拿稻草怎麼賺大錢,讓二人等待,他則湊到張小寶和王鵑近前小聲說道:
“小寶。幫幫忙,用稻草如何賺大錢?我知道你是誰,劍南道經濟戰的背後指揮之人,你說行還是不行?”
何一偉非常謙虛,通過這幾日的瞭解,他已經得到許多信息,尤其是劍南道發生的事情,於殺人不見血的戰爭中,就是自己縣中小娃子張小寶在指揮,殺得吐蕃血本無歸,怪不得馬縣令嚇成那樣。
“何縣令,你是縣令,總不能一事無成,僅僅依靠盤剝百姓來度日,你得像個縣令,此事你做主,呃!這樣,出了事情找我和鵑鵑,不用怕,你是朝廷的命官,是百姓的主心骨,你得有個父母官的樣子,不然以後如何擔當大任?”
張小寶不準備立即插手。何況現在也看不出什麼,或許人家真的有辦法把稻草變值錢了,稻草的應用途徑確實不少。
何一偉見張小寶把事情推回來,但還願意幫忙承擔責任,咬咬牙,轉回身來到二人面前說道:“好,好,如此就好,兩千貫錢什麼時候送到衙門中,什麼時候你們可與當地種地百姓力文書。”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兩個人連聲道謝。顯得很高興。
王鵑這時說道:“何縣令,上牛村春耕人手不足,不如我等幫忙插秧,還可知民間疾苦。”
“好,好,如此就好。”何一偉還能說什麼,幹吧。
三人就帶着手下一同進到田中去幫忙插秧,張小寶讓人把拿來的靴子給送到衆人手上,穿戴好當先跳到田中去幫忙。
二十多人有一半不知道如何插秧,還得現學,張小寶和王鵑因爲身高的優勢,插秧速度非常快,兩個人都會,家裡有莊子,以前就在田邊看,後來又親自參與。
何一偉卻不會,別看他以前家中生活不好,但他一心念書,家中的累活父母不讓他做,照着別人的樣子,一手抓一把稻苗兒,一手分出來兩到三株,沿着線按在水裡。
“嘶!”剛按了不到十次,何一偉就吸了口氣,涼,真涼,腳下明明穿有靴子,依舊無法阻止寒氣透進來,手上也有一種刺骨的感覺,沿手臂向上,脖子都跟着難受。
擡起頭看看農戶光腳踩在水中,又咬着牙繼續向下插,被泥土一磨,手指頭都疼。
王鵑和張小寶也不舒服,但兩個人能忍,走一步插兩下,竟然不比農戶乾的慢。高力士派來的四人中有兩個人同樣會幹農活,另兩個人只好去擔稻苗,兩個土籃子一前一後,上面裝着帶泥的稻苗,走在泥濘又狹窄的田埂上,那真是一步一打滑。
這片地中的幹活的農戶只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兩個人幹得確實累,丫頭剛纔還不知道這三個縣中最大的官過來幹什麼,此時見他們都下到田中插秧,愣在那裡不知該如何做了。
官啊,縣裡最大的三個官,就在自己家田中插秧,最好的兩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官幹起來竟然那樣熟練,難道就讓他們幹?
“丫頭,快回家,讓奶奶熬姜水,大人們身子金貴,可不能落了病。”男人對女兒催促道。
“我知道啦。”小丫頭轉身就跑,放在田邊的鞋也不穿了。
插着插着,張小寶和王鵑覺得運動後身子熱起來,把褲腿挽上,脫掉鞋子,開始光腳在水中前進,不是他們不怕冷,是靴子太礙事兒,地裡溼,泥粘腳,等到有深淺不一的地方,靴子一歪,水還會灌進來,那再穿,走兩壟的距離就能磨出泡。
何一偉還不知道啊,他還捨不得把靴子脫了,把官袍捲到腰件,彎起身一下一下插,插着插着,靴子就進水了,剛開始就覺得有點不舒服,等張小寶和王鵑插了六壟,他插了一壟半的時候,終於發現不對了,疼啊,水進到靴子中竟然磨腳。
把靴子拿下來一看,竟然起泡了,白裡透着紅。
陪在旁邊的管家湊過來“老爺,不如上去歇歇?”
“歇?能歇嗎?敢歇嗎?高將軍的兒子和兒媳婦都在水中泡着你讓我歇?那就不是能不能當官的事情了,我得想想又沒有命在,光腳,我才發現,小寶和鵑鵑沒穿我們那種東西,是一個直接套在腳上,看着非常薄的東西。”
何一偉哪敢上去,他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腳上穿的東西不一樣,有人是光腳穿鞋穿靴子,有人用布把腳纏上,還有他自己是做了一個能套到小腿上的東西,張小寶和王鵑是另一種,不厚,一拉就下去,只剛過腳腕子,這是什麼?看上去很方便。
“老爺,那您腳上的泡?”管家心疼地說道。
“回去挑了,我就不信,兩個娃子能幹,我不能幹,真涼啊。”何一偉也把學着張小寶和王鵑的樣子,直接踩進水中,咬牙繼續插。
其他人更不敢抱怨,同甘共苦吧。
有路過的百姓就看到了這樣一幕,縣中三個最大的官,在別人的田中幫忙幹活,一干就過了晌午,連飯都沒吃。
百姓們不會去想什麼做做樣子,他們只覺得非常感動,這就是褒信縣的官員,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