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中的水依然在卜漲着,看卜去漲的很慢,用眼睛盯着滑平看不到上漲的幅度,但每過一個時辰再來看看,就會發現,水位又高了一些。
烏雲密佈的天,似乎更黑了。哪怕並沒有到晚上,岸上的人還在那裡裝填着沙石。
張忠已經回去烤過一次火,身上的衣服一部分的地方幹了,一部分的還是那麼潮溼,大雨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張忠再一次站到了河堤之上。
“老爺,您說萬一真的漲上來,會是在哪個地方決口呢?”衙役的心這一刻也被緊緊地揪住了,短短的兩個時辰,竟然又漲上來一寸的距離,只要再漲四寸,河婦氐的地方就無法阻止大水漫過來。
張忠上哪裡知道這水位再不降下來會從什麼地方決口,只能強作鎮定地說道:“到時候看哪個地方危險,就讓人把樁子釘到哪個地方,沙袋堆上就好了。”
衙役木然地點點叉,他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只能是什麼地方危險就救什麼地方。
正說着呢,一段堤壩的所在下面就開始往外滲水,滲的不多,在這樣的大雨之下,將將能看到。
“大人,大人,這裡,這裡已經出水了,大人。”一個負責監視在那裡的人看到情況,連忙對着張忠大喊起來,一聲炸雷也在這個時候響起,讓這個人的喊聲小了許多。可就是這樣小的聲音,聽到衆人的耳朵當中,卻比那天上的炸雷更爲響亮。
張忠扭叉看去,腳下也跟着移動,邊跑邊喊“什麼地方,別怕,來人。帶木樁過來,沙袋,沙袋。”
被安排扛木頭的人不敢怠慢,扛起下頭是尖狀的木樁,跟着飛跑過去。守在沙袋旁邊的人也立即背起一個個的沙袋,往那邊衝去。
“釘,給我釘死了,決口就用人去擋,拿繩子,一個拴一個,要死一起死。”張忠一改原來那種文弱的模樣,把外面的官服一脫,袖子一挽,當先站了出來。
衙役嚇的一把給張忠抱住“大人,您不能下去,這些人還等着您發令呢小的下,讓小的來,小的會水。不怕這個,大人,您把衣服穿上。還沒決口呢,釘啊,快點釘啊。”
那些個百姓傻了一下,聽到了衙役的話這才反應過來,也不管堤壩是不是馬上就會決口,衝上去,木頭樁子就使勁地在河的內側砸了起來。那邊的繩子也準備好了,一個個光着膀子的小夥子,相繼拴上,就等着一會兒決堤的時候去堵口。
緊張的氣氛在一刻鐘之後,終於是緩解了,隨着木頭釘下去,沙袋扔到裡面,這邊的一段哪怕還在滲着水,衆人也不再像先前那樣擔憂。
雙排的木樁砸進河中,裡面堆着沙袋,一時半會兒的,這裡沒危險了。
衙役把張忠剛纔脫下來的官服重新拿了過來,想要給張忠穿上,這種官服穿的時候不容易,張忠脫的時候已經給扯壞了,只能披到身上。再被水一臨,上面蹭點泥土。感覺上比乞丐強不了多少。
可正是這樣的官服,在那些個百姓看來纔是真正的官服,哪怕不怎麼體面,哪怕張忠顯得非常的狼狽,在百姓的眼中,張忠是個縣令,比別處的那些縣令更有官威。
張忠也是一陣的後怕,剛纔他真急了,就想幫着做點什麼,此時緩過了勁兒,又吩咐道:“其他的地方派人看好了,絕對不允許任年一處決口。”
百姓們非常聽話地讓人挨個地方去查着,衙役們也是先找來繩子,準備一會兒哪處再有危險,不用等着縣令大人喊,自己先跳下去。
一盞糊着油紙的防水燈籠被挑了起來,隱隱地照在了河面上,水似乎又漲了一些,周圍除了能聽到雨聲、雷聲,就是百姓幹活時候的喘息聲以及挖沙石的聲音。
自然中的聲音在這一刻,好像與人的聲音分了開來,都能聽見,又是那麼的不同,就在這兩種聲音當中,一種新出現的聲音讓人們發覺了,馬蹄踩在水中的嗒嗒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聲音越來越大,車前面同樣挑着一盞防水的燈籠,淺黃色的油紙上面畫着兩個在一起睜着大眼睛的稻苗。
在衆人定定地看着的時候,內院的衙設一下就把張忠給抱了起來,瘋狂地喊着“老爺小公子和小娘子來了,老爺小公子和小娘子
張忠也被驚到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時候兒子和兒媳婦突然過來。馬車的旁邊還有派出去的護衛。把馬控制的穩穩的,同樣的步伐踩在水中,嗒嗒作
“爹,您是不是嫌天太熱了,出來衝個涼水澡?衣服怎麼了?是不是誰把您給推河裡了?”
張小寶在來的路上就遇到了過去找他們的護衛,知道這邊危險,加快了速度,跳下車來,看着情形。知道大家都比較擔心,故意說了一句
話。
張忠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哭笑不得地看着兒子和兒媳婦,說道:六”寶,要決口了,你有什麼辦法?”
“啊?真的危險了?辦法?有啊,老天爺說讓哪處決口,我偏不同意,我不因意,那就決不了。”
張小寶傲然地說道,還擡頭看了看天,一個大閃電在頭頂閃過,把張小寶嚇一哆嗦,伸手抹了一把臉。還是那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別人不清楚張小寶說的是真是假。旁邊的那個衙役則是完全相信了。在旁邊附和着喊道:“看到沒有。我家小公子說了,老天爺讓決堤的地方小公子說不行,就是不行。”
張忠這時真的有些納悶了,難道兒子真的是妖怪或者是神仙?連老天爺的事情也能給改了?不確定地問道:“小寶,你真的能讓老天爺說決堤的地方不決堤?”
“爹,其實也不一定,萬一老天爺和我想到了一起,準備在同一個地方決堤的話,那我也不能擋着啊,老天爺說哪個地方決堤,那地方未必能決,可我說哪個地方決,就一定會決,爹,等孩兒和鵑鵑在周圍看看,然後選應該決堤的地方。”
張卜寶像說繞口令一樣地對父親說了遍,拉着王鵑開始在周圍轉起來。
張忠聽明白了,兒子過來不是防決堤的,是要弄一個決堤的地方,看着兒子和兒媳婦的身影消失在大雨當中,張忠一時不知道怎麼做了。
大概過了兩刻鐘,張小寶和王鵑像個落湯雞一樣轉了回來。
“爹,這河堤是堵不住了,咱那湖還沒有呢,讓人趁着現在,挖一條引水渠,把水引過去,湖有了,河這裡的事情也解決了。”
張小寶終於是選定了一個位置,從那裡挖開,可以流到預定的地方。還能繞開山角下百姓住的所在,那裡的河堤要比別處看着穩固一些。穩固沒關係,架不住破壞。
張忠聽了兒子的話,心中暗到果然如此,猶豫了一下問張小寶“真要這麼幹?”
“爹,您放心,沒事兒的,不就是下三天的雨麼,還未必能把湖給灌滿呢,除了這個沒別的法子,您真當您兒子是神仙啊,有那能耐,孩兒直接變點錢出來多好,何必費勁去賺錢,爹,快些下命令吧,不然一會兒又該有地方滲水了。”
張小寶見父親還沒有拿定主意,稍微嚇唬了父親一下,剛纔他溜達的時候就聽到有人說滲水,自然也聽到了父親準備親自跳下去堵決口,讓他一陣後怕。
張忠連續嘟囔了兩遍“真要這麼做,後,終於是下定了決心,兒子不是神仙,但兒子說的通常都不會錯。
“來人啊,在那邊,給本官挖個渠出來,一直連到後面低窪的地方。要快,先不要把河堤給挖壞了。”
許多人都不清楚縣令大人要豐什麼。只能聽從命令,按照張忠的要求來挖。
人多力量大,分成段,藉着防水燈籠微弱的光,還有那閃電的光,開始玩命地幹了起來。
只用了一個時辰,這邊被雨水滲進去一些的地方就挖出來的一個渠子,最深的地方有四尺,寬六尺,憑藉着這個渠子真想順利地引流不可能,但至少有了一個引流的方向。
再不把水引過來,河堤就會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漆口。
“挖,在河堤上面挖,一點點的。讓水先漫過來。”張忠接着下命令。
幾個膽子大的人,把身上拴了繩子,拿鍬上到了那個地方,一下接一下地把土挖出來扔到河中,在等差不多半刻鐘,就能讓河中的水漫過挖低的地方進到渠子當中。
“沙袋,沙袋,堆在離渠子兩邊一丈遠的地方,堆密實了。”張忠又對那些個時刻準備扛沙袋的人喊道。
這些人揹着沙袋,一路小跑地開始向渠子兩邊堆。
當那河堤上被挖出了口子,水順着流下來的時候,沙袋也堆放完畢。
“你們在幹什麼?想把整個縣淹了?”不等着衆人鬆口氣的時候,一個從縣中方向而來的馬車上下來個人,對着站在此地的衆人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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