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金刀道場要向朕的擊鞠隊挑戰?”正坐在興慶宮後花園裡喝茶的李隆基,差點沒把茶碗給吞了進去。一口茶水嗆在嗓子裡,咳嗽了半天,弄得前襟到處都是水跡的李隆基一臉不可思議的看了江魚半天,這纔將那茶盞隨手丟在了一旁,皺眉道:“江魚,朕想問你,你又想幹什麼呢?朕可警告你,不要以爲朕賞識你,看重你,你就給朕胡來啊。梨園的總管可是說了,你這幾天鬼鬼祟祟的在梨園外面幹什麼呢?你還想找公孫大家的麻煩不成?嘿,好麼,現在又弄了個金刀道場來向朕的擊鞠隊挑戰!”
江魚站在李隆基面前,勾下腰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臣也不瞞陛下,楊洄那傢伙設計坑了金刀道場的大師姐金姣姣,把她逮進大牢裡蹲了幾個月,那金姣姣卻是忍不下這口氣,說一定要從楊洄身上出口氣。臣怎能由得她動用武力毆打皇家姻親呢?故而臣和那金姣姣合計合計,讓他們出幾個人和楊洄他父親的擊鞠隊來一場競賽,不管誰輸誰贏,這事情也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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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一眼江魚,李隆基冷哼道:“好你一個江魚,那金姣姣你又是怎麼認識的?楊洄,又怎會對她下這種黑手?前因後果,都給朕詳細的說來。朕可警告你,你是朕親自參與考查過的花營將領,你可別在背後弄些雞鳴狗盜的事情。楊洄上次被人打斷了腿,這幾天才能下地行走哩,可是和你有關?”李隆基隨意的觸了江魚一句,卻弄得江魚心裡一陣納悶,這李隆基不會真的知道了什麼罷?
不過,有些話還是得說的。江魚花言巧語的將楊洄和自己起衝突的罪責全部推到了楊洄身上,又扭曲了一下楊洄故意陷害金姣姣的事情,好似一切事情都和他江魚沒有任何關係,他就是無辜受到連累一般。到了最後,他很是陰損的來了一句:“陛下,這次的事情,怎麼說金姣姣也是受害者,她要出一口氣,您就準了讓她和您的擊鞠隊比一場就是了。這叫做子債父償哪!”
楊洄的父親楊慎交,同樣是大唐的駙馬,同時也是李隆基御用擊鞠隊,也就是馬球隊的隊長。江魚的子債父償,聽得李隆基是啞然失笑:“好一個子債父償,江魚,朕發現你很會胡說八道。怎麼,和朕的擊鞠隊打一場,就能讓那金姣姣出氣?”
江魚比劃出一根食指,笑道:“陛下,賭注是十萬貫錢,嘿嘿,金刀道場挺有錢,就看楊駙馬可否願意應招了。”
李隆基狠狠的一掌拍在了茶几上,冷哼道:“十萬貫?嘿,好一個出氣的子,若是楊慎交他輸了,他就要變賣房產才能還債了罷?這主意,是你給那金姣姣出的?哼哼,簡直就是荒唐,區區一個民間道場,遊俠兒一般的人物,敢向大唐皇家擊鞠隊挑戰,莫非他們不知,這擊鞠隊在朕的親手調教下,可是天下無對的麼?”李隆基眉毛一揚,幾縷鬍鬚飄了起來,大聲說道:“既然他們要這樣賭鬥,朕也就許了。楊洄惹出的是非,嘿嘿,朕正好看一場熱鬧。”
李隆基興致很好,他的擊鞠隊橫掃大唐王公貴族家自己蓄養的球隊,向來是難逢對手。既然在大唐的高層中找不到敵手了,那麼從民間的道場之中找一個強橫的球隊來比劃比劃,也是讓李隆基非常感興趣的事情。故而,事情也就這樣決定了,十日後,皇城校場內,楊慎交率領的皇家擊鞠隊迎戰金姣姣率領的金刀道場隊,堵住十萬,場外觀衆可隨意下注。這莊家麼,自然是江魚,但是一切利潤,李隆基卻佔了大半。
喜出望外的江魚離開了興慶宮,就利用李林甫的人脈,把這場比賽的風聲向着有資格進皇家校場的那些人發佈了出去,很自然的,江魚將那坐莊的人說成了是李隆基!一切事情的首尾,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就辦妥當了,大唐的王公貴族們聞風而動,立刻分成了壁壘分明的兩派:一派是楊慎交的知交好友以及那些保守的大臣、門閥,一派則是和這些大臣門閥交惡的對頭。
三天的時間,從各種渠道流入江魚手中,爲了這場擊鞠比賽而投注的錢物,就達到了五百萬貫之多,幾乎是大唐半年的財政收入,不由得江魚不暗自心驚大唐朝某些世家的豪富。原本賭注根本達不到這麼恐怖的數字,但是自從柴風押了一筆鉅款賭楊慎交勝,風遠揚笑嘻嘻的針鋒相對的押了一筆賭金刀道場贏,兩個世家的親朋故知也都捲進了這一場爭鬥,賭金是越來越大,最後是直接驚動了李隆基,樂得李隆基在那裡笑得合不攏嘴――這筆抽成的錢,可是李隆基的私房錢啊!
到得比賽的前一天,隨着崔家挑釁般的隨手砸了一百萬貫錢押在了金刀道場的身上,大唐朝另外兩大門閥盧家和鄭家隨風而動,似乎是專挑着崔家的賭注,也壓下了相應的籌碼,江魚手上的賭資益發的龐大,最終居然達到了一千三百萬貫之巨。鉅額的賭資,讓一向無無天的江魚、李林甫,都不由得心頭打顫,這一次,似乎是玩大了。
兩兄弟誰都沒想到,不過是想要折騰一下楊洄,小小出一口惡氣的行爲,最終居然引起了這麼大的風波。眼看着那些潛伏在大唐朝的深水中,向來不拋頭露面的一些勢力都悄然浮出了水面參與了這次的豪賭,就連李林甫都想不通了:至於麼?值得麼?有什麼深仇大恨,逼得這些人拿着這麼大的鉅款來玩呢?
眼看着第二天就是比賽的正日,袁天罡卻派人來請江魚,着人將他領到了興慶宮的監天台上。
高有三十幾丈的監天台,上有數具巨大無比的青銅器械,上面刻滿了天星軌道、標註了無數的古怪字符,江魚卻是看不懂上面的意思,老老實實的坐在了袁天罡的對面。空蕩蕩沒有一點遮蓋,只是放置了幾個蒲團的監天台上,袁天罡擡頭看着深邃的星空,雙手推動着一個九個圓環套着一顆巨大青銅球的古怪器械,雙目中精光閃動,嘴裡唸叨不已,似乎在推算着什麼。
過了足足有半個時辰,等得江魚都按捺不住,在蒲團上胡亂的扭動起來了,袁天罡這才停下了手,他身上卻是已經被冷汗溼透,面色微微有點灰敗,似乎消耗了極多的元氣。提起監天台正中那張長案上的硃砂筆,袁天罡在一張獸皮上仔細的描繪了一幅圖案,旁邊標註了幾句好似童謠一般的詞句,這才鬆了一口氣,低聲嘆道:“這門,修練起來好生艱難。只修神通,不練道,想成正果莫非真的就如此艱鉅麼?”
隨手丟下了硃砂筆,袁天罡在江魚面前的蒲團上坐下,身上一陣蒸汽繚繞,溼透的衣物頓時被真火蒸乾。江魚問道:“老道,找我來有什麼事?不是說了,我只是護,平日裡不是打打殺殺的勾當,不要來找我麼?如今我玄纔剛剛入門,又哪裡能幫你的忙呢?”江魚眼睛眨了眨,尋思道:若非玄有變幻身形的門,又能修煉元神,練就神通,他還看不起這玄哩。玄就算修煉至成聖,卻也不過相當於望月宗金身的頂尖修爲,算得了什麼?
袁天罡盯着江魚‘嘿嘿、嘿嘿’的笑了半天,這才猛的一瞪眼睛:“你賣了我蓬萊三仙宗的門,可是發財啊。”
“噫嘻!”江魚倒抽了一口冷氣,呆呆的看着袁天罡,驚呼道:“你怎生知道的?他奶奶的,崔家這羣老不死的,果然是不可靠得很。他們還說什麼覓地隱居,不等形容大變了不會出山,怎麼被你們知曉了?”
狠狠的瞪了江魚一眼,袁天罡冷哼道:“本門長老早就算定了今次的事情,玄也就傳了你基本的口訣,那些精妙的門,卻還留在本門藏經閣哩。這也是本門訣應該泄漏,人間武道當大興,此乃天數,卻是違逆不得。早說你是順應天道的好人,這也是你命中的定數。只是,你賣得錢不少,比我們從他們那裡得來的供奉,卻要多了不少哩。”
江魚驚道:“有人早就算出了今日的事情?”
袁天罡驕傲的一點頭:“本門有數位長老,已經潛修了兩千餘年,力神通簡直不可思議。縱是不如上古的那些金仙,卻也是得了地仙正果的人物,有什麼事情瞞得過他們?”他比比劃劃的說道:“此次的事情,原本就是借你之手行事,從你手上將那訣流出去,卻能賣出更好的價錢來,總比我們主動傳給他們,得來的價碼更高哩。你還不快說,你從崔家得了多少好處?”
江魚心知肚明,這好處自己是保不住啦,在自己有能力反抗蓬萊三仙宗的這種活生生的強暴之前,他只能閉着眼睛享受這種強暴。就好像當年在揚州城,被白龍幫控制的扒手得了一點錢物,總要被賈玉全部剝削走,這種弱肉強食的行爲,在江魚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他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從崔家得來的好處述說了一遍,雖然是有氣無力精神頹唐,卻也是毫無遺漏的將自己得的一切都說了出來。最終他問袁天罡:“那九龍冠,我到手才幾天?這也就罷了,這神器,我也沒那能力使用。可是,這世俗間的錢財,你們卻是要了有什麼用?”
袁天罡一手從江魚手上搶過了他遞過去的九龍冠,卻絲毫不理會那蚩尤腿骨,一手將那九龍冠塞進了懷裡,這才笑嘻嘻的說道:“江魚啊,我們神仙中人,莫非就不要錢財了麼?天下這麼多道觀,這麼多的門人弟子,他們都要修煉入門,需要多少耗費?就依靠一些世家的供奉,我們所需的各種材料,可能收集齊全麼?還不是需要我們自己的門人弟子行走天下,堪礦收集?這也是一筆花費呀!”
嘆息一聲,江魚無奈的讓袁天罡代表蓬萊三仙宗從自己手上奪走了崔家、風家許諾的大半好處,換取了玄全部的修練門以及一件一氣仙宗的道人專門爲他煉製,據說可以有效的抵禦天雷轟頂的器。袁天罡看到江魚悶悶不樂的模樣,心知這小子還沒有擺脫對世間富貴的渴求,於是乎他掏出了兩塊晶瑩剔透的石頭,指着那石頭對江魚道:“罷了,你也是修道中人,何必看重這些紅塵中的俗物?我修道界,卻是以這種靈石作爲錢物的,這兩塊中品靈石,就算是師兄我送給你的,可以換取好幾粒不錯的靈丹哩。”
他又安慰江魚道:“你那蚩尤腿骨,卻也是一件不錯的寶物,師門長輩也沒說要取走這東西,畢竟沾染了一絲魔氣,於我仙家人無大用的。但是,若是你有機緣,也可以將他煉化進你的寶刀中,可以極大的提升你寶刀的威力哩。你修煉的是玄,卻不怕這一絲魔氣,儘可用得。”安撫了江魚幾句,又說了幾句讓江魚目瞪口呆的話,袁天罡縱身化爲一道清風離開,想必是將那九龍冠送回蓬萊島去了。
被狠狠搜刮了一番的江魚,氣極敗壞的離開了興慶宮,將那好似一頂斗笠一樣,據說可以抵擋普通天劫天雷的器胡亂的踐踏了一陣,低聲罵道:“我入你老母,九龍冠就換來這一頂斗笠?什麼叫做老子去和崔家人談,賣得價錢高一點?感情崔家人做賊心虛,從我這裡買賊贓,會將價碼提高不是?他奶奶的,神仙了不起啊?幾個地仙就能計算人啊?不要被老子修練到金身,否則衝上蓬萊島,打破你們的臉,讓你們地仙變鬼仙,鬼仙變鬼魂,直接一腳把你們踩進輪迴裡面去!”
低聲罵了幾句,江魚怒聲道:“好,這次咱們是兩清啦。你們老算計我江魚,可是把咱們之間一點情分給抹光啦!哼哼,難怪你們這麼好心死活要拉我進門哩,感情是讓老子這個所謂的順天之人來頂缸?”
翻動着手上那記載了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全部玄秘訣的玉簡,江魚忍不住氣又是一通破口大罵。想起袁天罡離開前的那幾句叮囑,江魚心裡那個氣啊,什麼叫做既然賣了一家,就不能厚此薄彼?乾脆就連其他幾家也都一一賣出去?感情是打破誓言挨天雷劈的不是他們,就要自己一個接一個的找上大唐的世家門閥,把玄的入門都賣出去,換取比他們每十年一次的供奉多得多的錢物,以壯大道家的勢力啊?這說起來,自己豈不是一個做苦力的?
氣極敗壞的將那玉簡上的內容記在心裡,江魚低聲罵道:“惹急了我,就將這次的訣,也都一次性賣光啦!計算我?不要讓魚爺我找到機會,否則管你道門魔門,打破你們的腦門!”江魚越想越是惱怒,猛的跳起來,站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指着天空怒罵了幾句。
大街上一隊夜間巡邏的士兵正好走過,看着江魚站在大街中心指手畫腳的亂罵着一些讓他們聽不懂的話,不由得都愣住了。江魚氣急,掏出自己身上的盤龍玉佩狐假虎威的吼道:“看什麼?沒看過人發飆啊?再看,再看老子把你們全部逮起來打破你們的蛋!”
這一隊士兵呆了好一陣子,盤算了一陣看看是不是要將江魚抓起來仔細的盤問他的來歷,路邊一個矮矮的身影‘噔噔噔’的跑了出來,一手抓住了江魚的袖子:“江大人,可真是幸會,幸會呀,怎麼每次到這裡,都能找到你呢?我們真是有緣呀!聽說您這次負責明日擊鞠競賽的賭局,還是皇上在背後坐莊的,不知道,您看好哪一方呀?是楊駙馬都尉,還是那道場呀?”
江魚低頭一看,那四尺多高好似孩童一樣站在他身邊,滿臉笑容的拉着自己袖子的,不是好一陣子沒見過的吉備真備麼?江魚驚訝的看着吉備真備問道:“吉備真備大人,還真是,他奶奶的幸會啊!”擡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和袁天罡折騰了一陣,這都快半夜三更啦,還叫做幸會呢?江魚一手拎着吉備真備的衣領,拎着他飛快的跑過了幾條大街,將他仍在了一個巷子口,這才皺眉說道:“您可真有心,每次都能順順當當的找到我啊?怎麼說,這次又有什麼事情啊?上次你給陛下上表請罪的事情,可辦妥了?”
吉備真備點頭哈腰的朝着江魚行禮謝過了他的指點,說道:“天皇帝仁慈,我犯下的一點小錯,自然是被輕鬆揭過了。如今已經有幾個貴國的高人,在那裡傳授我隨行的武士五行遁了,可真是幸運呀,有了這麼奇妙的術,我國再也不怕那些山鬼山妖的侵害啦。”巴結了江魚幾句,這吉備真備眼珠子一轉,又回到了剛纔的問題上:“明日的比賽,您看好哪個隊呀?您可是坐莊的人,不會不知道罷?”
咳嗽了一聲,江魚狐疑的看了吉備真備好一陣子,這才蹲下來歪着腦袋看着他:“嘿,你要下注呀?這話可是怎麼說的,咱醜化說在前面,如今因爲我大唐幾個大家族的加入,最大的一注賭注都上百萬貫啦,如今是五千貫以下的賭注咱不收。咱們這賭局,如今就是兩派人在裡面拿錢燒着玩哩,吉備真備大人,您要是本錢不大,就不要加進去玩啦。”
吉備真備陪笑了幾聲,比劃了一個手勢,殷切的看着江魚道:“江大人,我下國之民貧瘠,自然是沒錢玩太大的。不過,這次天皇帝賞賜了一些寶物,加上我們隨行的人也帶了一點點的錢物,我們在長安城的當鋪變賣了好幾天,這才湊齊了一萬三千貫,還請江大人幫忙,幫我們押在那贏的把握比較大的隊身上罷。”
朝着江魚一個鞠躬,吉備真備猛的朝着江魚跪了下去,磕頭道:“一切都拜託啦,咱們使節團全部的錢物,都在這裡啦,江大人。”
“呃,呃,這是幹什麼?”江魚被吉備真備弄了個手足無措,他一手拎起吉備真備,將他凌空拎在手上,吉備真備卻還是保持着那跪拜的姿勢,不斷的叫嚷着‘拜託了,拜託了’。江魚苦笑,無奈的問道:“吉備真備大人,沒想到,你們扶桑人,這麼有賭性呀,雅緻不錯嘛,半夜三更的偷偷溜出鴻臚寺來找我江魚,就是爲了押注啊?”
“嗨!”吉備真備看着江魚,面色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嚴肅:“這一次來大唐,實在是抱歉啦,爲了我們扶桑的事情,吉備真備使了一些手段,差點觸怒了天皇帝,已經很後悔啦。現在貴國的天師已經在訓練我們的武士,也有佛門的高僧在傳授他們一點最粗淺的佛,我們扶桑境內的鬼怪,肯定要被平定啦。但是我扶桑民智未開,就依靠來大唐朝留學的那些年輕人,我扶桑的未來,還是很渺茫的。”
“誒,你扶桑的前途,關你賭錢什麼事啊?”江魚心裡那個納悶啊,就不用提了。
吉備真備掙脫了江魚的手,又跪在了江魚的面前:“若是這次賭賽,能夠贏一筆錢的話,咱們使節團就能多買一些大唐的書籍回去扶桑啦。雖然有大唐天皇帝許諾賞賜的一些書,但是還是不夠啊。我們要採辦的東西太多,很多東西都是扶桑沒有的,我們需要各種書,各種器具,讓我們扶桑的百姓也富裕起來呀。”
吉備真備很認真的看着江魚:“實話說吧,住在大唐鴻臚寺的高樓中,我想到的是我們扶桑百姓住着的都還是茅草屋呀。什麼時候,我們扶桑能夠出現像大唐這樣的高大的建築就好啦;我們扶桑的武士,什麼時候能用上大唐這樣精良的兵器呢?但是我們的工匠,哪裡有這些本事呢?這都需要我們購買了各種書籍去教授他們。書籍嘛,是越多越好的,這都是要錢的呀。”
江魚生平第一次有點佩服這些矮個子的扶桑人了。他同樣很認真的看着吉備真備:“就是書麼?我江魚看到書就頭疼,你們扶桑人,居然還沒事找事要買書帶回去,嘖嘖,不是沒事做麼?不過,既然你這麼有心,咱們也算是有交情的,總不能不給你點面子。明天把錢送去我大哥府上,我保證你能贏錢就是啦。不過,你贏來的錢,可是要被抽走二成的利錢。”
吉備真備大喜,連連行禮道:“五成就可以呀,五成都可以呀,一切拜託給江大人了。”
五成的利錢都可以抽頭啊?江魚眨巴眨巴眼睛,不由得惱怒起吉備真備的本錢太少了,他從中想要混點好處,都難得啊。因爲吉備真備的突然出現,卻讓江魚想到了自己手上如今掌握的鉅額賭資,他心情頓時大好。就算被袁天罡剝削走了絕大部分的好處,江魚一想到那以千萬做單位的賭資,就忍不住‘咯咯’直笑啊。
第二日正午時分,長安皇城校場,小太監們將校場上的積雪掃得乾乾淨淨,又有千牛衛力士拖拽了沉重的軲轆,將地面壓得平平實實。將近三千名大唐的官員、豪紳出現在校場四周。深紫色繡了大朵大朵牡丹花的帷幕將校場整個圍了起來,將那寒風攔在了帷幕外,官員、豪紳們一個個笑得無比虛僞的在那裡相互打着招呼,聯絡着感情,好似有着血緣關係的一家人。
李隆基一身便裝,很輕鬆的斜靠在一張胡牀上,手上玉簫指着身前一名面色薑黃有兩抹燕須的中年男子:“慎交,這次的事情,可是你兒子招惹出來的。朕可是押了一百貫賭你贏,若是你輸了嘛,哼哼。”李隆基陰陰的笑了幾聲,斜着眼睛看了楊洄一眼。大腿骨剛剛長好的楊洄頓時一身的冷汗,急忙躬身了下去。楊洄心裡將江魚的三十六代祖宗都輪流的幹翻了數十遍,早就恨死江魚和金姣姣啦。
李林甫帶着江魚,趁着這大唐的權貴幾乎傾巢而出的機會,趁機給他介紹哪個哪個又是什麼奢遮的人物,哪個哪個和他李林甫交好,哪個哪個又是和他李林甫不對勁的。正當李林甫介紹到前方數丈遠的地方張說身邊的幾位青年分別是哪個門閥的子弟時,一名容貌堂堂面色發紫,眼睛裡卻是寒光不時閃過,顯得很有城府的男子已經帶了幾個官員朝着李林甫走了過來。
這男子朝着李林甫一拱手,笑道:“哥奴,這位就是最近在長安城聲名鵲起的江魚江大人罷?唔,年少有爲啊。鬧市隻手舉驚馬,隻身獨鬥護國禪師,揚州府怒斬妖人,嘿嘿。尤其了得的,可是江大人敢去向張相的女兒求親,實在是讓人欽佩呀。”這男子大笑,他身邊的幾位看起來品序不低的官員也是應聲而笑,好似和李林甫談到了什麼讓人高興的事情一樣。他又繼續說道:“誰也沒想到,年紀輕輕的江大人,居然是宗師級的高手,罡氣外放,可是了不得啊。”說道最後一句話,這男子的面色有點說不出的意味。
李林甫陰陰的笑了一聲,拱手道:“王大人,此番原本也是想要向我二弟介紹你的。中游啊,這位王鉷王大人,乃是當朝大夫,身兼數職,位高權重,最是得陛下賞識啊。此番見面,正好向你分說一二:楊洄派人陷害金姣姣,卻是這位王鉷王大人的手筆,和張相卻無什麼干係,你可千萬不要弄錯了。中游你的脾氣不好,可不要萬一爲了這事情觸怒了張相,可就不妙啦。”
抿着嘴朝着王鉷輕輕一笑,李林甫轉身就走。江魚挑起嘴角朝着王鉷點點頭,輕聲道:“原來是王大人關照我江魚的朋友?多謝,多謝,日後江魚自有報答呀!江魚一介武人,可不懂你們這羣文官的奸詐手段哩。”他晃了晃拳頭,低沉的喝道:“認識這是什麼東西麼?鉢盂大小的拳頭!哼哼!”將拳頭捏得‘嘎巴’作響,江魚陰笑着轉身走開。
王鉷站在原地,嚇得魂飛天外,他喃喃自語道:“李哥奴怎知是我使喚楊洄做的那事?是你們誰把這事情告訴了李哥奴?嗯?他怎知是我做的?莫非我身邊,還有他埋伏下的人不成?怎可能?怎可能?這,這,我沒來由得罪一個宗師做什麼?”王鉷顯然有點亂了方寸,他看了看不遠處正意味深長的看着這邊的張說,又看了看十幾丈外正在將江魚引薦給大唐李家如今的幾位元宿的李林甫,急忙倉皇的走向了李隆基,好似只有在李隆基的身邊,才能找到一點點安全感。
江魚心中的詫異,卻也不弱於王鉷,他一直以爲金姣姣莫名入獄,卻是張說在背後動了手腳;李林甫剛開始分析這件事情,不也說最大的主使人只可能是張說麼?怎麼過了不到一個月,事情急轉直下,變成了一位從來沒聽說過的王鉷王大夫做的了?“這王鉷找死麼?他想要挑起張說和我大哥的爭鬥!哼,若是我一不小心冒犯了張說,那就更好啦!這豈不是讓我和我未來的岳丈翻臉麼?簡直,簡直就是該死。”
沒有心情聽面前幾位李家元宿對自己講的一些廢話,江魚回過頭去,惡狠狠的瞪了王鉷一眼,威嚇性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粗魯手勢。這手勢卻不巧被李隆基看到了,李隆基眼睛一瞪,狠狠的朝着江魚橫了一個白眼,轉頭去打量了幾眼王鉷,低聲的詢問起來。王鉷如蒙大赦,謙卑的彎下腰桿,細細的也不知道給李隆基說些什麼。
鬧騰了好一陣子,終於這一場擊鞠競賽在李隆基親口發令下開始了。整個校場頓時一片的安靜,只看到楊慎交領了三名騎士,騎着一色兒雪白的駿馬,拎着球杆進了校場。金刀道場那邊,則是金姣姣瞪大了眼睛,惡狠狠的盯着楊慎交,領了三名身手矯捷的師弟,騎着一色兒的黑馬衝進了校場。不等那校場上的裁判發話,金姣姣就朝着楊慎交怒吼道:“子不教,父之過,你兒子無辜坑害良民,你也有大不是哩!”
楊慎交微微一笑,曬然道:“姑娘簡直是冤死犬子哩,吾家犬子自幼循規蹈矩,最是遵循律,更兼飽讀詩書,乃是一君子,怎會作出姑娘所說的那些勾當?若犬子真正作出那等不行徑,陛下又怎會將咸宜公主許配給犬子?倒是犬子月前受人暗算,被打斷了腿骨,幸得本官求得靈藥,這纔在短短時間內能下地走動,不知這件案子,和姑娘你有無關係?”
金姣姣脖子一揚,‘放屁’二字響徹全場。場邊大唐的權貴們差點沒噴出血來,大唐的女子縱然比歷代女性豪放得多,如此粗豪卻又生得如此嬌滴滴的小姑娘,也是生平僅見哩。金姣姣卻不管那些觀衆的想,只是指着楊慎交叫道:“姑娘我倒是恨不得親手揍你那狗兒子一頓,奈何江魚那滑頭說毆打未來的駙馬,是個流放的罪名,我金姣姣可不願意爲了你一個狗兒子讓自己倒黴哩。哼哼,十萬貫的賭注,也夠你受了罷?這就叫做子債父償,你是自作自受哩。我要你姓楊的全家日後就連鍋蓋都揭不開,這才合了我的心意!”
李隆基在旁邊聽得話頭越來越不對了,金姣姣這丫頭也太口無遮攔了。就看到李隆基一隻手重重一揮,場內的裁判大吼一聲:“廢話少說,一切恩怨,以擊鞠來決斷罷。本場規矩,哪一隊先進二十球則爲勝,比賽中嚴禁用球杆攻擊對手,否則以失敗論。開始!”
那裁判一聲大吼,八騎駿馬立刻在場中奔馳起來。金刀道場四人都有一身不弱的夫,縱然楊慎交率領的隊員,都是李隆基御用擊鞠隊的好手,卻哪裡比得上他們?剛剛開球,金姣姣俯下身體,手上球杆狠狠的一杆抽到了那細藤編成的馬球上,馬球‘咻’一聲化爲一道虛影飛了出去,命中了三丈外一名對手的面門,將那對手直接砸飛了數尺高,從那狂奔的駿馬身上重重的摔了下來。
場邊數千大唐的權貴同時高呼一聲:“好!”更有武將興奮得手舞足蹈,大叫道:“過癮!”
李隆基臉上肌肉微微一抖,心疼得他差點沒把手上茶杯都捏碎了。他一手抓住了站在他身邊李天霸的手膀,低聲責怪道:“快去告訴江魚,若是那金姣姣將朕的這些人兒傷得太重,朕,朕饒不了他江中游!”
李天霸極其古怪的看了李隆基一眼,低聲嘀咕道:“陛下,您在楊慎交這老小子身上押了不過一百貫,卻在金刀道場身上押了一萬貫。您怎麼也陪着江魚胡來呢?這場擊鞠,若無您在背後暗地裡推動,哪裡會鬧成這樣?好罷,現在開始心疼了?”
李隆基面色一變,翻着怪眼瞪着李天霸低聲吼道:“閉嘴,朕行事可要給你解釋?”頓了頓,李隆基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低聲道:“朕這是給這羣宗室一點警告,不要以爲身爲大唐宗室,就能胡作非爲了。哼,楊洄是什麼東西?居然都敢坑陷百姓啦!這金刀道場在洛陽,有門徒近千人,乃是鼎鼎有名的武林門戶,若是他們生事,豈不是給朕找麻煩?”
李隆基白了那王鉷一眼,冷笑道:“故而朕才允許江魚這麼胡鬧,但是也不能鬧得太過呀,一球將楊慎交從馬上打下來也就罷了,打傷了朕其他的隊員,開春後朕可怎麼比賽呀?”李隆基的一番話被他身邊的幾個人聽得清清楚楚,那王鉷背後的冷汗啊,一下子就打溼了他的衣衫。李天霸搖搖頭,搖搖擺擺的去找江魚說情去了。他也看不下去啦,就這個時候,又有一名李隆基的隊員被抽下了馬,如今還在地上翻騰呢。
並無多少疑問,金姣姣率領三位師弟贏得了這場比賽,以他們的身手和武,若是贏不了纔怪哩。這也激起了李隆基極大的興趣,賽後特許金刀道場日後派出一支隊伍參加王公貴族之間的比賽,樂得金姣姣嘴都合不攏了。
同樣樂得眉飛色舞的,只有江魚和那些賭贏了錢的人。至於那些輸錢的人,一個個都將怨恨的眼神投向了金姣姣和楊慎交,卻沒有一人願意對江魚多看一眼。如今誰不知道江魚已經是一名宗師級的高手了?誰樂意沒事招惹他啊?就算有人背後想要對付他,也絕對不會流露在表面上來。大唐的這羣權貴,一個個心裡明白得很。
一場幾乎可以說是慘烈的擊鞠比賽,讓大唐的權貴們一個個議論紛紛的離開了皇城,更有大堆大堆的權貴簇擁在皇城門口,興致勃勃的討論着剛纔的比賽。在大唐,還有什麼比賽比擊鞠更加吸引人呢?更讓這些權貴感到希奇的,就是李隆基的隊伍大敗虧輸,李隆基反而面帶笑容,這其中的蹊蹺,就更加值得他們去尋味了。
張說身邊簇擁着幾個兵部的官員,面色平淡的騎着馬行出了皇城,一路上也沒有太多理會那些簇擁在一起的權貴的招呼。他對身邊幾位官員低聲冷笑:“李林甫今日表現卻是聰明,此次的事情,本相還在等着看他是否會氣沖沖的來找本相理論哩,誰知道他已經查出是王鉷在後面搗鬼了。哼,你們誰知道李林甫如今身邊出了江魚這小鬼,還有什麼能人麼?”
幾個兵部的官員相對無言,他們哪裡能插手御史臺的事務?李林甫心機陰沉,就連江魚都不知道他有多少底牌,他們又怎會知曉?
一行人騎着馬,慢慢的擠過了那門口的大批權貴,他們的護衛被那一羣人擠得散開,對張說的保護一時間空了一大塊出來。
就這時候,皇城對面兩百多丈的一棟高樓頂上,三條渾身披甲的壯漢突兀的站了起來。他們身上扛着一柄大得無形容的大弓,弓身長有三丈,海碗口粗細,那弓弦都有人的大拇指粗。看那弓散發出的黑黝黝的色澤,通體都是以特異的金屬打造。前面兩名壯漢一左一右的扛住了那巨弓,後面那大漢則將一柄長兩丈、鵝蛋粗細的純鋼長矛架在了弓弦上,獰笑着拉開了巨弓。
‘砰’!
半個長安城都聽到了這可怕的一聲弓弦響。那拇指粗的弓弦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弓弦朝前猛彈,在那兩條扛弓的大漢背上打出了一條深深的血痕,兩條大漢張嘴就是一口鮮紅的血噴出了老遠,那純鋼長矛卻已經瞬間撕裂了空氣,微微發紅的矛頭,已經到了張說面前。
此刻張說終於展示了他上馬爲將下馬爲相的本色,平日裡看起來好似一文弱老頭兒的他身上肌肉突然膨脹了數倍,足足漲得有蒲扇大小的雙掌帶着一聲怪嘯,猛的朝着面前一合,夾住了那和空氣猛烈摩擦,通體已經變成暗紅色熾熱滾燙的鋼矛。
‘咔嚓’幾聲怪響,張說雙臂被那長矛震成了十幾段,旁邊的人還沒看清到底怎麼回事,他已經被那一股巨大的力量彈飛,重重的砸在了後面宮門的牆頭上。張說一口血噴出了三五丈遠,身上數處皮膚炸裂,鮮血幾乎是一下子就噴滿了他全身,整個人變成了一個血人兒。那鋼矛震飛了張說,卻也被張說一掌打偏了它的去勢,帶着一聲怪響已經斜斜的射向了天空,將那宮城城樓兒射碎了一大塊。
下方的大唐官員們驚呼,一個個尖叫着‘保護張相’。那些門閥豪紳則是面色慘變,身體靈動的幾個翻滾,遠遠的就離開了事發現場,他們留在宮城外的護衛一羣羣的撲了上來,將這些怕死的傢伙牢牢的護在了裡面。
剛剛陪着金姣姣以及金刀道場的一干人等擡着贏來的銀錢走出宮門的江魚,猛不丁看到張說被人一長矛射飛,不由得面色慘變。一聲厲嘯,江魚斜斜的朝前掠去了近百丈,腳尖略微一點下方屋檐,再次掠出了百多丈,已經到了那三名壯漢開弓射箭的地方。可是那邊的屋頂上只是留下了兩攤血跡,哪裡還找得到人?
金姣姣呆呆的站在宮門口,驚訝的看着好似一攤爛泥般軟在地上,只有一點點氣息的張說,不由得低聲呼道:“哇,在皇宮的門口襲殺當朝的宰相、兵部尚書,實在是,太厲害了。”
警鐘長鳴,長安城再一次的封鎖城門,全城戒嚴。大隊士兵蜂擁而出,將長安城搜了一個底朝天。氣極敗壞、惱羞成怒的江魚率領百多名花營,更是好似被燒了尾巴的野貓一樣到處亂竄,卻哪裡找得到那三名壯漢的影子?看他們的塊頭和力量,顯然他們是地煞殿派出的刺客,也不知道他們如何將偌大的一張巨弓帶進了長安,也不知道他們這次暗殺,到底是有意衝着張說來的,還是沒有任何目標,逮着了誰就刺殺誰。
剛剛被李隆基任命,專門負責天欲宮、地煞殿一事的江魚,好似被人在臉上狠狠的抽了一耳光,就連脖子都紅透了。他顧不得其他,全力發動了自己的靈識,綿綿密密好似水波的靈識覆蓋了整個長安,卻也沒有找到一點兒蛛絲馬跡。
站在長安城東城頭上,江魚茫然四顧,卻看到風青青匆匆的趕了過來,急叫道:“頭兒,陛下震怒,着你覲見哩。”
江魚眼珠子一下就瞪了出來,長嘆道:“這次,魚爺我裡面外面都沒有面子啦!”垂頭喪氣的他,只能跟着風青青快步走向了興慶宮,等着震怒中的李隆基對他的發落。