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負責觀察的人早已發現此等情形。
只見自己一行人將要行進的前方的山坡下和山頂處,以及跟遠一些的看着顯得小的山包上都有人影在晃動。
伴隨着人影的動作,一排排的樹木被放倒,同時還能看到騾子的身影,加上獨輪小推車跟挑扁擔的人。
形容速度就是一個字,快。
不等旁人前去詢問,下面的人已經挑起了大大的旗幟,迎着亂吹的風招展,上面書有‘翼’字。
“翼州正規軍。”小貝看過之後點頭說道。
小遠也湊上前,皺起眉頭,看下面和遠處有飄起煙霧說道:“不記得翼州有正規軍來着,城中百姓不及萬,山上全是各個寨子,正規軍,除非是現在的刺史練兵了,但我不相信別的刺史能指揮得動寨子中的人。”
“問哥哥姐姐去。”小貝對小遠的回答明顯不滿意,轉身要去詢問,卻發現哥哥姐姐正在自己面前,嘿嘿一笑,伸手朝後指去:“看,有人冒充朝廷軍隊,意圖襲擊我等,我覺得應該準備擲彈筒,三百米之內發射煙霧彈,掩護我部。”
張小寶揉揉妹妹的腦袋:“瞎指揮,風吹得亂糟糟的,人家離着有二里地遠,向三百米處投煙霧彈,我們可以變成薰食了,下面是自己人。”
“哦,還是哥哥厲害,一眼看去便曉得是自己人。”小貝碰碰小遠,那意思是你看哥哥比你厲害吧。
小遠忍了。不出聲。
王鵑笑着開口:“斥候已經回報,兩個時辰前就知道了,那時對方離此地還有二十里。”
小貝愕然:“二十里,兩個時辰砍樹過來。飛的?哪個部隊,讓俺見識見識。”
“回張巡查史問,我等乃是翼州後勤營。”一個聲音突兀地響在小貝的身邊不遠處。
“嚇我?來人報上姓名,我刀下不斬無名之鬼,哇呀呀!”小貝一激靈,側過身後反應過來,擺了個雙手擎刀的造型。
來人卻沒跟小貝再繼續說話,一雙眼睛盯着張剛與張芳看。有着八字鬍的嘴緊緊抿着。
張芳也回望,眼珠子時左時右地轉動。
旁邊的張小寶出聲:“小芳小剛,認識這人不?”
兩個人同時搖頭,張芳向前走了兩步。說道:“不認識了,可我知道是誰,一定是我和哥哥的父親對不對?爹,您咋親自過來了,寨子中沒事兒了?”
“是呀是呀。怎麼親自過來了。”張剛附和,除了這句話就不知怎麼開口了。
來人正是張芳和張剛的親生父親,羌虎,此刻同樣不知道說什麼。就是看,看看兒子又看看女兒。邊看邊點頭,沒有淚流滿面。也未曾唏噓不已。
“原來是虎叔父,哈,還認識小貝不?看,小貝長大了,看芳姐姐和剛哥哥是不是很好?”小貝適時插話,哪怕她也記不起對面的人是誰,該怎麼說卻非常清楚。
羌虎聽到聲音,方反應過來,雙手搓搓臉,露出一絲自認爲最親切的笑容點頭道:“記得,小貝,最好的孩子,果然是不同,出去幾年比寨子中的人體面多了,走近點讓我好好看看。”
後面的自然是誇讚自己的兒女,說是讓人家走近,他卻自己走過去了,摸摸這個,捏捏那個,看到兒子眼圈紅了,一巴掌拍在頭上:“小子,不錯,看上去就是當官的樣兒。”
“爹。”張芳和張剛同時喊了一聲,撲到羌虎的懷中用腦袋使勁地在其身上蹭起來。
“讓人看了笑話,你們可是大官,等回家看看你們的弟弟妹妹,一個個都是小泥孩兒,更你們當初一樣,讓人見了便知道是偏遠地方的人,比不得你們。”羌虎呵呵笑着摟住兒女說道。
小貝馬上接口:“叔父這話不對,哪裡偏遠了?比起馬六甲海峽那邊的人,咱翼州就是中心,再說了,地方住的偏點有什麼不對,心不偏就行,誰規定長安是中間了,要是把洛陽定成都城,長安也偏遠,對吧?”
“對,小貝還是這麼好。”羌虎心中舒服,誇了小貝一句,轉回頭對張小寶和王鵑打招呼:“鵑鵑、小寶,你兩個可是真長大了,可惜張兄未來,甚爲憾矣。”
聽到羌虎拽文,張小寶和王鵑相視一笑,又張小寶開口:“我爹還在京城工部呆着,那裡真忙,過不來,叔父有空了可以過去。”
“今年夏天去,知道你爹忙,整天跟你們皇上,哦,是我們皇上在一起,寸步不離,出來一次難啊。”羌虎深以爲然。
張小寶嚥了口唾沫,沒反駁說整天跟李隆基在一起的是宮裡的人,跟自己爹沒關係,點頭問:“叔父,翼州後勤營現今的刺史又建起來了?看上去比之當初更勝一籌。”
“與他有個甚的關係?姓安的前年來了之後好一頓折騰,本來城中已經有了近萬人口,被他折騰了一年,還剩下七千不到,再好的人家也架不住他整日裡吃喝玩樂。
去年我們看不慣,商量商量,都認爲不能把我張兄留下的基業給敗壞了,就給他把秋天時候的土貢停了,他居然有臉說我們不講義氣,我們跟他好好講了一次義氣,他答應不在城裡呆着,年前給京城送完土貢,就一直往汶山縣跑。”
羌虎氣呼呼地說道,好像很委屈似的,張小寶幾人卻爲那個姓安的默哀,怎麼跑到翼州當刺史了?這是得罪朝廷中的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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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芳從父親懷中擡起頭,問:“爹,他吃喝玩樂跟別人有啥關係。”
“關係大了,以前來過一任刺史,很老實。天天呆在城中,什麼都不做,我們各個寨子也不管他,到時候把該交的東西交到他手裡。他交給朝廷也好,自己留下也罷,我們是對得起你的義父了。
後來姓安的來了,他一到地方就在城外搭帳篷,起篝火,並且還說找人幫忙修建立體養殖基地,城中的人過去幫忙,結果挖了一下午的溝。晚上就開始請人喝酒吃燒烤,又唱又跳的。
折騰了兩天,沒折騰夠,派人上山讓我們去一起喝酒。我們那時忙着呢,春天了啊,想要秋天結多點果子,春天要剪枝,雖說是野果子。
後來想想。給他個面子,每個寨子派幾個人下去,帶了不少的山貨,我們不習慣白受人恩惠。誰知第二天他又派人來了,連着三天。我們真沒心思搭理他,結果你猜他怎麼做的?”
“怎弄的?”張芳覺得此事有點熟悉。
“他見我們不下去。他帶着家人上來了,送了足足三百多石的鹽,要跟我喝酒。”
“爹,是不是最後喝着喝着酒沒了,然後他拿出來酒。”張芳問道。
旁邊的小貝接着說道:“咋跟後來爹與我講的事情差不多,那時爹好像就與叔父喝的酒吧,還耍了點小手段。”
羌虎呵呵笑了,騰出隻手來捏捏小貝的臉說道:“是,姓安的就想跟你爹學,你爹那時我們真拿不出來太多的酒,你爹那一天喝沒了我們一年的酒,可現在我們怎麼會缺酒?
他找了一百多個能喝的人上來,拉着我就開始說,說什麼夠義氣,我們寨子多少能喝酒的?最後一百多人全喝倒了,吐啊。”
“酒喝光了?”小貝問。
“六十個大酒窖的酒,他想喝光?除非他變成一個‘海子’,十二罈子酒就解決了,一罈子一百斤,我們寨子喝個過癮,他們就完了,我那一個酒窖可是橫九縱九八十一罈。”
“然後呢?他說他有好酒?”小貝又問。
“他都趴下了,我們也趴下不少人,第二天的活都給耽誤了,你說讓人生氣不?”
小貝點頭:“是啊,他想取代我爹在翼州留下的那點情分。”
羌虎又掐掐小貝的臉:“我們看出來了,第二天送走他們就不請他們喝酒,他請我們也不去,你爹跟他不一樣,你爹是真想把翼州建好了,他是想自己得好處。
誰曾想,他不死心,就天天在城裡城外的請人吃飯喝酒,不到一個月,沒錢了,跟你爹我那張兄是沒個比,張兄請客是真有底氣,姓安的沒錢也要請。
一個月之後,他開始跟城中的各個店鋪商量,或徵或納,或賒或借,還跑到外面的州府去弄錢,翼州城中的人就十去其三,走的還全是以前有點身家的人。”
說完,羌虎做出個無奈的表情。
周圍的人跟着一起嘆息。
張芳嘟起嘴,沉着臉,幾息後說道:“爹,他也太坑人了。”
“他是找死。”小貝補充。
“爹,現在呢。”張剛問。
“現在總不回來,先前我說了,各個寨子聯合起來不交東西,把他攆走了,告訴他,只要他不回來搗亂,我們每年會自己給他送過去,他回來就什麼也沒有。”羌虎跟着嘆息一聲。
“哦,是,說是他正天在汶山縣呆着,那裡好啊?”張芳又問。
“那邊屬於茂州,汶山縣有錢,姓安的過去至少吃喝不愁,聽人說他在向當地的縣令請教地方經濟方面的學問,要學好了在翼州用,以雪前恥。
不說他了,下面的路修過來了,跟爹走,翼州後勤營其實都是我們各個寨子的人,當初鵑鵑和小寶成立後,可謂是威名赫赫,小寶和鵑鵑走了,我們就接過來,不能弱了名頭,那時的人離開,但魂還在。”
羌虎又說了兩句,覺得沒有必要繼續糾纏於那個姓安的事情,向下一指,路已經開出來了,不僅僅是路上的樹木伐倒,同時也給大概的鋪平了。
張小寶和王鵑又互相看了一眼,張小寶說道:“威名仍在,兩個時辰開二十里山路,這本事堆也堆死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