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縣程縣令此時可沒有張小寶和王鵑那麼輕鬆,站在外面,帶領着一堆的人已經等了足足一個半時辰了,這雪還沒化多少呢,外面的小風一吹,讓人從裡到外都覺得冷。
程縣令知道這次下來的人是司功參軍陳永,與其同事的周倥並不和睦,自己這邊和周倥走的稍微近一些,畢竟他侄子在這裡。
說好了辰時一刻左右到,這都快到午時了,看情形,那邊是故意的,程縣令忍着心中的怒火,只能繼續在這裡等,官級差一品,何況還爲專事而來,真要怠慢了,人家可能就會上表說這邊怠慢祥瑞。
“大人,不如您先進輿車當種暖和一下,我等在這邊看着,人來了大人再下來也不遲。”縣丞張明升在一旁看到程縣令的臉色不好,輕聲勸到。
程縣令到是想進去暖和一下,可他眼睛看到了旁邊的主薄趙祥的時候就壓下了這個想法,趙祥身爲主薄,對他還有一些制約,平時兩人關係一般,不遠也不近,好在趙祥這人從來也沒使過什麼壞。
平時這主薄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誰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進到架輿當中,他會不會彈劾一下?看他站的那麼直,也不說話,好象天不冷似的。
這眼看着就到午時了,除了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的趙祥之外,其他人都有點不耐煩,跺腳聲也相繼響起,凍腳了。
周圍不時有百姓路過,知道這是等人呢,也有人猜測是三水縣出了祥瑞的事情,若是平時,還能跟在一旁看看,今天十五,都忙着晚上的事情呢,一個個的都沒有停留,看過便走。
又等了那麼半刻鐘,遠處終於是出現了一隊人,前面有人打着旗,後面還有擡着的輿架,這回沒錯,人來了。
三水縣的衆人活動活動,一會兒還要見禮呢,隨着隊伍越來越近,程縣令放棄在原地等待,領着人迎了上去,兩邊一接觸,程縣令就當先開口說道:
“三水縣縣令程嶺祥,恭迎祥瑞巡查大人,司功參軍陳永請。”
過了一會兒,那輿車的門才被人打開,走出來一人,正是州司功參軍陳永陳繼年,陳永出來了,面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微微點點頭,開口說道:
“程縣令,我等奉命前來覈查祥瑞一事,路上天氣不好,有所耽擱,這便過去看看,聽聞祥瑞乃是出自一莊子,這就起程吧。”
一聽這話,程縣令就在心中暗罵,什麼天氣不好?去年八月十五是個大晴天,那今年的正月十五也應如此,還想去莊子,做夢吧,那莊子裡面還有黃瓜呢,能讓你去?
心中如此想,面上卻是一副謙卑的笑容“陳大人,那祥瑞現在已不在某個莊子上了,早已搬到羅水河岸邊一塊屬本縣的地方了,大人若是想看祥瑞,不如就到那裡。”
司功參軍陳永一聽程縣令的話也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邊的動作這麼快,把黃瓜給挪過來了,他原本打算是到莊子,那莊子畢竟都是些尋常人,只要禮節上稍微有一點沒做好,他就可以彈劾程縣令,說他怠慢祥瑞。
可現在挪到這邊了,他就不可能去莊子,否則程縣令可上表,質問他是來看祥瑞的還是看莊子。
“好吧,那就帶本官去看。”見到自己第一陣的準備沒用上,陳永也不好多說什麼,點頭應允,一行人連飯都不準備吃,就向那邊行去。
說是羅水河邊,其實只是一個支流,與當初運載胡蘿蔔停留的那個不同,尋常百姓都叫這條小河爲小羅水,程縣令這些人則是不喜歡自己被叫小了。
小羅水不像真正的羅水那麼遠,可也不近,行了多半個時辰,這纔到地方,一行人停下,就看到面前被布圍起來的所在。
“這便是那祥瑞,黃瓜?”陳永用手一指,沉着臉問道。
“正是,大人,您離近了看。”縣丞張明升這時過來回答,欲引着衆人把布打開觀看。
“縣令程嶺祥,你可知罪?”陳永並沒有接縣丞的話,而是把眼睛一瞪,開口質問。
“不知陳大人慾定下官何罪?”程縣令這時也不笑了,來了就挑毛病,還有罪,有什麼罪,那黃瓜你少吃了?
司功參軍陳永這次來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把這祥瑞的好處留給州里,找點縣令的毛病,到時候不治他的罪也就算了,好處是別想再要,故此,他必須要給程嶺祥安上一個罪名,到時功過相抵。
聽到程嶺祥還在那問,冷哼一聲,指着前面的那條河說道:“春來雪化,河水漸漲,你把祥瑞挪到這裡,是何居心?是不是想讓河水把這祥瑞沖走了,以弱我國運?”
這話一說就重了,真要追究那可是殺頭滅門的罪,換成其他人,現在就要承認自己做的不夠,程縣令卻是根本不在乎,既然撕破臉了,那就對着來吧,他也冷哼一聲。
“陳永,你乃是司功參軍,可不是司士參軍,對這水利莫非更懂一些?莫非我三水縣沒有縣尉,不懂如何治水?若是問水利的話,陳永參軍你似乎越權了,難道你想做本州刺史,對啊,那時你便可以質詢所有事情了。”
“你,你休要血口噴人。”陳永這下嚇的比剛纔他嚇唬程縣令還厲害,他給人家定的罪,上面根本不可能同意,他本是想讓程縣令退一步。
現在可好,程縣令反過來給他按了一個罪,這罪更小,無非就問一句而已,可身邊跟着不少呢,有心人一聽,把這話傳到刺史那裡,自己以後的日子想都能想出來。
而且不僅僅是刺史那邊不高興,同事中的其他五司一樣會看他不順眼,尤其是司士參軍,真生氣說要讓他兼任,那他麻煩大了。
陳永還在想着後果的時候,程縣令這邊又說道:“既然司功參軍有意幫忙治理水利,我等自然會幫襯一二,這便向上送表,讓司功參軍兼司士參軍之職,到是還要麻煩諸位大人一同作證。”
他說的諸位大人自然是跟着陳用來的那些人,這些人也不都是包成一團,各有靠山、派系,其中定有和陳永對立的人。
“程縣令,程兄,安然兄,玩笑,都是玩笑話,我這是得知安然兄所轄之地出了祥瑞,替安然兄高興,又怕黯然兄有疏忽負了皇恩,這才用玩笑話提醒安然兄。”
陳永這下也顧不得臉面了,真讓這程縣令把表上去,最先倒黴的一定是他,無奈之下只好服軟,連程縣令的字都叫了出來,一口一個安然兄,臉上的笑容也出現了,至於別人心中如何想,他也管不了了。
“正如繼年兄所言,都是玩笑,繼年兄,裡面請,先看看祥瑞如何?”程縣令此刻也不得不退一步,先把祥瑞定下來再說,他也犯愁呢,怎麼能阻止這個故意來找事兒的人不去張家莊子。
這真不好辦,萬一這陳永在此地挑不出毛病,非要去看看出了祥瑞的地方,自己要用什麼藉口來擋開呢?
“好,好,安然兄請。”陳永需要忍耐才行,笑着答應,一衆人來到近前,命人把這一塊的布給捲起來,面前登時出現了青綠之色。
程縣令送上去的黃瓜這些人有不少都吃了,吃時一個感覺,現在看到那黃瓜結在秧子上又是一個感覺,天這麼冷,黃瓜綠油油地在那掛着,只瞧着就覺得喜慶,怪不得說是祥瑞,想來就是當今聖上看到也有這般感想。
衆人都在看着,和當初縣中的人一樣,都想親自摘下來一個,洗都不洗,搓搓便咬上一口,那滋味絕對不同。
“諸位大人請看,這便是那原本已經不結黃瓜在前些日子又結了出來的黃瓜秧子,有一些結過了黃瓜,又枯萎了,有一些依舊在長,這棵,昨日下官來看的時候還只有兩寸長,今日就長到了三寸,我朝新政,故此纔有祥瑞現世。”
縣令程嶺祥給衆人介紹着,衆人連忙點頭稱是,誰也不敢說什麼,按照程縣令說的出現祥瑞的時間,那是開元二年,當然是新政了。
陳永本來還想着找點毛病呢,聽程縣令如此一說,只得放棄。
祥瑞看到了,就算定下來了,有人提出要帶一些走,程縣令也答應下來,到時候還能有幾棵活的還不知道呢,管他誰要用這個求仕途,自己保住便成。
既然事情已定,那就吃飯吧,大家都餓着呢,程縣令本來想把人安排到觀水樓,還沒等他開口,宋靜功就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他剛到,騎馬來的,方纔先去聯繫了一下千嘗鎮水居。
那店是別處來的人開的,明曉事理,不僅願意給安排地方,而且一文錢都不要。
“子衿,何事匆忙?”程縣令看到宋靜功跑的這麼急,心中就是一緊。
“大人,學生聽憑大人吩咐,已於千嘗鎮水居定好地方。”宋靜功恭聲答道。
“哦,對,是這樣,子衿不說,本官險些忘了,諸位大人,吃飯的地方已選好,不如一同前去。”
程縣令鬆了口氣,招呼着衆人向那千嘗鎮水居所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